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見死不救
字數:3892 加入書籤
四月初八的天津衛碼頭,洪承疇親筆題寫的"忠勇無雙"匾額正在入海。趙德勳的佩劍劈開木匾時,飛濺的木屑驚起成群海鷗。
"大人真要舍了這參將印信?"副官捧著鎏金木匣的手在發抖,裏麵躺著崇禎親賜的遼東總兵官防,"聽說皇上要把坤興公主......"
趙德勳突然將轉輪手槍頂進副官嘴裏,槍管上的六分儀雕紋沾了唾液:"記住,我們能活著回來,是因為濟州島的彈藥庫還亮著燈。"
紫禁城裏的慶功宴正在變成鬧劇。當鴻臚寺卿宣讀封爵詔書時,洪承疇發現監軍太監呈上的燧發槍變成了鏽鐵棍——那些刻著英文字母的精密撞針,早在三天前就被換成嘉靖年的火門槍零件。更可怕的是兵部清點的"斬獲",打開箱子全是裹著流寇衣甲的稻草人,隻有李自成那麵"闖"字旗是真的,旗角還釘著張字條:洪督師雅鑒。
崇禎摔碎翡翠鼻煙壺時,趙德勳的船隊正經過成山衛。他站在甲板上焚燒往來文書,羊皮紙灰被黑潮暖流卷向遼東。
崇禎八年七月,丙子之變如一道晴天霹靂,瞬間打破了本就搖搖欲墜的平靜。後金軍鐵騎再次如潮水般凶猛攻入關內,八旗軍的強悍攻勢,讓明軍防線一觸即潰。戰場上,明軍士兵丟盔棄甲,狼狽逃竄,在八旗軍的猛烈衝擊下,毫無還手之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打沒了崇禎皇帝和洪承疇僅存的底氣。紫禁城內,崇禎皇帝心急如焚,在禦書房內來回踱步,眼中滿是焦慮與無奈。他深知,此時的大明已陷入內憂外患的絕境,農民軍尚未平定,清軍又趁虛而入,局勢岌岌可危。
無奈之下,崇禎皇帝隻得再次將希望寄托在遠在海外的李長風身上。一道聖旨加急送往李長風處,言辭懇切,望他能顧全大局,出兵相助,抵禦清軍。
然而,此前趙德勳事件,如同一根刺深深紮在李長風心中,令他著實不痛快。當時洪承疇妄圖吞並他的部曲,崇禎皇帝卻未深入了解便下詔書,這讓李長風感受到朝廷對他的不信任與猜忌。此刻,麵對崇禎皇帝的聖旨,李長風陷入了沉思。
李長風站在海南的府邸庭院中,手中緊握著那道聖旨,眉頭緊鎖。他心中明白,若出兵相助,雖能解大明一時之困,但自己在海外辛苦經營的勢力或許會因此受到影響,而且以朝廷對他的態度,日後恐難有好結果;若不出兵,便是公然抗旨,將徹底與朝廷決裂,背上不忠不義之名。
最終,李長風長歎一聲,還是決定不派一兵一卒。他深知,此時貿然卷入國內紛爭,很可能讓自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在這亂世之中,唯有先保存自身實力,才能有機會在未來的局勢中占據一席之地。
七月初七,薊鎮長城燃起三百裏烽煙。居庸關外的天空被火把映成赤紅色,蜿蜒的城牆如同受傷的巨龍蜷縮在山脊。箭樓簷角的驚鳥鈴鐺被箭雨射碎,鐵片混著血珠墜入拒馬河,把整條河道染成鏽色。
宣府鎮總兵楊國柱的令旗折斷在獨石口。八旗鐵騎踏著同伴屍體堆成的斜坡湧上城頭,鑲白旗甲士用虎頭鉤扯開明軍咽喉時,正看見居庸關守軍點燃狼糞——那本該直衝霄漢的狼煙,竟被血霧壓得隻能貼著城牆爬行。
潮河川的穀地騰起遮天沙暴。蒙古喀喇沁部的向導在沙塵中舉起牛角燈,為阿濟格的大軍指明破口。馬蹄聲震碎懷柔縣城的晨鍾,包衣阿哈們揮動鐮刀收割未熟的麥穗,刀刃上還粘著守夜老農的腦漿。
紫荊關的城磚在紅夷大炮下簌簌剝落。守備太監杜勳蜷縮在藏兵洞,聽著滿洲重步兵的狼牙棒敲擊鐵閘。當鑲藍旗的雲梯鉤住垛口時,他懷中《金剛經》的書頁正被冷汗浸透,墨字化作黑蛇遊走。
保定府的驛道擠滿潰兵。斷槍殘旗鋪成十裏血毯,傷兵用指甲在石板路上摳出“餓”字,轉眼被疾馳的傳令馬隊踏碎。真定知府懸梁前咬破手指,在粉牆上寫下“清軍七萬”便氣絕,血字順著磚縫滲進地脈。
京師九門在暮色中轟然關閉。德勝門甕城裏,三千營馬隊與逃難百姓擠作一團。某個孩童遺落的布老虎被鐵蹄踏爆,棉絮混著承天門飄來的香灰,在城門縫隙間下起灰雪。更夫顫抖著敲響戌時的梆子,發現銅鑼已映出城外火光。
良鄉縣的麥田燃起衝天烈焰。正藍旗巴牙喇用火把戲耍奔逃的婦人,繡鞋遺落處很快被戰馬踩成血泥。遵化衛的軍倉被掀開時,黴變的洪武年間存糧引來烏鴉蔽日,啄食的鳥群旋即被清軍箭雨射落,和腐爛米粒一起鋪滿官道。
永定河漂起層層疊疊的浮屍。有書生懷抱《皇明祖訓》仰麵朝天,有嬰孩攥著半截撥浪鼓沉入河底,更多是分不清麵目的殘軀隨著漩渦打轉,把燕趙大地的血脈堵在盧溝橋的石獅爪下。
西山皇陵的鬆柏無風自動。長陵碑亭的螭首被雷火劈裂,成祖親題的“混一華夷”四字攔腰折斷。昌平州外的亂葬崗夜夜鬼哭,磷火飄到清河店驛站的馬槽,驚得朝廷六百裏加急的快馬人立而起。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當八旗主力帶著十萬俘虜、三十萬牲畜退出邊牆時,京畿大地已布滿紫黑色瘡痂。涿州城頭的“薊鎮雄藩”匾額墜入糞池,保定文廟的至聖先師像被套上建奴暖帽,順義縣衙的登聞鼓蒙上人皮——那是縣令夫人被活剝的麵頰。
暮秋的雨水衝刷著保定府的石板街。血水滲進洪武年間鋪就的溝渠,在通惠河與漕糧船隊殘骸相遇。某個鑲紅旗落單的戈什哈溺死在玉泉山下,懷中的赤金佛像墜入泉眼,從此京城井水皆帶腥甜。
海南三亞
寧遠伯府的地動儀銅蟾蜍吐出金珠時,遼東塘報正呈到李長風案頭。八百裏加急的火漆印被生生摳爛,朱清漪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進信紙:"建奴破喜峰口七日了!你五萬鐵甲按兵不動,是要等著收殮我朱家屍骨嗎?"
李長風默然轉動著指間烏木虎符,沙盤上插滿的玄色令旗紋絲未動。窗外暴雨傾盆,城頭紅夷炮的防雨油布被狂風掀起,露出炮身上新鑄的"永安"二字——那是上月公主親手係上的綬帶。
"你可知薊州大營還剩多少存糧?"他忽然掀開沙盤暗格,露出用朱砂標注的密圖,"宣府軍鎮疫病橫行,三成守軍拉不開弓,此刻分兵回援京師..."
"那是我皇兄!"朱清漪抓起沙盤中的北京城模型,琉璃瓦片在青磚上迸裂如冰晶,"六年前你尚是一名錦衣衛千總,率兩千李家軍獨守西直門的血性呢?"她扯開繁複的翟衣,鎖骨下那道箭疤在燭火中猙獰顫動,"這為你擋的建奴冷箭,換不來你半營騎兵?"
驚雷劈斷簷角銅鈴,親兵統領趙鐵鷹渾身濕透撞進門來:"稟伯爺!夜不收冒死傳訊,多爾袞遣五百白甲兵換了宣府潰軍衣甲,北京城..."話未說完,朱清漪已奪過佩劍架在李長風頸間,劍鋒映出她猩紅的眼眶:"原來你早知建奴要偷城!"
李長風忽地輕笑,握住劍刃緩緩起身。鮮血順著鎏金蟒袍滴落,在沙盤上匯成蜿蜒的潮河:"三日前密雲衛嘩變,你猜帶頭的是誰?"他踢翻案幾下的鎏金匣,露出半枚東廠牙牌,"曹化淳的幹兒子帶著三千營布防圖投了建奴,此刻勤王軍去多少,便要做多少肉盾。"
“駙馬,如今建奴入關,燒殺搶掠,百姓苦不堪言,大明江山危在旦夕,還望駙馬念及天下蒼生,出兵相助。”這回公主難得說出了軟話,眼中滿是憂慮與期盼,言辭懇切。
李長風長歎一聲,麵露無奈:“公主殿下,非我不念家國,實是此前朝廷諸多行徑,令我心寒。趙德勳之事,可見朝廷對我猜忌甚深,我若貿然出兵,恐日後難有容身之地。”
公主秀眉微蹙,走近李長風,輕聲說道:“駙馬,我明白你的顧慮。但當下建奴乃大明心腹大患,若不擊退建奴,天下大亂,你我即便偏安一隅,又有何意義?待戰事平息,我定會在父兄麵前為你陳情,消除誤會,保你無後顧之憂。”
喜歡明風再起請大家收藏:()明風再起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