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間文氣如沸，楚狂歌眉心玉玦碎片剝離的刹那，九霄宗祠堂虛影轟然炸裂。墨雲子幻化的《長恨歌》血刃竟在百姓願力中褪去魔紋，化作"待從頭收拾舊山河"七個鎏金大字，當空落下時正砸在風不寒腳邊三尺焦土。
    "好個文道種心！"楚狂歌亂發狂舞，元嬰期的靈力漩渦撕開襤褸道袍，露出胸口猙獰劍疤——那疤痕走勢竟與《滿江紅》筆鋒暗合。他拾起斷劍往地上一插，劍柄殘留的婚書殘頁無風自動："小子看好了！這才是蘇家妹子的《從軍行》！"
    風不寒左眼混沌紋驟亮。但見楚狂歌以指為筆，就著崖邊未幹的血淚寫就"三十功名塵與土"，每落一劃，斷劍便長三寸。待寫到"八千裏路雲和月"時，那鏽跡斑斑的劍身已裹著文氣重鑄，劍脊顯化出赤霄山脈萬裏雪崩之景。
    "這是..."柳天音蛇尾鱗片倒豎，焦尾琴第七弦自發繃緊，"赤霄門失傳的誅魔劍氣·天日昭昭！"
    話音未落，九名魔修額間"天日昭昭"四字突然爆開。墨雲子慘叫著從雲頭跌落，手中勾魂幡寸寸碎裂，幡骨竟化作《論語》殘篇——"克己複禮為仁"六字在文氣灼燒下扭曲成"吃人"血紋！
    楚狂歌仰天狂笑，元嬰期的威壓震得崖邊杏樹落英如雨。他反手將斷劍插入自己胸膛，劍刃穿過三百年前的舊傷，帶出的卻不是血，而是半闕泛黃詩箋。
    "三百年前酆都夜宴，你娘就是用這半張《塞下曲》，換了我半條命。"劍鋒挑著詩箋遞到風不寒眼前，楚狂歌癲狂眼神突然清明，"當時她抱著你——尚在繈褓的你，在魔潮裏寫"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風不寒指尖觸到詩箋的刹那，混沌玉玦碎片突然嗡鳴。賣炭翁小孫兒手裏的銀鈴無風自動，《憫農》詩句投影在崖壁上，竟與《塞下曲》殘篇拚成完整劍訣——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粒粒皆辛苦，四海無閑田。」
    "原來如此！"柳天音突然撫掌，焦尾琴第七弦應聲而斷，"蘇娘娘當年不是封印魔神，而是把魔氣化入天下農脈！"
    仿佛印證她的話語，崖下突然傳來隆隆巨響。被魔氣侵染的焦土裂開溝壑，湧出的卻不是岩漿，而是金燦燦的麥浪！賣炭翁顫巍巍捧起一穗麥子，老淚縱橫："是二十年前豐城大旱時，蘇娘子撒下的救荒種..."
    墨雲子突然暴起。他撕開胸前皮肉，掏出一枚刻著《長恨歌》的肋骨擲向空中："誅仙骨·此恨綿綿無絕期！"
    風不寒文膽裂縫中金光暴漲。他並指淩空書寫，百姓願力隨著"三十功名塵與土"七字匯入楚狂歌斷劍。那劍飲飽文氣，竟幻化出嶽武穆跨馬提槍的虛影！
    "八千裏路雲和月..."楚狂歌喃喃重複著，元嬰期的桎梏在往事中寸寸崩解。當他念到"朝天闕"時，周身突然爆開三百道劍光——每一道都裹著《滿江紅》的字句！
    誅仙骨與劍氣相撞的刹那，整座酆都山脈響起讀書聲。樵夫放下柴擔誦"莫等閑"，浣衣女攪動河水吟"臣子恨"，連三歲稚童都指著空中激戰的身影咿呀學"靖康恥"。
    "文道...這才是真正的文道！"楚狂歌在劍光中須發盡白，元嬰期的修為卻節節攀升，"當年蘇妹子說"詩可誅心"，老夫今日才懂！"
    墨雲子突然慘叫。他祭出的誅仙骨在願力衝刷下，竟顯化出九霄宗地牢的景象——淩霜華正將蘇紅袖的婚書投入丹爐，爐火裏翻滾的分明是刻著"風九霄"三字的傀儡木偶！
    "難怪..."風不寒咳著血沫低笑，"難怪我那父親閉關百年，原來早成了嫡母掌中傀儡！"
    最後一筆落下時，楚狂歌的斷劍終於完全修複。劍身"誅魔"二字亮如皓月，將墨雲子眉心《長恨歌》魔紋照得無所遁形。九名金丹魔修突然調轉勾魂幡，幡尖對準自己咽喉齊誦："臣等正欲死戰——"
    "陛下何故先降？"風不寒突然接了下句。文膽裂縫中迸發的金光化作鎖鏈，將九人額間魔紋硬生生扯出！
    楚狂歌的劍到了。
    這一劍沒有任何花哨，隻是簡簡單單的"直為斬樓蘭"。但見酆都上空魔雲裂開千裏晴空，九霄宗祠堂虛影徹底崩塌，露出裏麵被鐵鏈鎖住的風九霄——他掌心攥著的，正是蘇紅袖最後一封血書！
    "蘇妹子..."楚狂歌收劍回鞘時，元嬰期的修為已跌回金丹。他摩挲著婚書殘頁上的"赤霄楚狂歌"，突然將斷劍拋給風不寒，"拿著！下次見到青玄子那老酒鬼，替我問問他——"
    "問什麽？"
    "問他記不記得，三百年前誰偷了妖神的酒葫蘆！"
    崖下突然傳來歡呼。百姓們捧著新生的麥穗跪成一片，賣炭翁小孫兒腕間銀鈴輕響，鈴鐺裏飄出的《憫農》詩句竟與麥浪共鳴，在焦土上繪出萬裏江山圖。
    風不寒正要開口，左眼突然刺痛。混沌紋路中浮現出蘇紅袖的虛影，她指尖點著江山圖某處，唇形分明在說："北冥有墓..."
    話未說完，空中降下鵝毛大雪。柳天音臉色驟變，蛇尾卷起風不寒疾退："是北冥劍塚的"千山鳥飛絕"！楚前輩快——"
    她的話被風雪淹沒。楚狂歌立於崖巔的身影漸漸冰封，唯有那柄斷劍在風雪中鳴嘯不止，劍吟聲裏依稀藏著半句詞：
    "靖康恥，猶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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