第468章 血染喀爾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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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爾喀草原的晨霧尚未散盡,青草尖上的露珠已被鐵蹄踏碎。
    額爾德尼召寺的金頂在朝陽下泛著冷光,這座見證過百年佛音的聖殿,此刻正被三十門羅刹火炮的準星牢牢鎖定。
    王鐵錘用纏著紗布的手掌摩挲著青石敖包,粗糲的觸感讓他想起薊鎮城牆的磚縫。
    三百弟兄的鎧甲在晨光中泛著魚鱗般的波紋,最前排的老兵正在給三眼銃裝填鐵砂,火藥味混雜著寺院飄來的藏香,在鼻腔裏凝成某種悲壯的預兆。
    "千總!東南三裏煙塵!"了望哨的嘶吼撕裂了寂靜。
    王鐵錘躍上殘破的經幡台,單筒望遠鏡裏,準噶爾鐵騎的彎刀叢林正在逼近,馬蹄卷起的塵土中隱約可見羅刹哥薩克的紅色肩章。
    "虎蹲炮裝霰彈!火槍隊分三段!"沙場錘煉出的指令脫口而出。
    十五歲的李二狗顫抖著給火繩槍裝彈,鉛彈三次滾落腳邊,被老兵趙大胡子一腳踹在腿彎:"慫包!想想你娘還在大同府等軍餉!"
    “如果你戰死,你就是烈屬,你娘與你弟都可以領餉,你怕個球!“
    李二狗想到就算他戰死了,大帥也會給把他的軍餉給他娘養老,他弟18歲前也會得到撫慰金,一家人的收入反而是增加了的,還會在門上掛烈屬的牌子,沒有人敢在他們家鬧事,那可是大帥府發下的牌子,如果有事,這牌子可是能直通大帥府的軍情處。
    李二狗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沒那麽可怕了。
    巴圖爾的先鋒騎兵在三百步外突然分流,露出後方羅刹人的馬拉炮車。
    伊萬諾夫的白手套揮落瞬間,鑄鐵炮彈帶著尖嘯砸在經幡台上,飛濺的石塊將兩名弩手掀翻。
    王鐵錘抹去額角血跡,嘶吼道:"炮隊還擊!瞄準馬匹!"
    三尊虎蹲炮同時噴出火舌,裹挾鐵釘的霰彈在敵陣綻放血花。受驚的炮馬拖著殘破的炮架橫衝直撞,巴圖爾暴怒的蒙語咒罵聲中,準噶爾人的牛角號陡然轉調。
    兩支輕騎突然從寺院兩側包抄而來,馬鞍上的射手張開了複合弓。
    "舉盾!"王鐵錘的吼聲淹沒在箭雨破空聲中。
    包鐵木盾頓時紮滿雁翎箭,新兵們驚恐地發現箭簇上綁著的油布正在燃燒。
    火星引燃了堆放在牆角的火藥桶。
    衝天而起的爆炸將防線撕開裂口,巴圖爾的彎刀騎兵如毒蛇般鑽入。
    李二狗看著迎麵而來的馬刀,本能地抓起香爐潑灑,熱灰迷了戰馬眼睛。
    畜牲人立而起時,少年挺槍刺穿了騎手肋下的鎖子甲縫隙。
    "好崽子!"趙大胡子的大刀劈翻第二個敵人,"往老子身後......"
    話音未落,寺頂垂落的經幡突然被掀開,二十支燧發槍的齊射將老兵打成篩子。
    羅刹人的散兵不知何時攀上了金頂,居高臨下的彈雨將明軍陣型徹底打亂。
    王鐵錘奪過陣亡炮手的火把,點燃最後三枚萬人敵。
    冒著青煙的鐵殼火雷劃出弧線,兩枚落在騎兵陣中炸開,第三枚卻被伊萬諾夫用軍刀淩空劈飛。
    這個頓河哥薩克露出殘忍笑意,帶著胸甲騎兵開始最後的衝鋒。
    李二狗被氣浪掀翻在瑪哈嘎拉神像前,模糊的視野裏,神像金漆剝落的麵部正被滲入的鮮血染紅——那是從屋頂滴落的羅刹兵鮮血。
    少年用盡最後力氣抱住衝進來的敵騎馬腿,王鐵錘的樸刀趁機捅穿了對方咽喉。
    硝煙遮蔽了正午的驕陽,王鐵錘的鎖子甲早已被血汙板結成赤色鱗片。
    他反握卷刃的樸刀,刀柄纏著的浸血布條與掌紋融為一體。三十步外,三個羅刹胸甲騎兵正用彎刀挑起明軍陣亡者的頭顱,鑲銅馬靴踐踏著散落的佛經殘頁。
    "龜甲陣!"王鐵錘沙啞的吼聲穿透金鐵交鳴。
    殘存的二十餘名明軍立刻以背相抵,三眼銃手在外圍單膝跪地,長槍兵將染紅的槍杆從人縫中刺出。這個薊鎮邊軍獨創的陣型,此刻在佛殿回廊間縮成帶刺的鐵球。
    伊萬諾夫的哥薩克騎兵在五丈外逡巡,馬刀敲擊著鑲銀鞍具發出挑釁的脆響。
    突然,寺院東南角的斷牆轟然倒塌,巴圖爾親率的五十重騎破牆而入,馬蹄將經卷碾成碎屑。這些準噶爾精銳的鏈甲上還掛著明軍哨探的殘肢,狼牙棒尖端的倒刺滴落著腦漿。
    "放!"王鐵錘大吼。
    六支三眼銃噴出扇形鐵砂,前排敵騎的麵門頓時綻開血霧。但裝填間隙轉瞬即逝,巴圖爾的副將拋出套馬索,精準勒住一名火槍手的脖頸,戰馬嘶鳴著將人拖出陣外,沿途青石板上劃出蜿蜒血痕。
    李二狗突然從香案下竄出,這個昨日還尿濕褲襠的新兵,此刻抱著點燃的火藥桶滾入馬隊。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三匹戰馬腹腔迸裂,滾燙的馬血如瀑布澆在少年身上。
    他趁機搶過敵屍的彎刀,照著馬腿肌腱猛砍,瘋癲般的動作竟逼得騎兵連連後退。
    王鐵錘抓住這瞬息戰機,帶人突向羅刹人的側翼。
    他的樸刀專挑哥薩克軍刀劈砍後的空檔,刀鋒自下而上撩開胸甲接縫,俄人特有的濃重體臭混著血腥衝天而起。
    某個瞬間,他的刀刃卡在敵人肋骨間,索性棄刀擒住另一騎的韁繩,用頭盔猛撞馬鼻——這是他在宣府馬市學來的馴馬絕活。
    寺院西北角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七名明軍傷兵不知何時爬上了經幢,正用弓弩點射下方敵群。他們赤裸的上身纏著滲血的繃帶,每次拉弦都會崩裂傷口,卻硬是用三連射壓製住了羅刹火槍手的裝填節奏。
    伊萬諾夫終於抽出燧發手槍,這個參加過波蘭戰役的老兵首次露出焦躁。
    他瞄準王鐵錘的後心正要扣動扳機,突然渾身劇震——李二狗不知從何處撲來,咬住他握槍的手腕生生撕下塊皮肉。
    少年被甩飛撞上轉經筒時,手裏還緊攥著半隻血淋淋的耳朵。
    殘陽將金頂染成血色之際,明軍的龜甲陣已縮小到僅容八人站立。
    但巴圖爾的彎刀卷了刃,哥薩克人的彈藥耗盡,寺院地麵上鋪了層厚厚的血泥,每一步都會帶起粘稠的聲響。
    當第一麵破損的"王"字將旗出現在東南山崗時,活著的七名明軍突然爆發出嘶啞的狂笑——他們用最後的氣力敲擊盾牌,讓金鐵之聲為明軍最後的悲壯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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