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設虛掩實誘敵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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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應?怎麽這事兒偏生成了我一個人的錯?”
    說罷,高澄抬眸看向靈位。
    “……逝者已矣,我不想再多說。”
    “你不過區區一賤婢,死不足惜,不答應也沒關係,隻是公主臨終都要你帶著那孩子出晉陽宮,我又怎會違背其意?
    隻是你死後,宮外天地廣闊,那孩子日後是福是禍,就看你放不放得下心?”
    “大將軍要奴婢做什麽?”木韓曄唇尖輕顫,聲如細雪墜塵埃。
    高澄沉聲:“很簡單。”
    “將公主薨逝的消息帶去柔然!”
    “隻是記住,公主在晉陽宮過得極好,我與她之間,向來琴瑟和鳴。
    隻是天不假年,公主因難產而逝,實在令人扼腕。”
    “至於其他的話,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想必你也清楚,那孩子的命運,可全係於你一念之間!
    你可明白了?”
    木韓曄不甘的點了點頭:“奴……明白!”
    那孩子是她親手帶來這塵世間,是公主臨終最後的囑托,最後的掛念。
    該替公主好好活這一場,回到遼闊之地去感受長風勁草。
    唯有妥協於高澄的威脅。
    一虯髯漢子在佛前重重叩頭後,起身沿著石雕窟廊前行,直至一偏僻窟洞才駐足停留。
    半透的光束印著窟內羅漢像,空中的塵埃浮動散著微白,一人儒士裝束,銅麵遮臉,杵立於窟內。
    漢子冷聲:
    “上回依你所言去刺殺高澄,非但沒得手,反倒折了一半弟兄。
    如今主上早就渡淮南下,棄我等於此,我們又何必再徒送性命?
    今日你又約我相見,究竟有何圖謀?”
    蒙麵人輕聲一笑:
    “汝家主在淮南,恐怕正是用人之際。你若此時前去投效,何愁不得重用?”
    說罷,儒士袖袍子一抖,擲出一沉甸甸的袋子。
    那漢子伸手穩穩接住,掌心一沉,解開一看,內裏竟是黃澄澄的金錠,夾帶一過所。
    “這是?”漢子猛的抬頭。
    “資汝往淮南的銀錢過所。”
    “你到底是何人,不但能探知到高澄行蹤,又能輕易取得過所?想必……”
    蒙麵人抬手阻斷:“不必追問。隻需記住,高澄的仇敵何止侯景一人?”
    他壓低聲音,繼續道:“高澄身邊有一梁國戰俘,名喚蘭京,據說是梁國大將蘭欽之子,說是膳奴……
    蒙麵人忽然冷笑:“卻聽聞他常與高澄夜宿一居……”
    “將門貴子甘為仇敵褻玩,豈會沒有文章可做?”
    “你家主若能在梁國查得此人底細,或是握其把柄,日後利用此人取高澄性命,那可就容易多了……”
    說罷握住漢子手腕,語帶深意:
    “隻看你如今,是甘願留在鄴城潦倒終生,還是去江南搏個封侯拜將?”
    漢子再度疑問:
    “你竟連這等秘事都了如指掌?”
    “我已經說過,閑話休提。你隻需明白,誅殺高澄也是汝主之願,亦是吾之願!
    我且問你,這淮水,你是渡還是不渡?”
    漢子不由得握緊手中金錠,想這鄴城,與高澄交惡的一眾元氏宗親,以及昔日為高澄所欺的勳舊,比比皆是。
    最後蹙眉問道:“隻一張過所,我的那些弟兄?!”
    “我的目的是要高澄去死……”
    話已經夠明白,不過是要他往南聯係上侯景,日後好裏應外合,取高澄之命。
    想自己身份早被眼前人識得一清二楚,本就是騎虎難下的局。
    他也不再猶豫:“我明日便出發。”
    將金錠納入懷後,抱拳一禮,轉身離開。
    直至四下無人,燕子獻才解下麵具。
    整了整衣冠,邁步向佛堂行去,去接他的妻子一道回城。
    當夜就於高洋馬車暗會,一五一十言明結果。
    高嶽,紹宗,韓軌等人騎馬遠眺著潁川城頭,旌旗軍鼓疏落。
    高嶽鞭梢遙指城樓:
    “斥候報,這些日長社城四麵旗鼓未張,守備如同虛設,想必王思政麾下根本就沒幾個兵,不若分兵合圍強攻?定能一舉拿下城池。”
    這是王思政鎮潁川以來,高嶽等東魏將帥首次陳兵城下。
    經年之間,潁川城牆已經增築加厚,壕塹也較去年深浚。
    細作間諜更難探得城內守軍虛實。
    慕容紹宗略作沉吟:“大都督,據說玉壁城就是王思政所築,且他一向善於守城固防,我們不可輕敵。”
    韓軌冷笑道:“玉壁城我可是親眼見過,這潁川城牆雖高,但跟玉壁天險比起來,不過是個虛架子罷了。
    我們十萬大軍,還怕搞不定這稀稀拉拉幾個兵?”
    劉豐順勢道:“大都督,末將以為這不過是王思政的空城之計。”
    高嶽聽了紹宗之言,尚生了一絲猶豫,但聽了劉豐的話,心底又定下了速取強攻之策。
    雖聞王思政善守,除了當初劉豐曾經中計,其他諸將還未真正與他對決一番,也確實不知思政幾斤幾兩。
    更重要的是,彭樂取下新城後,高澄已經遣人幾番督促。
    隻怕黑獺大軍來援,這潁川就更難攻克了。
    最後道:“慕容行台所慮不無道理,但豐生當年就說被王思政設空城計,而失奪取弘農,進軍關中追擊黑獺的機會。
    且此時唯有強攻,才能探明城內守備虛實,我意已定!”
    畢竟是高嶽總督兵馬,且大軍幾個月來已經接連大捷,軍心正盛,興許強攻真能速勝也說不定。
    紹宗也不再多說。
    當夜,高嶽就分派諸將各率兩千兵馬,打算翌日進圍潁川四麵城門。
    城內,王思政連夜集結了所有將士。
    火炬光亮,環視將台下眾人黑壓壓的麵龐,高聲宣言:
    “敵軍雖號十萬之眾,但我關中子弟何曾懼怕強敵?
    我已命人偃旗息鼓,城外大軍在南剛取連勝,必生驕心,這兩日定會強攻長社。”
    “諸位隨我出關,為的是什麽?”
    目光掃過每一張麵孔:“不正是為了建功立業,報效朝廷嗎?”
    台下將士呼吸漸漸粗重。聽著王思政鏗鏘之言,先前的畏懼漸漸消散。
    “玉壁的榮耀將在潁川重寫,城外十萬敵軍,就是你們建功立業的墊腳石,報效家國的機會來了!
    願出城主動迎敵的英雄,上前一步,叫他們看看,我們除了有堅固的城牆,更有不畏死的兒郎!”
    話音剛落,前排將士齊聲怒吼,軍心大振,竟爭先搶前。
    他們不夠了解高嶽與紹宗,但素知他們主將的足智多謀,且勇敢無畏。
    “好,好……”
    王思政見此場景,長舒一氣。
    “朝廷對汝輩必有重賞!汝輩父母妻兒,都將以爾等為榮!”
    說罷,轉向都督駱訓囑咐。
    “迎敵之戰,務必要打出氣勢,贏個漂亮,讓各隊主選出善戰勇猛者,集結五千精兵……”
    “其餘士卒分守四城門,適時箭雨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