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棟沒忽略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當下心中了然，看樣子還真有問題。
    如果他的記憶沒出問題的話，眼前這位女同學第一次來套近乎打的就是她是林窈形影不離的好朋友的名號。
    當時他便有所懷疑，現在看來還真謊話連篇。
    沒想到林主任會問這個問題，夏芳一時不備臉上的表情沒控製好怔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沒敢看那雙和林窈相似的眼睛，略低頭有些結巴地解釋。
    “啊……我們沒鬧矛盾，叔叔真會開玩笑，嗬嗬。”
    “窈窈今天好像有事，一放學人就跑的不見人影了，所以我才自己回來的。”
    “這不，我拐過來想看看她是不是安全回來了。”
    一番話說下來，夏芳的聲音一低再低，心髒在砰砰直跳，不用照鏡子都知道現在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偷偷抬眼打探情況，結果站在對麵的林主任沒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他正心不在焉地盯著路口像是生怕錯過回來的林窈，這一發現讓夏芳鬆了口氣又有些嫉妒。
    憑什麽已經另有家庭的林主任還這樣關心林窈，不都說有後娘就有後爹嗎。
    林窈一個人可憐兮兮地住在外麵，她甚至都沒踏進過趙家的大門。
    夏芳麵容扭曲地低低笑了一聲，是了，不管林窈再怎麽表現得雲淡風輕，她始終沒被趙家接納，隻是一個養在外麵的，連趙家繼女都算不上的可憐蟲。
    林國棟冷眼瞅著夏芳臉上一變再變的表情，大概能猜的出來她在想什麽。
    到了他這個位置，什麽妖魔鬼怪沒見過，這位女同學從一開始的接近討好就不是誠心的，說什麽林窈的好朋友更是胡扯。
    他那個女兒雖說在老娘走後性子變了許多，但他多少還是了解的。
    林窈從小就沒有要好的同齡人，這麽多年都是獨來獨往怎麽可能突然冒出來一個‘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老娘在時，她心裏最重要的就是老娘，老娘走之後，最重要的那個人成了她自己，就連他這個父親在她麵前都得不到什麽好臉色。
    在等林窈回來開門的時間，林國棟麵對重燃熱情的夏芳隻能邊敷衍邊暗示她差不多該回家吃飯了。
    “沒關係的林叔叔，我家離這不遠，從這直走就到了。”
    聽到林主任的關心夏芳心裏頓時樂開了花，她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上眼藥，“天快黑了，窈窈不知道在做什麽還不回來，明天得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才好，太讓人擔心了。”
    夏芳邊說還邊點頭，那輕蹙的眉頭擔憂的神色像極了知心大姐姐。
    其實這位夏同學長得並不算醜，隻是她骨架偏大長相英氣，偏偏做出這樣小家子氣的姿態讓林國棟覺得別扭極了。
    更別說她一句話說得語調拐成山路十八彎，若不是要維持平和的形象，林國棟甚至還想問問她是不是不會清嗓子，導致喉嚨卡痰弄不出來，所以才會發出這麽矯揉造作的聲音。
    不知道下次再見到林主任是什麽時候，夏芳想著先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於是她朝著林窈常走的路口望了望沒發現她的蹤跡，這才往林國棟跟前靠了靠。
    夏芳抬頭一眼不眨地看著站在台階上的林國棟，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得到的聲音開口詢問，“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畢業了，不知道林叔叔怎麽安排窈窈？”
    看見林主任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夏芳鎮定地補充道：“可能是臨近畢業，同學們現在都在討論著找工作的事情，我這不是有點擔心窈窈嗎，所以才自作主張替她問問您。”
    “當然，是我嘴快冒昧了，您就當我沒說過這些話，嗬嗬。”夏芳沒錯過剛才林主任那一瞬間的呆愣，識趣地及時掐住話頭。
    林國棟除了避不開的應酬，就沒什麽興趣愛好需要在外麵走動，每天兩點一線固定得很。
    城裏有什麽新鮮事家裏的女同誌都會和他說一說，他倒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
    聯想到前陣子趙同誌和他軟磨硬泡的事情，林國棟輕飄飄地將話題引到她身上，“林窈的工作用不著我操心，倒是夏同學找到單位了嗎？”
    夏芳迎上林主任關心的眼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家裏沒那麽多錢給我買工作，多半是回鄉下和我娘一起下地幹活吧。”像是下定什麽決心，夏芳攥緊拳頭語氣誠懇地開口詢問。
    “那個……林叔叔，我能問一下鋼鐵廠今年招工嗎？”
    林國棟殘忍地搖頭，“我這邊暫時沒有收到要招新的消息。”
    他這可不算是說謊，自己確實不負責招新工作，而且如今工作崗位有多緊俏他可是心知肚明的。
    廠子裏一旦有新的崗位出來，內部員工的親屬都不夠分更別說輪得到外人了。
    “那趙婷……”
    “嗯？”
    夏芳被男人冰冷的視線嚇得後退一步，右手捂著砰砰直跳的心口回不過神來。
    “夏同學，廠子裏是有一套完善的招工流程，按照往常的慣例，如果今年要招人會在七月初貼出告示，你再怎麽問我我也不能給你一個保證，因為我確實不負責這方麵的工作。”
    林國棟從台階上一步一步走下來，平視著夏芳，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夠讓停留在附近注意到他們的路人聽到。
    林主任往前走一步，臉色蒼白的夏芳便後退一步。
    在這一刻她清楚的知道她說錯話了，就算想把趙婷婷的事情捅出去也不應該由她來做。
    “對不起林叔叔，是我太心急了。”林國棟的一番話引來了不少下班回來的工人的注意，夏芳被人群圍觀著隻覺得燥得慌，手指緊緊拽住衣角視線不敢停留在他的臉上。
    圍觀的人裏已經有人認出她了，夏芳顧不上前頭說的要等林窈回來，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和林國棟告別後，低頭推開人群快步跑開。
    身後是林國棟帶著笑意和眾人解釋的聲音，夏芳沒敢回頭，哪怕她已經跑進了巷子，那如影隨形的冰冷視線從未從她身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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