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進爵齊王位顯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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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澄雙目輕闔,聽得真真切切,卻無意應答。
    他的兄弟太多了,一個個也漸漸長大了。
    高洋十年如一日的偽裝,恭順,自己無可奈何,卻又不得不放權托舉。
    而今母親對高演的著力栽培,日後局麵也更是難料。
    但自己的長子也才十二歲,卻是庶出,嫡子不過八歲,太過年幼,他仍躊躇未決於立嗣之事。
    對於小叔叔高琛的死,高澄如今也猜不透當初真是父親一時失手,還是有意為之。
    蘭京靜靜望向他,目光久久停在高澄鼻梁眉宇間,似是看透了什麽,又似是徒勞。
    半晌,才緩緩起身下床,垂著肩,無聲息地出了德陽殿。
    秦姝牽著長恭的手,抬眼望向晉陽高聳的城樓,隨即低頭步入城中。
    尉相願一路小跑出相府,遠遠望見秦姝的身影,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殿下……”
    “我不是公主!”秦姝打斷了他。
    “勞尉將軍帶我去見大將軍!”
    尉相願聞言一怔,片刻後才低聲回道:“大將軍去鄴城了,出發已有數日。”
    路上秦姝沒有碰見高澄儀仗,想來該是錯過了。
    “那,我先告辭了!”
    “殿下可是打算去鄴城尋大將軍?”
    秦姝輕輕頷首。
    “那殿下得快些了,慕容行台與劉將軍不幸在潁川落水身隕,如今軍心低落。
    大將軍正欲出征潁川,此番前往鄴城是為整備兵力,也不知停留多久!”
    秦姝猛地抬眼望向尉相願,“落水”二字像一根冰針刺入心頭。
    那個一直糾纏著自己的夢魘,莫非真的會有應驗?
    那“水底燃燈燈滅”的泠泠童聲,驀然蕩開在耳邊,餘韻久久不絕。
    “殿下怎麽了?”尉相願察覺她麵色蒼白,低聲探問。
    “相願,就勞你將長恭送到太妃處!”
    高長恭急忙扯了扯母親的手:“阿娘,為何不帶我跟著您一起去找阿爺啊!”
    尉相願怔在原地,隻見秦姝緩緩蹲下身,平視著孩子。
    “長恭,你父親若是出征,阿娘也會跟去。
    在鄴城實在不知要將你托付給誰。
    在晉陽有宋娘照料,又有祖母疼愛,阿娘才會放心!”
    高長恭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本來以為以後就是一家團聚,可現在沒看見父親,又要跟母親分別。
    他不自覺的擔心,母親如以往一樣,又突然消失了。
    “那阿娘還會回晉陽嗎?您不會......又突然走了吧?”
    秦姝也不知怎的,見孩子落淚,自己的眼眶也跟著紅了,卻仍強笑著點頭道:“會的,阿娘一定會回來。”
    “阿娘……”長恭揪住她的衣襟不肯放。
    將長恭輕輕攬入懷中,柔聲說道:“要好好聽祖母的話,聽宋娘的教導,安心等阿娘回來!”
    說著忍著淚輕輕鬆開手,為長恭理了理衣領,深深看了他一眼,雖然才一年多,長恭高了些,也懂事了些,但她已經放心了。
    這才起身將高長恭托給尉相願。
    “相願,拜托你了!”
    “殿下放心!”
    “阿娘,你要跟著阿爺一起回來......”
    秦姝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隨即翻身上馬,她怕再多留一刻,會更舍不得離開。
    高長恭看著母親策馬的背影,直到母親身影徹底消失在長街,眉頭仍焦蹙著,淚水亦是簌簌墜著。
    高澄入鄴第二天,朝廷的詔書便送到了大將軍府。
    “詔曰,進大將軍位相國,封齊王,賜綠綟綬,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食冀州之勃海、長樂、安德、武邑、瀛州之河間五郡,邑十五萬戶,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大行台並如故。”
    高澄接過詔書,唇角含笑。
    元仲華領著眾人含笑近前,齊齊行禮賀道:“恭賀夫君晉爵齊王!”
    她隻當高澄受封齊王是天大的恩榮,一心以為天子賜下的爵位愈顯赫,高澄便愈不會如外界所傳那般存有異心。
    哪裏想得到,這齊王之位不過是他代魏自立的一踏腳石。
    到了晚膳,開始旁敲側擊:“子惠哥哥既已受封齊王,孝琬的世子名分......不知是否也該早日定下來?”
    “世子?”高澄手中銀箸微頓,夾起一枚蝦仁徐徐咀嚼,似在品味,又似在思量。
    片刻後,淡淡應道:“過幾日我還要上朝辭爵,此事不著急。”
    辭讓的流程是得走,但這不過是拒絕元仲華的一個借口而已。
    這兩年他常在晉陽,除了長子,二子,旁的孩子都跟著各自母親在鄴城,立嗣仍是他糾結的一樁事兒。
    “為何要辭爵?”元仲華眸中滿是不解。
    高澄停下銀箸,抬眼直視她,語氣平淡:“殿下當真不明白?”
    “還需明白什麽?齊王乃是親王之尊,遠非渤海王可比。若是……若是陛下當真準了子惠哥哥所請,豈不辜負了這份殊榮?”
    凝著她茫然雙眸片刻後,高澄忽側過臉去。
    “我說了不著急便不著急,此事往後我不提,殿下也別問了,我自有決斷!”
    “難道子惠哥哥不喜歡孝琬?從未想過立他為世子?”
    高澄放下銀箸:“誰說我一定要立世子?”
    他不是不喜歡孝琬,隻是對於皇後的位置他沒覺得一定要給元仲華,而他的繼承人是皇太子,便這樣懟了一句。
    元仲華見高澄沉了臉,也不敢再說這事兒。
    三日後的大朝會上,高澄又演了一遭推辭戲碼。
    這本就是高澄心腹事先的暗示,元善見如今勢單力孤,當然不能如過去,高澄一辭,他就準允。
    隻得配合著表演,執意不準。
    夜裏,東柏堂中燈火通明。
    堂內高洋、崔季舒、崔暹、楊愔等人,各個麵色凝重。
    眾人心中皆如明鏡,古來得享“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之人,不過寥寥數位。
    而其中多位,諸如王莽、亦如曹操。
    今日高澄若受齊王殊禮,下一步,必是代魏自立。
    一片寂靜中,崔暹率先進言:
    “昔日曹孟德受魏王九錫,奠定三分之基,司馬昭封晉公,始開一統之業。
    如今陛下的封賞,既是大勢所趨,亦是順從天意人心。
    大將軍應承詔受爵,此乃順天應命、俯應民心之舉!何必再作推辭?”
    “仆射所言極是,大將軍當承天子之詔,應天命而受國任。”
    崔季舒、楊愔等紛紛附議。
    高澄斜倚在憑幾之上,指尖若有若無地輕叩幾麵,神情難辨深淺。
    高洋眼簾微抬,悄覷兄長神色,也低聲勸道:“長兄,陛下既已下詔,便是天恩浩蕩......若再推辭,怕是不好。”
    獨獨陳元康一直垂頭不言,他的沉默終於引出高澄一句疑問。
    “長猷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