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初步定策收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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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京聽了沒有回話,出門輕掩房門,緩步回廚房。
    或許高澄是怕他聽了什麽機密要事,又或許......隻是不願見他。
    方才說的都是兩魏之事,他也沒什麽興趣,回去歸還了食盤,就靜立在廊下,遙望北廂議事正廳的燈火。
    九曲城本是四年前侯景在宜陽設置,去年西魏李遠與陳忻奪取後,就一直為西魏人占據。
    是西魏臨東靠近洛州的邊境,橫在宜陽與洛陽之間,阻斷洛水交通,使得東魏軍每次運糧往宜陽都受西人所脅。
    高澄指向輿圖繼續說道:
    “除九曲城外,還有伊水河穀上的新城,黑獺據此兩城南北呼應。
    又在此積糧屯兵,不但威脅我宜陽三戍、以及洛陽,更是黑獺濟思政的水路要道。
    去歲李景和就是從新城赴援候景,若要收複潁川失地,必先拔此二釘。
    再往南直取北荊州,就能斷絕黑獺的奔救之路。”
    這是陳元康與高澄事先定下的方略,為此特將斛律金從肆州召回,又召彭樂、可朱渾道元、步大汗薩等勳將回到鄴京。
    斛律金看著輿圖,他築楊誌、百家、呼延三戍,對於九曲城與新城的威脅再熟悉不過。
    高澄說完他卻沒有接話。
    朱渾道元去年在宜陽敗給陳忻,對此耿耿於懷,立刻接話:
    “大將軍所言極是,必須拔除這兩個陷骨釘,去歲救援失利敗給了陳忻,今年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步大汗薩微微頷首:“此計甚好!要想取潁川,就得讓它先成一座孤城。”
    高澄看了看斛律金,問道:“大司馬,您最熟悉宜陽之地,為何一直不說話?!”
    斛律金此時徐徐說道:
    “大將軍您說得沒錯,隻是九曲城東北兩麵都是河道相連阻滯,城戍依著山勢而築,城門卻及其狹窄,若強攻隻怕如玉壁難取。
    至於新城,也是一麵河道相阻,三麵地勢險峻,若要攻取兩城,恐非一朝一夕。”
    “我最重要的目的,是斷黑獺的奔救之路......縱使千難萬險,這兩座要塞也必須拿下,萬不可叫西賊順伊洛兩河往東進取。”
    高澄說得幹脆,顯然已下決定,不想再多商量。
    他都不喜歡徐攻,當初韓軌拖拖延延的行軍,導致候景亂河南一年之久。
    用了紹宗短短三個月,接連攻克梁軍,擊退侯景。
    若再叫這般勳舊畏首畏尾的打仗,他都不知道何時才能收複潁川。
    畢竟他真正目的,是父親沿襲遺願,早日東西歸一。
    聽高澄這樣說,斛律金也不再說話了,再一番議論,基本敲定了收複河南七州失地的一個初步計劃。
    蘭京立於廊下,看到一眾魏將陸陸續續出了門,卻不見高澄身影。
    再等了一會兒,隻見陳元康也從屋內退出,而那人的身影,始終未現。
    高澄獨自執著燈盞,在幽深的密道中緩步前行。
    火光將他的身影投在石壁上,扭曲變形。前方濃稠的黑暗令人心悸,他卻仍緊咬牙關,一步步向前探去。
    “懷哲啊懷哲,這般黑漆漆的,也不曉得給我多設點照明......”
    話音未落,忽見石壁上嵌著的火把。
    又嗤笑一聲:“難不成還要我一個個點燃?”
    ......
    蘭京在門前徘徊,又抬手輕叩門扉。
    屋內依舊寂然無聲,側耳貼門細聽,連呼吸聲息都捕捉不到分毫。
    左右看顧一番,院內一個巡邏的侍衛都沒有。
    心一橫,輕輕撥開窗扉,迅速翻窗而入。
    ......
    也不知行了多久,一道傾斜的石階終於出現在眼前。
    高澄費力推開隱蔽的隔板,從狹小的出口鑽出,正置身於一方磚炕中央。
    點燃屋內燈盞,陳設簡樸卻叫人舒心。
    穿過小室來到院中,但見兩株樹木在夜色中靜立,黑夜裏辨不出品類。
    輕開院門,先探出半個身子左右張望,旋即退回,仔細落下門閂。
    回身環顧這小院的景致,再仰首看見皓月當空,不覺唇角含笑。
    “阿姝若在,一定喜愛這方院落......”
    目光觸及角落的石桌石凳,便信步走去安然落座。
    夜風拂麵,萬籟俱寂,竟讓他生出幾分閑適之感。
    若不是屋內積塵太厚,否則他真想就此宿下,享這一夜清幽。
    “都一個多月了......你和長恭都好嗎?有沒有像我想你一樣的想我?
    那件衣袍又製好了嗎?我的生辰可過了好幾天了,我還要再數多少天,才能穿得上?!”
    ......
    蘭京在廳內沒有尋到任何人影,進入耳房,一邊寢室也無一人,再踱入另一側書房,唯有燭台火光律動。
    心中疑惑,明明沒看見高澄出來?!
    趁屋內沒人,蘭京翻檢起高澄案頭關於梁國的文書密函。
    平常若是高澄不來東柏堂,這些廂房都是落鎖,窗戶亦是不能推動,今日才得機會。
    指尖忽地一頓,翻出一封梁主書信。
    細看之下,隻是尋常悼念高歡薨逝的慰問之詞。
    他隻想知道候景在梁的情況,再翻過幾篇,看到一封夏侯僧辯信封,可撐開裏麵空無一信。
    夏侯僧辯本該是蕭淵明的人,給高澄書信便是不同尋常,裏麵又無信,估計高澄看完早就燒掉了。
    繼續翻閱,開始閱讀文書,大多是關於收複黑獺據七州軍事建議。
    其次就是關於各地屯田墾殖、以及糧道修整以及漕渠開鑿等事的詳細奏報。
    這些奏疏所陳要務,卻多是梁國所輕的。
    蘭京連閱數卷,終合上最後一折,低聲長歎。
    不想高澄性情那般恣意狂放,可批複的這些軍政文書,卻條理分明,洞若觀火。
    將所有文書信函歸整回原處,蘭京再在室內尋找一番。
    高澄無緣無故的消失,想必是有密室。
    開始細細觸摸著博古架探查。
    高澄一個人坐在小院,不覺月影偏移,縱容心神放空,任憑相思蔓延。
    倒也生出困意,緩緩起身回到屋內,燈影漸漸黯淡。
    蘭京還在探查之際,忽聞響動。
    當即閃身出了書房,在中堂環視一周,目光落在那張客榻上,旋即矮身鑽入榻底。
    高澄踏出密室,抬手掀起牆上一幅山水立軸,拉動暗藏在內的銅環。
    ‘哢嗒’一聲,地上石門緩緩閉合起來,嚴絲合縫。
    再將卷在一旁的地毯鋪平到地上。
    蘭京從榻底縫隙間,窺見高澄的皮靴踏過中堂。
    屋內燭火漸暗,原是高澄正在掐滅燭台焰苗。
    這般瑣事本該由婢女打理,想是夜深人靜,高澄竟親自處置起來。
    蘭京隱隱擔心,他會落窗栓。
    “啊——”忽聽高澄打了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