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李二狗的妖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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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八年五月初二,俺一鋤頭剁進了李自成的脖子根兒,血濺的比殺年豬還猛,就蒸個饃的功夫,這個逼崇禎皇帝吊死煤山的闖王,身子和腦袋就分了家。
俺拎著他那血葫蘆似的腦袋,一路小跑,去衙門領了五十兩雪花銀,你當俺跟他有血海深仇?嘿,20年前,在陝北黃土坡上,俺還舉著鋤頭跟他喊口號哩,吃他娘穿他娘,闖王來了不納糧!
俺叫李二狗,陝北米脂縣李家寨的泥腿子,早曉得李自成當不了真龍天子,可那年月,俺寧可把腦袋別褲腰帶上,也要跟著他造反。
崇禎二年大旱,日頭毒的能曬裂石頭,蝗蟲黑壓壓一片,連苞穀稈子都啃得精光,縣衙差役提著鞭子進村時,俺爹正跪在炕頭舔瓦罐底最後一口麩皮糊糊,鞭子抽斷他脊梁骨那刻,李自成拎著豁口柴刀踹開俺家窯洞門。
恩,他眼珠子通紅,喉嚨裏像塞了沙石:“二狗這世道,不吃人就得被人啃成骨頭渣!”
那年他還叫“黃來兒”,村裏隻有俺知道,他是個被文舉人逼死媳婦兒的逃犯,也是俺眼裏唯一敢把天捅個窟窿的狠角色。
闖王和俺一個村兒,他大俺10歲,本名黃來兒。他爹原是村裏窯匠,天啟年間鬧饑荒,10歲的黃來兒眼睜睜看著爹娘餓死在土炕上,廟裏老和尚收他當沙彌,法號黃來僧。可廟裏也揭不開鍋,住持一腳把他踹下山討飯。
崇禎元年,他托關係當了銀川驛卒,天天跑斷腿送公文。那年月,驛馬餓得皮包骨,狗官卻把馬料錢全塞進自己褲襠。有一回,他弄丟加急文書,縣令用鐵鏈拴著他遊街三天,百姓朝他砸爛菜幫子,罵他官家的狗!
可人命賤的時候,連狗都不如。
崇禎三年開春,李自成的脊梁骨差點折在文舉人手裏。
那會兒,他剛從甘肅逃回米脂,兜裏比臉還幹淨,偏撞上豪紳文舉人討債。這文舉人是十裏八鄉的活閻王,放的驢打滾高利貸,借五兩銀子,半年能滾成二十兩。
臘月二十三,債主帶人砸了李自成家土窯,把他媳婦韓金兒扒光,綁在磨盤上。
那夜,他翻進文家大院,柴刀剁下文閻王的腦袋,卻撞見韓金兒和護院蓋虎鑽草垛,刀光一閃,兩顆人頭落地,雪濺在草垛上,像開了滿地的野山茶。
官差圍村那晚,李自成的侄兒李過牽來兩頭騾子。三更天,俺們踩著凍硬的土路逃出米脂縣。他回頭望著黑漆漆的村子,嗓子啞得像破鑼:“從今往後,老子叫李自成!”
後來,這手上沾了三條人命的漢子帶著俺投了軍,原以為當兵能吃口飽飯,結果陝西大旱,蝗蟲過境,連樹皮都啃光了。官府不光不減稅,還加征“繳餉”和“練餉”,說是打流寇,流寇他娘的就是惡急眼的百姓。
軍營裏更黑,參將王國扣了俺們三個月餉銀,飯菜餿的像泔水,可總兵小妾的鬢角天天別著金簪子,夠三百兄弟喝半年稀粥!
李自成一腳踹翻餿粥鍋,火光印得他臉像閻王:“刀不砍狗官留著生鏽嗎?反他娘的!”
三百邊軍摸黑宰了王國,縣令的腦袋掛上旗杆當燈籠。當夜李自成就帶俺們投了王左掛的農民軍,後來王左掛這慫包被明廷招安,李自成一腳踹翻香案:“降你祖宗,老子寧啃觀音土!”
俺們轉投張存孟,混成個小隊長,可張存孟也是個軟骨頭,開春就扯白旗投降。李自成帶著殘兵東渡黃河,在山西投奔闖王高迎祥,混了個闖將名號。
那年月,曹文詔的關寧鐵騎像剃頭刀刮過山西,俺們被攆的屁滾尿流,逃到河南滎陽城隍廟,前有曹文詔,後有左良玉。俺們這群泥腿子被逼到了鬼門關口,十三路反王擠在供桌前吵翻天!
高迎祥要分兵,張獻忠嚷著散夥,李自成抄起茶碗砸個粉碎:“放屁,分開就是送死。”,他扯過地圖劃線“老子打鳳陽,刨他朱洪武的祖墳!”
二月十五破城時,城門燒得通紅,濃煙嗆的人直咳。李自成掄刀嘶吼:“撞門!刨了朱洪武的祖墳!”
衝車“哐哐”猛撞,城牆“簌簌掉渣”。守將朱國相披著官袍罵街:“反賊,老子扒你們皮!”
話沒喊完,一支火箭撲“噗嗤”紮進他脖子,三百支箭緊跟著潑上去,這狗官被亂箭穿喉。硬生生被釘在鳳陽匾額下,血順著金字滴成溜兒,兩腿蹬得像抽筋的蛤蟆。
兄弟們嗷嗷叫著衝進黃覺寺,供桌上擺著朱元璋要飯的破蒲團,線頭都禿嚕了。李自成一腳踹翻香案,火把往蒲團上一懟,轟的躥起三尺火苗,火星子劈裏啪啦蹦上房梁,整座廟燒的比過年炮仗還熱鬧。
張獻忠的嘍囉蹲牆根兒陰陽怪氣:“燒得好,朱重八的窮酸味兒熏老子十年了。”
李自成扭頭瞪眼:“滾蛋,你搶太監的騷操作更醃臢!”
這一把火,把老朱家的龍脈燒成了灰渣渣。
崇禎十二年開春,探子子報張獻忠又反了。李自成把信撕碎塞嘴裏嚼,狗日的降了又反,把咱當猴兒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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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掄斧頭砍斷樹樁:“出山,河南糧倉開著門兒呢!”
四千殘兵向蝗蟲撲向河南,沿途饑民舉著糞叉加入。過南陽時,有老漢跪地哭嚎:“闖王啊,閨女被福王糟蹋了,求您報仇!”
李自成把老漢扶上驢車,跟著老子帶你吃福祿宴。
正月二十破洛陽,福王府的金磚硌腳。朱常洵三百斤肥肉被扒光扔進大鍋,李自成撒了把辣椒麵兒,王爺的油夠弟兄們抹嘴了。親兵把福王世子剁成餡,包了頓龍肉餃子。
那夜,俺蹲在王府井邊啃骨頭。聽見李岩勸諫:“大王得收世人之心了。”
李自成一腳踹翻酒壇:“收個屁,讀書人腸子比朱家還黑。”
甲申年三月十九,北京城的烏鴉黑壓壓像吊喪,城牆上的明軍早跑光了,護城河飄著官帽和繡花鞋。
李自成騎在烏龍駒上,馬蹄踩著正陽門溜金牌匾進城。
劉宗敏掄錘砸開城門,扭頭吼:“弟兄們,金鑾殿的磚都是金子鋪的!”
宮裏亂得像馬蜂窩炸了窩,太監宮女抱著包袱亂竄,玉器瓷瓶摔得劈裏啪啦。
俺跟著李自成衝進乾清宮,龍案上還攤著半碗粳米飯,崇禎這狗皇帝,逃命前還有心思扒飯?
劉宗敏一腳踹翻香爐灰,迷了眼:“狗日的朱家,龍椅底下都藏金磚。”
他撬開地磚,挖出檀木匣子,裏頭塞滿田契銀票。李自成卻盯著永樂大典發愣,突然抽刀劈碎書架,讀他娘的書,讀出一窩蛀蟲。
晌午。有人嚷梅山吊死個人,俺們趕到時,老槐樹上晃著個穿黃袍的瘦猴,舌頭吐得老長,腳下一張破龍椅。
李過扯下屍首腰牌,金漆刻著“崇禎”倆字兒。
李自成用刀尖兒挑起屍手下巴,崇禎的臉青的像醃菜,眼角還掛著淚珠子。
“你他娘的也有今天!”
劉宗明往屍首上啐痰,當年陝西大汗,你丫還在宮裏鬥蛐蛐兒!
李自成卻蹲下身,把崇禎的帽子給扶正,給他裹條席子,找口薄棺。他背過身望著破敗的北京城,嘴裏嘀咕:“人死債消,咱不是畜生。”
三月二十一,李自成被推到皇極殿,龍椅上鑲的夜明珠晃瞎人眼,他屁股剛粘座就蹦起來:“硌得慌,還不如俺家炕頭舒坦。”
牛金星捧著玉璽跪勸:“陛下得坐穩了才叫天命。”
當時俺不懂這話啥意思,後來才明白,李自成壓根兒不是當皇帝的料,順軍弟兄轉眼忘了不納糧的事。劉宗敏把國丈周魁吊在胡同口,燒紅的烙鐵往肉上滋滋響:“老子給你刻個忠字兒。”八大胡同夜夜鬼哭狼嚎,有兵痞搶了戶部侍郎的小妾,李自成揮鞭子抽的那人皮開肉綻,可告示上的墨還沒幹,又有人鑽民宅摸姑娘褲腰帶。
四月二十三,山海關外石河灘上,吳三桂的辮子兵烏泱泱壓過來,俺正啃著半塊臭馬肉,北山頭唰的潑下箭雨,鑲白旗的狼頭大纛晃的人眼瞎,他娘的,韃子摻和進來了。
俘虜說多爾袞早蹲關外看戲,吳三桂跪獻城門時,這韃子咧嘴笑:“你當炮灰,老子收屍。”
清狗陰得很,先讓吳軍耗光俺們力氣,日頭西斜才放出鐵甲騎兵,那些巴牙喇渾身包鐵,馬刀削人腦袋跟剁蘿卜似的。
李自成光膀子揮刀,嗓子嚎出血:“頂住頂住了!”可順軍的土銃連清軍盾車皮都蹭不破,老營兄弟被勾鐮槍扯下馬,腸子拖了一地。
劉宗敏癱在涼車上,大腿紮著箭杆罵街:“吳三桂,我日你先人,早該宰了陳圓圓那禍水!”
這一仗天塌了,追到北京時,十萬大軍隻剩四萬殘兵,各個眼窩深陷,像活鬼。
牛金心哆嗦著勸:“陛下棄城吧,清軍日侵三百裏。”
李自成一腳踹翻他:“放屁,老子才坐四十天龍椅。”
正月初九,清軍的鐵疙瘩的炮車推到潼關下,碗口粗的鐵彈砸碎城牆,守將馬世耀被炸成碎肉。李自成親率三萬騎兵衝鋒,八旗兵的連環馬陣向絞肉機。順軍人馬屍體填平護城河。流竄到湖北通城,俺們的隊伍隻剩千把人,山裏農民早恨透俺們,去年征糧時燒過他們村子,九宮山采藥的老漢指錯路,二十輕騎鑽進死胡同,李自成罵咧咧下馬探路,俺攥緊柴刀跟在後頭:“老哥,討口水喝。”
他話沒說完,竹林裏衝出百多個舉鋤頭的莊稼漢,帶頭的獨眼漢子嘶吼:“就是他們搶了我閨女。”
混戰中,俺的柴刀劈向了李自成的後脖頸。闖王,俺對不住你。後來俺報官領了五十兩銀子買了地,春耕時挖出枚永昌通寶,沾著黑血。鄰村張秀才啐道:“流寇的錢晦氣!”
俺反手一耳光:“你爹當年跪著給闖王遞過萬民傘呢!”
黃來兒啊,黃來兒!你說要捅破天,結果天塌了砸死自個兒。你說不納糧,最後弟兄們搶糧比衙役還狠。
當年你剁文舉人時說“不吃人就得被吃”,到頭來,你成了百姓嘴裏的吃人魔王,朱家皇帝倒成了史書裏的悲情天子,你轟轟烈烈折騰20年,不過給韃子清了場,給吳三桂添了頂平西王的帽子。
驢日的事道,沒活路時逼人造反,砍出頭來罵你反賊。等韃子坐穩龍椅,連當年遞萬民傘的老漢都啐你墳頭!
闖王啊……下輩子投胎,寧可當塊陝北的土坷垃,也別當誤什麽“李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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