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吹毛洗垢宋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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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道上,崔暹聽聞身後傳來崔?與人高談闊論的聲音。
    回首張望,正見著他眉飛色舞的模樣。
    想起往日他譏諷博陵崔氏、趙郡李氏的舊事,厭他這等人的口無遮攔。
    見高澄正在前方不遠處,隨即疾步湊近。
    “大將軍!”
    “嗯?”還沒入殿,高澄隨意應了一聲。
    “大將軍,下官請禁七兵尚書入朝覲見!”
    “為何?!”高澄疑問側頭。
    側目掃向崔?,又轉回視線:“是他又亂說話,開罪了你?!”
    “非關下官私怨!”崔暹聲音壓得很低。
    “李慎曾密言,昔日先王入葬時,他曾妾言大將軍您......”
    高澄眸色頓時聚焦,緊緊盯著崔暹說完。
    “說您是黃頷小兒,何以堪當重任......”
    先有候景罵他鮮卑小兒,連蘭京、秦姝都笑話過自己留胡髭,如今又添個崔?諷自己黃頷小兒。
    高澄這心底就不打一處悶氣。
    踏入太極殿,便對厙狄伏連冷聲下令:“攔住崔?,令他往後也不必入朝了!”
    崔?被堵在殿外還有些不明所以。
    “崔尚書,大將軍有令,往後您就無需入朝了,還去速速出宮去吧,別叫我等驅逐您出宮門!”
    魏收與幾個朝臣踱步路過,放聲嗤笑起來。
    “崔尚書平日裏總是妙語連珠,今日怎麽連殿門都進不去了?”
    手中竹板輕輕敲著前胸,圍著他轉了一周:
    “一朝進不去昭陽殿倒不要緊,可別是閣下的哪句‘金石之言’得罪了大將軍,怕就不好了!”
    “魏收,少幸災樂禍!”崔?悶了一氣,怎麽想都想不起來有哪裏些話說了高澄的不是。
    今日看來是進不去殿門了,隻得悻悻轉身。
    出了止車門,就徘徊在道旁駐足等待,無論如何都得拜一拜高澄,也才知曉期間到底發生何事。
    這是高澄此次朝鄴第一天上朝。
    恭敬行了朝禮後,第一件大事,無非就是對於侯景黨羽的處置問題。
    高隆之代表尚書省,執板高奏:
    “候景此叛,致使河南之地民生凋敝,百姓流離。
    更至邊境之地先後陷於蕭衍、黑獺之手。
    潁川往西諸州至今還未收複。
    經尚書省議,凡附逆候景的各州牧、郡守、縣令、佐史皆該依律問斬,由此正國法,以儆效尤!
    特乞降敕旨,以定國是!”
    元善見不自覺望向高澄,看得出見他眉宇間似乎略帶倦色憔悴。
    自上次君臣之爭後,如今這君臣再會,竟恍如隔世。
    可憔悴的人又豈獨高澄?這傀儡天子,如今自己做得既疲憊又無奈。
    往常慣說的那句‘高卿以為如何?’此刻如梗在喉。
    “啟稟陛下!”高澄未待他開口,已經率先說道。
    “臣謹奏,候景為叛,多以威逼利誘相脅,其眾非誠心附逆。
    先前,早有許諾能及時歸正者,一切官勳如舊。
    若如今再牽連問罪,豈非失信於天下?!
    再者,弭亂之道,在布仁德。
    若株連無辜,日後再生亂事,人心恐懼朝廷後日追罪,若鋌而走險者眾,豈非朝廷幸事。
    伏乞盡赦脅從,寬宥其罪,以安人心!”
    眾人不由側向高澄,這位素以嚴苛著稱的執政者,這一次竟然破天荒為叛眾請求赦免。
    亦有小聲討論。
    高德政不明所以:“候景為叛,整個河南之地陷入紛亂足足一年,大將軍竟為叛眾求情!”
    楊愔輕歎:“多是迫於形勢,若換作你我至於河南為一方長官,又當如何呢?”
    高德政無言。
    崔暹舉板出列,拱手奏道:
    “臣啟陛下,附逆之眾雖多為脅從,但南兗州刺史石長宣身為州牧,非但不能守土安民,反與侯景張目,頗為影響。
    臣以為此獠不誅,何以肅綱紀?至於其餘脅從,可示天恩。”
    陸操等人亦出列。
    “臣附議!”
    “臣附議!”
    “大將軍以為如何?!”元善見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不然隻怕滿朝的‘臣附議’也不知接到什麽時候。
    “臣以為崔仆射所言極是,可斬殺長宣一人以肅綱紀,其餘脅從寬宥其罪!”
    “既如此,便依眾卿之言!”
    說罷,元善見就拂袖而起:“朕今日實在是乏了,後續諸事眾卿自議,再由大將軍最終裁奪。”
    不待群臣反應,已經離了禦座,徑從側殿而出,留得滿朝文武麵麵相覷。
    兩人既然早已撕破臉了,他也不怕,高澄能夠在當眾使人毆他,索性不再虛與委蛇,繼續裝出一副恭順之態。
    “這......”
    “陛下?!”
    滿朝文武愕然相顧,也不知這朝會還該不該繼續。
    高澄垂眸冷笑,這分明是在當眾給他難堪。
    “大將軍,這當如何是好?”
    “若無要事,便散朝吧!”高澄故作無奈。
    “大將軍,下官尚有要事啟奏!”
    朝堂早已經沒了方才那般肅然,所有人都湧向高澄,將他圍在中央。
    高澄環視眾人,朗聲道:
    “軍國要務自當上奏天子,各省都堂,若有事務要論可至尚書都堂呈報。天子既已離殿,都先散了吧!”
    終究還是臣,豈能叫人反反複複非議自己,這又僭越了,那又不敬了。
    暗忖:看來這天子,還得再安撫安撫才行。
    散了朝堂,就與高洋、崔暹、楊愔等人轉道往尚書省都堂。
    忽駐足說道:“畢義雲!即刻將宋遊道綁來見我!”
    畢義雲身形一滯,雖有疑惑,也未多言,隻匆匆領了幾人去尋宋遊道。
    “大將軍?如此公然緝拿宋遊道?會不會不妥?!”楊愔疑問。
    高澄冷笑:“我就是要讓滿朝文武都看見,一來堵住悠悠眾口,二來,也好讓遊道明白,他那性子,該收斂了!”
    當宋遊道被縛至尚書省時,高澄就將一疊奏章擲到他麵前,文卷嘩然散落一地。
    “大將軍這是......?”宋遊道愕然抬頭。
    高澄責備:“參你的折子!”
    尚書省所有官員都簇擁過來,燕子獻卻猶自在自己位上,處理著常務。
    堂內回蕩著高澄厲聲指責:
    “宋遊道!禦史台乃朝廷綱紀所在,擢你為禦史中尉,是望你肅貪正矩。豈料你上任以來,非但無所建樹,反倒徇私起來!”
    “徇私?”宋遊道猛然直起跪姿,疑問:“大將軍此言何講?”
    “我問你,王道習參選禦史的投狀,可是你授意令史逾限收受?!”
    宋遊道身形頓時萎頓,頹然跪伏於地。
    原來高澄就是為這件小事兒綁了自己。
    千真萬確的事實也隻好承認:“是,大將軍!”
    “說起來是件小事兒,可徇私舞弊口子一開,便是可大可小,你真是令我失望!”
    “大將軍,下官知錯了!”宋遊道垂頭。
    “非如此,今日就由我好好數數你的罪狀。”
    高澄來回踱步指著他數落。
    “遊道你粗獷凶悍的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論定是非全憑你個人私意。
    吹毛洗垢,刻意挑剔別人罪過。
    過往,就因與郎中蘭景雲有過爭執,便捏造數十罪狀,結果細細推窮,全是子虛烏有。
    如今又與王道習一起無視朝典法度。
    身為執法而壞法,知法而犯法,當付尚書省嚴懲治罪!”
    望向高隆之,他與遊道本有舊怨,又是各睚眥必報的人。
    隨即側目:“楊愔、陸操,宋遊道之罪就由你們好好細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