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掠過酆都斷崖時，風不寒左眼混沌紋路正泛起幽光。柳天音蛇尾卷著昏迷的小童落地，焦尾琴第七弦纏在他腕間，琴弦勒出的血痕凝成《琵琶行》裏"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篆字，硬生生將侵入經脈的混沌之氣逼出三寸。
    "文膽裂了七道縫還敢逞強？"柳天音甩開蛇尾，鱗片刮過崖石迸出火星，"再裂半寸，你就等著和青冥居士作伴去！"
    風不寒倚著半截鎮魂碑坐下，吞天壺裏新收的土靈髓泛著暗紅。壺身"混沌"銘文與左眼紋路共鳴，恍惚間似有女子在耳邊輕吟《塞下曲》，那聲音與記憶裏蘇紅袖教他認字的調子重疊，卻比母親多了幾分金戈鐵馬的肅殺。
    "蘇娘娘顯靈了！"崖下幸存的百姓仍在跪拜。賣炭翁顫抖著捧起空中飄落的杏花瓣，渾濁老淚砸在焦土上："二十年前豐城大旱，就是蘇娘子一曲《甘霖賦》..."
    破空聲驟起。三道勾魂幡殘片自西而來，幡麵《長恨歌》殘句被魔氣浸透，化作"君臣相顧盡沾衣"七字血刃。柳天音琴弦未振，斜刺裏突然炸開一道劍光——那劍光裹著濃鬱酒氣，竟將血刃衝散成滿地杏花！
    "三百斤梨花白，換你半闕《滿江紅》！"沙啞笑聲中，瘸腿老乞丐踏著酒葫蘆從天而降。他亂發間別著半截玉簪，簪頭"九霄"二字被汙泥遮蓋，唯有腰間鏽跡斑斑的斷劍嗡嗡震顫，劍柄纏著的破布條隱約可見"誅魔"篆紋。
    風不寒瞳孔微縮。三日前這老丐在豐城賭坊門口酣睡，他用《將進酒》換來的燒雞還被這老家夥順走半隻。此刻老丐周身酒氣凝成實質，元嬰期的威壓竟讓崖邊碎石懸浮而起！
    "謝前輩出手。"風不寒並指抹過吞天壺，杏花釀在空中凝成酒線，"不過《滿江紅》殺氣太重..."
    "殺氣？"老丐突然暴起，斷劍架在風不寒頸間。劍身映出他癲狂雙目："蘇紅袖當年寫《從軍行》封印赤霄魔淵時，你小子還在輪回池打轉呢！"
    柳天音蛇尾驟然繃緊。她認得這柄誅魔劍——三百年前妖神殿夜宴，有個醉醺醺的人族劍修曾用此劍為蘇紅袖割過炙肉。那劍修割肉時吟的是"烹羊宰牛且為樂"，劍氣卻在妖神殿柱上刻下"會須一飲三百杯"！
    "前輩是...赤霄門楚狂歌？"她指尖撫過琴弦，奏出半句《廣陵散》。當年蘇紅袖正是用此曲為那劍修送行，曲終時漫天杏花化作"莫愁前路無知己"七字，驚落妖神殿三千琉璃盞。
    老丐渾身劇震。斷劍"當啷"落地，劍柄破布條寸寸碎裂，露出裏麵半截婚書——正是風不寒在黑市拍賣會所得的那張殘頁！
    "好一曲《廣陵散》，好一個妖族聖女！"老丐仰頭灌下杏花釀，酒液混著血淚浸透亂須，"三百年前我與你娘共飲時，她也這般撫琴..."
    話音戛然而止。東天突然升起血色符詔，墨雲子嘶吼穿透雲層："誅殺文道餘孽！"九名金丹期魔修腳踏《論語》殘章而來，手中勾魂幡拚成"克己複禮"四字，魔氣竟幻化出九霄宗祠堂的虛影！
    風不寒左眼混沌紋驟亮。文膽裂縫中滲出金芒，淩空寫下"三十功名塵與土"七字。崖下百姓突然齊聲高誦《滿江紅》，純粹的願力竟讓詩句顯化成嶽武穆虛影——那虛影銀槍所指，正是魔修額間《長恨歌》魔紋！
    "好一個以詩為種！"楚狂歌癲狂大笑。鏽跡斑斑的斷劍吸飽願力，元嬰期的封印層層破碎："八千裏路雲和月...蘇妹子，你教的好兒子！"
    劍光起時，九霄宗祠堂虛影轟然崩塌。魔修額間魔紋寸寸剝離，竟在誅魔劍氣中化作"天日昭昭"四字。柳天音突然撫琴長吟："靖康恥，猶未雪——"，琴音與劍光共鳴，酆都上空炸開百丈文道長河！
    墨雲子慘叫響徹雲霄。血色符詔被劍氣攪碎，殘片中飄出蘇紅袖的歎息："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風不寒踉蹌跪地。左眼流下的血淚在焦土上匯成"朝天闕"三字，文膽裂縫中綻放的金光卻照亮楚狂歌眉心——那裏嵌著半塊混沌玉玦，玦上詩痕與婚書殘頁嚴絲合縫！
    "現在明白了？"楚狂歌以劍拄地，元嬰期的修為正在急速衰退，"你娘封印的不是魔神...是天下修士心中的魔。"
    崖下突然傳來清脆童聲。賣炭翁的小孫兒舉起風不寒贈的銀鈴，鈴鐺在文氣激蕩中顯化《憫農》詩句。千萬點願力如螢火匯聚，竟將楚狂歌眉心的玉玦碎片緩緩推出...
    "詩劍仙！"百姓的呼喊震動山河。風不寒望著掌心逐漸成型的婚書，突然想起冰川秘境裏蘇紅袖的留字——
    吾兒若至，速離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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