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唱歌的人
字數:4346 加入書籤
雖然對方的表情依然十分寡淡,但眼底一抹笑意卻是感染力極強,就像勃蘭登堡協奏曲一般帶著節奏感的音符,讓人也不由自主跟著開心起來。
無論是誰,總歸是有一個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那是讓人不由自主生出安全感,想去依賴取暖的地方。
對於經漁來說,這個地方就是西藏,對於胖子來說,應該就是母親外婆所在的東北吧。
那麽自己的呢?這想法不由自主冒出來。從小就是跟在奶奶身邊長大,對於其他人來講最熟悉的父母反倒像是陌生人,隻能從每隔幾個月就寄來的沾染海風味道的明信片和匯款單上感受到來自大洋彼岸一絲極其淡漠的聯係。
而奶奶去世後,對自己來說,家人的定義可能更加偏斜,不同於標準意義上的親屬,對他來講,一直照顧自己的王子騰母子就像是家一樣的存在。
其實自己還是幸運的,一直有人在身邊陪伴,從未讓自己感受過孑然一身的滋味。
想到這突然想起,自從開學以來的兩個星期,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王子騰了,也不知道這家夥現在在幹麻。上一次跟他有關的回憶依稀還是他收到了某個高中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還有跑到自己家裏來炸廚房的景象。
不由自主拿出手機,給王子騰發了條微信:“老王,新學校妹子質量如何?”
等了片刻,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正在上課,並沒有回複,便把手機又放進了口袋裏。說實話這家夥天天在自己眼前晃到時候煩的不行,這一段時間不見,怎麽還覺得有點不適應了?
……
此時同學們基本上已經三三兩兩來全了,分散著互相聊天。他們四個也站在一起,胖子似乎還沒有消氣,惡狠狠瞪著站在遠處的眼鏡男。
眼鏡男沒讓他的眼神落空,回頭朝著胖子比了個中指。
胖子隻覺得自己鼻子都在朝外噴火:“他以為他是什麽東西!”嘴裏十分不忿還這樣念念叨叨著。而早一些就已經到達山穀的夏小麥並不知道,在自己先行一步後發生了那麽些事情,有些好奇問:“胖哥兒,一會兒不見怎麽脖子都紅了?”
孫乾氣哼哼呸了一聲:“以後別讓我在沒人的地方碰見那個小兔崽子。”
在江辰看來,這實在不是多大的事兒,隻不過是眼鏡男嘴欠,胖子又好麵子,硬是鬧起來,便回答:“胖子和張琦剛才打了一架。”
夏小麥聽到這話之後卻愣了一下:“張琦?”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加了一句:“胖子打得過嘛……”
眼看著旁邊的孫乾又要跳腳,江辰趕忙將他按住,簡單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又想起什麽:“那個張琦特別詭異,居然能憑空消失!”
胖子聽到這也跟著插嘴:“多虧魚哥那個大白鳥,賊厲害,不然差點著了那個孫子的道!”
經漁沒回應胖子的話,倒是站在他肩膀上的小白似乎十分受用,聲調婉轉叫了一聲。
夏小麥接著道:“這個張琦的身份有些特殊,可能會一些偏門的法術……說起來,你們應該都調查過班級同學的背景吧?”
結果三個人紛紛搖頭,滿臉茫然。
少女十分意外,她沒意識到,這裏除了她以外,胖子和經漁的家族都太小而且地點略偏僻,不像符籙夏氏族人眾多消息靈通,但她也並沒有深究,隻繼續解釋說:“總而言之,那個張琦,不是什麽好惹的主。”
“你認識他?”胖子眼睛一下子亮了:“有沒有他的把柄什麽的,快快快講講?”
夏小麥笑著搖頭:“認識倒是認識,但是沒有那麽熟。初中時候他和我是一個學校的。”
江辰一愣,和夏小麥一個學校的,那豈不就是他也曾經和這個張琦是同學?突然想起宣講會時候這廝好像還穿著初中校服來著……不由得心下思索起來。
“他……”夏小麥頓了頓道又加了一句,隻是這句話聲音有些小:“他可能是隕山的人。”
“隕山?什麽鳥地方?”胖子問:“聽著就不是什麽名門正派!”
經漁卻是微怔了一下:“春戰建立的隕山?”
夏小麥神色複雜點點頭:“對,就是那個隕山。”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經漁麵上因為回到家鄉而生出的一絲欣喜卻在聽到了隕山這個詞後很快被陰霾所代替。
江辰聽著也糊塗,好在胖子心直口快:“你們兩個打什麽啞謎,有話直接說啊?春戰誰都知道,隕山是啥玩意?”
少女猶豫了片刻道:“隕山的建立,涉及到一段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禁忌曆史。”
經漁第一次打斷人說話,他的語氣十分斬釘截鐵:“不是傳說,真實存在過。”
“我也隻是聽長輩們零星講起過,但是據說關於隕山的事情不允許記錄在任何曆史典籍當中,所以我對這件事也是隻知一二。”夏小麥說話的語氣有些猶疑,這是她很少出現的狀態。
胖子最受不了別人說話拐彎抹角,不由得大急:“你們到底說啥呢,那個四眼到底咋回事!隕山又是個什麽東西?”
他這一句話聲音有點大,惹得張琦一行人也朝他們看來。
夏小麥立即有些忌憚的安靜下來,假裝向遠處的山峰眺望,並未與眼鏡男對視。這少女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能力強又背景硬,什麽時候見過她這樣的表情?
看到夏小麥的反應,江辰不由得也對於她所說的隕山愈發好奇起來。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居然能讓符籙夏氏的長女都如此忌憚。而且剛才經漁好像還提到了……春戰?那不是修行界與無靈者之間的戰役嗎?
他沒有在任何書籍中讀到過相關信息,此時也就算是想分析也不知向什麽方向考慮。而夏小麥和經漁一臉已經不想討論這個話題的樣子,自己也不好開口問。
不知眼鏡男是不是聽見了剛才他們的談話,頻頻回頭朝他們看了好幾次,胖子趁機回複了好幾個中指,覺得頗為過癮。
正當眾人各懷心事時,有一陣歌聲傳來。
那歌聲宏亮,幽遠,卻又一字一句拉的很長,聲音縹緲從雲端而來。唱歌的是一個男生,嗓音衝破山穀中薄霧,鑽進眾人耳中:
“擔過天山——鬼們關囉——”
“最怕風雪——人心寒囉——”
“千把寶劍——把龍斬囉——”
“斬殺蛟龍——采花來囉——”
一聲一聲,古怪的曲調在山穀間碰撞回蕩,這歌聲沒有承轉起伏,沒有抑揚頓挫,甚至聽不出喜樂憂愁,隻有悠悠揚揚,還有些懶懶散散。
於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這時候已經是一天中太陽光線最足的時候,卻還是照不穿山間霧靄,隻見朦朦朧朧中,有個人影從半山腰影影綽綽而來。
那距離太遙遠,看不清對方的樣貌,隻能通過聲音辨別是個男子,人影晃動間,似有寬袍廣袖翻飛,頭上頂著一頂鬥笠,肩膀上還扛著個扁擔,不知擔了什麽東西,晃晃悠悠下山來。
那人的身影慢慢悠悠邁著步子,一步步踏在山石上,所有人不由自主停下了交談,呆呆的將目光投向那穩穩行來的腳夫身上。
那人還在唱著,調子揚起,聲音也跟著高亢了不少:
“三月四月把墳掛呀嗬呀咗~!”
“五月六月燒黃泥呀嗬呀咗~!”
“七月八月灰籠紮喲嗬呀咗~!”
“九月十月泥裏埋喲嗬呀咗~!”
說來也奇怪,那人前一刻看起來還十分遙遠,不緊不慢搖晃著走著,可隨著歌聲越來越快,下一刻卻不知怎的,忽的近了許多,就連霧氣也散了不少,眉眼都跟著清晰起來。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人已經近在咫尺了,正抬腳踏上前方一條小溪的石頭上,小心翼翼邁步向他們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