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誰心更狠誰得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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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願你說的是真的!”高澄蹲到高洋麵前。
    “我說的句句屬實啊,長兄!哥哥!”高洋一副委屈之狀,眼圈也紅了。
    “蘭京不過一介膳奴,外人而已......我不知他對哥哥說了什麽,才至於哥哥疑我至此.......我們可是親兄弟呀!”
    高澄緩緩抬手,抹去高洋頰邊淚水:“你哭什麽?你怕甚麽?蘭京也沒說什麽......為兄隻是要問個話,你倒先說起傻話來!”
    高洋怔怔看著高澄,此刻才思緩過來:
    “他既如此說,想必那蘭京並未吐露關鍵,無憑無證,一切不過是他的懷疑揣測。
    疑心便疑心罷,既無實證,長兄你又能拿我如何?反正都防了幾年了,我又何須怕你疑心?
    阿改見了蘭京,一切便有定數,且看吧!
    到底是蘭京先動手,還是長兄,你更狠!”
    “我們是兄弟。”高澄沉沉說了一句。
    “我能給你的,自會給你。”
    略一停頓,冷聲道:“那些非你該想的,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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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京的手,終究鬆開了阿改的前襟,頹然垂落。
    阿改瞥著他冷笑,從胸口掏出信封,順手解下腰間那沉甸甸的布袋。
    裏麵是十斤金餅,連同木盒,三樣東西沉沉地推到蘭京身前。
    “候公自有先賞,可若不成,必有後罰!”
    蘭京望著阿改,眼底湧著仇恨,真恨不得與這些人同歸於盡。
    聽到有腳步聲,而蘭京仍舊僵持不動。
    阿改嗤笑一聲,將東西又往前遞了半分,譏諷道:
    “怎麽,連嫂嫂的求救信都不敢看了?”
    “也罷,反正我的話已帶到,是死是活,你自己掂量吧!
    還有,此事,隻可成,不可敗!”
    說完,阿改直接撒手,木盒碎裂,顯出斷指,伴著金袋沉重的墜地聲,信封飄得悠悠蕩蕩。
    旋即揚長而去,身影融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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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洋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額頭觸血,聲氣銜著悲切,涕流不止:
    “長兄,所有人都輕賤我,待我不敬.....多少人暗地裏嫌我醜陋,癡笨......”
    這話讓高澄微微一怔,自己何嚐不是,多次當麵嗤笑弟弟形貌。
    此時已不願再與他多作計較。
    反正該警示的已經警示,再言無益。
    眼底掠過一絲不耐,卻也摻雜些許慚愧。
    高洋仍泣述著:
    “子進自知愚鈍,本不堪用......”
    “父親去後,唯長兄垂憐顧惜子進,更教我理政參事,長兄對子進的好子進又怎會不知!”
    “弟弟真心感念,又豈敢......豈敢有非分之想?”
    再欲繼續,高澄卻不欲再聽了,畢竟高洋無勢,他何須太過忌憚。
    直接揚聲道:“好啦!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既是沒有,那便作罷,擦幹你的臉,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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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邕安排夜裏的當值都護,領護衛穿過四門時,冷不防在洞門拐角外,與阿改撞個正著。
    看著阿改一身護衛裝扮,卻非本府人,眸色一沉:“你是何人?”
    “小的是太原公親衛!”
    “太原公?”唐邕語氣一沉,疑目掃過對方,
    “按規矩,你應當在外院候著,怎會擅入內院?”
    “小人、小人是來尋茅房,不慎迷了路……”
    “護衛所用茅房在中院左側的耳房旁,你既是太原公親衛,怎會不知?”
    “小人確實沒來過幾次,實在不熟悉……”
    唐邕猶自疑心,卻聽不遠處高洋揚聲喝道:“你怎在此?”
    見高洋分明是對這親衛說話,唐邕便不再追問,轉身向高洋拱手一禮:“卑職參見太原公。”
    “唐都護莫怪,這人是我護衛!”高洋朝唐邕微一頷首,隨即轉向阿改,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為何不在外麵等著?”
    阿改正欲開口,唐邕插話:“他方才道是欲尋茅房,在下已指明路徑。既然是太原公的人,卑職便告辭了!”
    高洋點頭後,唐邕便率眾離去。
    高洋卻仍立在原處,目光沉沉地望著那一行人遠去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視線,與阿改默然離去。
    直到車駕行至永平裏街巷間,高洋才開口。
    “蘭京那邊如何了?”
    阿改低聲回稟:
    “他原本還想反抗,可一見到那截斷指,就認命了。隻是方才怕被人撞見,不敢在內院久留,不曾想半路又撞上了唐都護!”
    “唐邕——”高洋念著這個名字目光漸沉。
    想到晉陽王士良如今受了高洋重用,權勢幾與陳元康比肩,可這唐邕被父親委任為大將軍都護以來,一直未受高澄提拔。
    心底漸生算計。
    接著問道:“那蘭京到底堪不堪用?”
    阿改沉聲:“他本欲跟我拚個魚死網破,但聽了歐陽氏在梁國的處境後,就不說話了。
    他是顧念兄弟之情的,想必......會妥協。
    隻是......隻是他已經懷疑主公......”
    高洋深吸一口氣:“蘭京不易控製,東柏堂中還需另安插幾個眼線......你先去挑選幾名忠心死士,許以重賞,待我安排!”
    “往東柏堂安插人手?”阿改麵露疑問。
    但高洋已經急了,高澄已經懷疑自己,又隨時可能篡位。
    僅憑燕子獻通侯景,利用蘭京謀取高澄性命是不夠的。
    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過去是怕合作的人多了,事機泄露。
    如今必須在鄴城收買人心,那唐邕便是關鍵,唯有放手一搏,他會不會投向自己。
    蘭京展開書信:
    “叔郎北疆安好,得免國家兵禍。
    夫郎與景決戰兵敗身殞,遺下諸子身陷囹圄,日夜受迫,性命懸於絲縷。
    今斷指為證,泣血修書,求叔郎念血脈同源之情,施援手於水火!
    況三郎與叔郎有過繼之約,名分乃父子之誼......”
    指尖韁凝的將信湊近燭台,火舌卷紙為灰。
    他凝望著那枚翡翠戒指,恍惚間,父親與歐陽頠談笑對弈之聲猶在耳畔,兄嫂大婚之日的場景猶在眼前,昔日他們待自己的種種溫情也浮現心間。
    這是嫂嫂的貼身舊物,黯然闔目,落下一淚。
    起身離屋,來到堂前庭院,正堂的燈早已熄滅。
    唯有側廂房前佇立著數名侍衛,窗內亦是漆黑一片,高澄已歇下了。
    他在廊下立了良久,終是黯然轉身,折返回房。
    秦姝縱馬疾在山澗,掠過一粗柳時,隻見一女子身影立柳下歇涼。
    未停留,奔出不遠,後背突被土塊擊中。
    當即勒緊韁繩驟止,回身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