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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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築將那本《參道契》翻至最後一麵,上麵赫然寫著幾個字,“青州許氏弱女,幼鳳殊貴,孤鸞命格。奇詭。”
他雙手微顫,喃喃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陸知命輕輕接過那本《參道契》,“當時沈老大人自知一死,也知道自己死後,先皇不會買許家的情,青州許氏定會樹倒猢猻散,他是要破了那許氏幼女的命格。”
“許氏幼女……是……是誰?”
陸知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歎道:“卻不知,命格天定。”
沈築瀕臨崩潰,“家父死前,叮囑我一定要不惜一切手段娶許氏女為妻,我隻道他是為了讓我報仇……”
陸知命搖頭道:“錯了。”
“那為什麽如此安排,究竟是在謀劃什麽?”
“令尊深諳奇門八卦、天理命數,為何你於此道半點不精?”
“他說這是窺看天機的大逆之舉,從不讓我沾染。”
“令尊既知大逆行事,天理難容,那麽當年之事或許另有原委,在下也不知道老大人究竟所謀為何。”
沈築頹然起身走到院中,大年初一,城內百姓有晨起放爆竹除舊歲的習俗,空氣中飄蕩著一股爆竹燃燒的氣息,他閉目細聞了聞,輕聲道:“很久沒有回青州了,青州的年味,比這要濃。”
“大人準備動身回青州?”
“我的時間不多了。”他說著,轉身朝陸知命作了一揖,“陳年舊案,迷霧重重,還請陸先生隨我一起去趟青州,與我解惑。”
陸知命還了一禮,“分內之事。”
沈築道:“明日一早便動身。”
陸知命點了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景,這位從不知世間情為何物的年輕道人喟歎一聲,“她苦,你也苦。”
梅花塢,嬈荼站在水岸邊上,看著小丫頭山鬼手裏拿著爆竹,點燃一根爆竹的火信子,然後快速拋到水中,炸出一個水花,玩得不亦樂乎。
楊謙在一旁看著有些鬱悶,不明白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麽喜歡玩這個?
嬈荼看著遠處水麵緩緩而來的行船,對山鬼道:“有沒有本事將爆竹扔到船艙裏?”
山鬼定睛一看,本事是有,膽量卻欠奉,她苦著一張臉道:“姑娘,你怎麽總是坑我?我要信了你的邪扔進去,裏麵的沈大人上來不又得賞我三十板子啊?”
嬈荼笑眯眯道:“那裏麵的是陸先生,不是沈大人。”
山鬼眨了眨眼睛,“既然是陸先生,沒仇沒怨的,更不該炸他了。”
“陸先生總是一本正經,實在無趣,我這不是想著逗他玩玩,又不會真的傷了他。”
山鬼細細一想,好像有些道理,可又有點不太對勁,“還是不要了,我一個丫鬟,就算陸先生不介意,沈大人知道了依舊賞我板子。”
嬈荼歎了一口氣,從山鬼手中搶了個爆竹,“你不玩,我來玩。”
山鬼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姑娘你就別逞強了,你那遲鈍勁兒,別炸著自己的手!”
嬈荼卻不理會,湊上山鬼的火折子,“呲”的一聲,她揚手一拋,爆竹在空中炸開,把那水麵上撐船的小順嚇得一愣。
沈築從船艙鑽出來,山鬼倒吸了一口涼氣,哀怨地看了嬈荼一眼,連忙退到她身後躲著。
嬈荼微笑看著船頭上當風而立的沈大人,“沈郎玉樹臨風,好個英俊逍遙。”
船靠岸,沈築來到嬈荼身側,將她整個人裹在自己的披風裏,斥道:“站在這風口,不知多穿一件衣裳?”
嬈荼偎在他溫暖的懷中,撒嬌道:“我這不是為了等你嘛,一刻不見,如隔三秋。”
沈築一俯身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嬈荼驚呼一聲,“你幹嘛,快放我下來。”一邊說一邊伸腳在空中胡亂踢。
沈築看著她那雙被雪泥弄髒的繡鞋,“穿這樣的鞋出來,走幾步就濕了,到時候凍腫了腳,別喊疼。”
嬈荼伸手箍住他的脖子,含笑不語。
“盯著我看什麽?”
“沈郎好看,眼睛不舍得移開。”
沈築將她抱回了暖閣,放在床沿上,蹲下將她繡鞋脫下,卻見裏麵的襪子已經濕了,脫了襪子,兩隻腳丫子通紅。
她的腳生得很美,腳踝纖細,腳趾微翹,美妙天成,原本白玉珠一樣的腳趾,現在都成了紅色。
沈築用自己修長的大手,握住她的兩隻腳,令山鬼去準備藥浴。
嬈荼道:“今日還要藥浴嗎?陸先生沒有吩咐。”
沈築“嗯”了一聲,“自然不能停的。”
山鬼很快準備了湯藥,浴桶中放滿了草藥,很快熱氣裹著藥味,填滿了整個房間。
嬈荼推沈築走,他卻如老僧入定一般,穩坐不動,“我看書,不看你。”
嬈荼不信,她還不知道這個人!“你看書去外麵看去。”
沈築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快去,水要涼了。”
嬈荼見攆不走他,隻得作罷,哼了一聲,“水熱著呢!你甘願挨熏,那就待著吧。”
說著自己脫衣裳踏入浴桶中,湯藥沒到了脖子處。沈築隨手拿了一本書,眼睛卻沒在書上,看著裏麵沐浴的人影,他道:“明日咱們啟程回青州。”
嬈荼眨了眨眼睛,“我不去。”
“陸先生隨我一起回去,你身上餘毒未清,需要陸先生為你療毒。”
“那你讓陸先生留下來。”
沈築瞥了她一眼,黑著臉道:“我不放心。”
嬈荼故意氣他,“有什麽不放心的,陸先生雖然風雅了一點,但他是個出家人,我又不會打他的主意。”
沈築長長呼出一口氣,對外麵侍候的柳杏道:“去收拾你們夫人的衣物,將需要的藥都帶齊全。”
嬈荼撇了撇嘴,沒好氣道:“去幾天?”
“元宵節前回來。”他看著書冊,看似漫不經心。
嬈荼點頭笑道:“是得元宵節前回來,可不能誤了你娶公主的好時辰。”
沈築放下書走進簾內,對山鬼揮了揮手,山鬼馬上低著頭退出去了。
嬈荼坐在木桶中,仰頭望著黑著一張臉的沈大人,雙手交錯護在胸前,大聲道:“沈大人怎麽個意思,又想白日宣淫?”
沈築氣急,看著藥湯中隻露出一個腦袋瞪著眼睛的她,沉沉道:“以後再說一句葷話,記山鬼與柳杏各十杖責。”
山鬼和柳杏兒聞言皆是一顫,乖乖,這可咋整?
嬈荼皺著眉,眼神像刀子一樣割著他,“我說什麽是我樂意,與你有什麽相幹?”
“以後有了好去處,你也這樣沒羞沒臊?”他皺眉問。
嬈荼愣了一下,“好去處?我哪有什麽好去處。”
沈築也不言語,撈起水中的棉巾子給她擦身。嬈荼眼眶微紅,“我知道了,你娶了公主以後,便不會要我了,將我隨意賞給別人,是不是?”
沈築擦拭她身子的力道重了幾分,嬈荼見他不說話,繼續道:“我這個人,被你折騰成這副樣子,哪還有什麽好人家願意要我,你娶了公主後也不必管我。由我在這裏自生自滅便是。”
沈築沉聲問:“折騰成什麽樣子?”
嬈荼抬頭與他對視,看見那雙清俊的眸子裏,有氣悶、有心疼,還有隱忍的欲望。
他單手解了腰上玉帶,脫了外衫,隻穿著一件中衣踏出藥桶中。嬈荼縮在一邊,嘴硬道:“我又沒說錯,你娶了公主,自然不想要我了。”
沈築依舊沒說話,將女人撈入懷中,伸手解了她身上小衫。嬈荼怒道:“你滾!沈築你禽獸不如!”
他悠悠道:“我就是禽獸不如,從來就是,你今日才知道?”
嬈荼看著他的灼灼目光,那是她從未見過的,不由膽怯了幾分,別過臉皺眉道:“我好好的浴藥,你別擾我。”
“我不擾你,幫你。”他說著手指在她身上幾處穴道上揉捏,緩緩道:“陸先生說,此法能增加藥效。”
嬈荼才不信,“明明是你動了歪心思,想要輕薄我。”
沈築“嗯”了一聲,“你這樣想,也行。”
藥浴之後,嬈荼身上發熱,滿麵泛紅。沈築又令備了清水,親自伺候她沐浴。洗過了之後,將她整個人用毛絨棉布裹住,放入床上,給她擦頭發。
嬈荼嬌柔無力,不知是不是藥浴的作用,沉沉睡了過去。陸知命來看了一眼,隻說無妨,他在藥浴中加了麻沸散的成分,消解她療毒時的痛苦,所以才會這樣沒精神。
沈築看著她安靜躺在床上,心念百轉。很多年前,也是一個寒冬,她摟著他的髒衣裳非要去河邊洗,結果回來就發熱。他記得她臉色蒼白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他本來想狠心不理,可是看著她在床上憔悴的模樣,還是忍不住著急,半夜摟著她,拿滾熱的汗巾子給她擦身。
那時她病著,昏昏沉沉,蒼白的臉上卻有笑意。
她愛笑,眼角眉梢處處含笑。年少時他不明白,這樣一個富貴家的小姐,嫁給他後,不嫌粗茶淡飯,不嫌瓦舍貧苦,為什麽可以笑得那麽純澈幹淨,沒有絲毫怨言。
後來他明白了,她就不再那樣笑了。那個雨夜,愛笑女人死了。
他曾用自己全部的意誌力去抵抗,他時時告誡自己,與她有深仇大恨。可梅林五年,他還是無可救藥地愛上她。她是個賢德溫柔的妻子,是個難得的好女人,他卻在她那樣的年紀,在她懷揣著對自己無盡的愛戀,對愛情美好的憧憬時,故意冷落她、折磨她……
沈築盯著她皺起的眉,撐住床沿微微彎了腰,他抹不平她的眉心,就像拂不散十年的愛恨糾葛。唯有一死。
夜深的時候,嬈荼醒了,看見沈築側身躺在身畔,手臂箍著自己的腰。嬈荼伸手拂過他的眉心,輕輕將那一團陰鬱揉開。
他睜開眼睛,對上她的桃花眸子,一瞬之間,恍如當年。就算她平日裏的嬉笑嗔怒都是假,可此時此刻,沈築無比確信她眸中的苦澀是真。
他在她的眉上輕輕印了一吻。
嬈荼轉過頭,正要說些噎人的話,肚子卻不合時宜地響了一下,她有些尷尬。
沈築柔聲問:“餓了?”
“嗯……”
“想吃什麽?”
嬈荼偏著頭想了想,“糖葫蘆。”
“糖葫蘆?”沈築有點訝異。
“我夢到孩子在吃糖葫蘆。如果我的孩子沒有死,他現在一定纏著我要吃糖葫蘆。”嬈荼目光含著水霧,喃喃道。
沈築將她摟緊,他想起山澗中她說的故事,她的孩子,是在一個大雨夜沒的。
當時他想找出那個令她懷孕的男人,想將那人千刀萬剮,原來到頭來,他就是那個男人。
的確,他該千刀萬剮。
“我想吃糖葫蘆。”嬈荼悶在他的懷中,說話時一陣酥麻的感覺傳入他的胸腔。
“好,我去買。”
“是你去買,還是讓楊謙去買?”嬈荼抬頭問。
“我去。”
她眼中的複雜一閃而過,見他已經起身披衣向外麵走,才緩過神,“大半夜的,還是年初,街上估計沒有。”
沈築篤定道:“有。”
嬈荼看他推門離去,枯坐了一會,山鬼送進來一碗蓮子粥,“沈大人吩咐的,姑娘餓了先喝點這個。”
嬈荼捧起玉碗,微燙的感覺擾亂了她的心緒。“山鬼,我有點累……”
山鬼上前扶住她,“姑娘心裏累,山鬼知道。不管你最終做什麽抉擇,我都聽你的。”
嬈荼捧著玉碗喝了一口,“明日要回青州,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備好了。”
她放下粥碗,從床內的隱秘暗盒中拿出一個瓷瓶,放在自己貼身的荷包中,這是蕭彥寧給她的,桃花露的另一半解藥。
山鬼捧著蓮子粥的托盤,“姑娘再多喝些吧,安神的。明日趕路,定要勞頓。”
嬈荼搖了搖頭,“沒味道,我想吃酸的。”
山鬼輕輕皺了皺眉,將蓮子粥送出去了。沈築捧著個紙包回來,一身冷氣,將紙包給山鬼送到內堂,他在外堂站了一會熱了身子,才走到內堂。
嬈荼將那紙包打開,裏麵放著一串冰糖葫蘆,顆顆圓潤鮮亮,發著誘人的色澤。她瞥了沈築一眼,“巴巴的去那麽遠,就帶這麽一串回來,你是有多小氣?”
“大半夜的吃多了不好,又是酸物,仔細牙疼肚子疼。”
嬈荼咬了一小口,糖衣晶脆,與山楂果肉攪在一起,又酸又甜。沈築伸手捏掉她嘴角的糖渣,“好吃麽?”
“還行。”她說著一口將剩餘的大半顆山楂咬在嘴裏,腮幫子鼓鼓,看樣子嚼得有些費勁。
沈築無奈,板著臉道:“矜持點,沒人跟你搶。”
嬈荼將簽子上第二顆糖葫蘆送到他的唇邊,他遲疑了片刻,從簽上咬下那顆,然後湊到嬈荼嘴邊。
嬈荼滿意地就著他銜著的咬了半口,笑眯眯道:“沈郎懂我。簽子上的難咬,不如吃你現成的。”
沈築於是一顆顆給她咬下來,她吃半顆,他也吃半顆。一串糖葫蘆很快被分完,嬈荼心滿意足,漱了口喝了茶睡下了。
沈築過於沉默,以至於她將睡未睡的時候,迷迷糊糊中拉著他的手問他怎麽有點奇怪。他揉了揉她的臉,沒言語。
第二日,從沈府駛了幾輛車馬,緩緩出了京城。
陸知命與沈築坐在一輛馬車,嬈荼和山鬼柳杏兒坐在另一輛。
嬈荼的車寬敞且平穩,裏麵放著小暖壺,嬈荼手中還抱著一個熏了雪中春信香的手爐。車壁是上等金絲楠木打造的,異常厚實,禦寒保暖的效果都極好。
嬈荼有點無聊,又嫌看書費眼睛,拿著玉簫有一下沒一下地吹著,一路上不成曲調,聽得山鬼和柳杏兩個腦袋發暈。
山鬼實在聽不下去,伸出一根手指頭堵住玉簫的窟窿眼,“姑娘,你倒是吹個調子。”
嬈荼搖頭道:“調子吹出容易泄露心情。”
山鬼撇了撇嘴,“反正你現在心情挺亂的,我是聽出來了。”
嬈荼拿玉簫敲了敲她的腦袋:“抖什麽機靈?”
車廂一震,馬車忽然停住。隻聽外麵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喊道:“哎呦,這大過年的,是哪家公子走親戚,好大的陣仗啊。出來讓奴家瞧瞧,俊不俊俏?”
山鬼挑開厚重的車簾,嬈荼透過縫隙看去,不由挑了挑眉。前麵竟然有十來個身穿異服的攔路人。
那些人實在太過於詭異,有光著腦袋袒胸露乳的大和尚,有病怏怏鬼氣森森的書生,有手裏拎著個碩大毫筆的粗糙漢子,有上了濃妝的花旦戲子,有彩衣搖扇的白麵無須男人,更有一身輕薄紅紗衣、恨不得把胸脯大腿都露在外麵的妖豔女子。
零零散散十個人,無一例外騎著高頭大馬,攔在路前十分惹眼。
山鬼嘖了一聲,歎道:“歪瓜裂棗!”
嬈荼又拿玉簫敲了敲她的腦袋,“牛鬼蛇神會比較貼切。”
山鬼揉了揉腦袋,鬱悶道:“這一群人裏,沒一個能看的啊。”
嬈荼笑道:“你看那位穿紅衣的嬸嬸,不是很好看嗎?”
山鬼噎了一口,她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都能看到那紅衣女人眼角的魚尾紋。就算年輕時再惹眼,如今也已經徐娘半老,還打扮得這麽張揚放肆,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外麵的楊謙在馬上抱拳道:“家主急於投奔親戚,還請各位英雄行個方便。”
山鬼“咦?”了一聲,不悅道:“楊謙怎麽到哪都這麽軟?”
隻見那紅衣女子胳膊支在大馬腦袋上,以手托腮,胸口風情可以用壯闊來形容,她媚聲道:“想走可以,留下點東西做個紀念。”
柳杏兒驚訝,瞪著圓溜的眼睛後知後覺道:“這是遇到土匪搶劫了?”
嬈荼沒有回答小丫頭,隻見前頭馬車裏走出一襲青灰色道袍,那紅衣女子立即眼睛就亮了,風情萬種道:“小道士生的好皮囊,不如留下與奴家雙修房中術,如何啊?”
陸知命語氣平靜:“不諳此道。”
紅衣女子哈哈大笑:“你不懂,奴家可以教你啊。”
山鬼咬牙切齒,罵了聲“騷娘們!”就要鑽出去揍人。
嬈荼按住她的肩膀,“慎行。”
紅衣女子的胸口處忽然鑽出一條小花蛇,吐了吐紅信子,然後又鑽回去。旁邊的彩衣男人晃了晃折扇,陰陽怪氣道:“蛇娘,別一見到男人就發騷,讓你懷裏的那條畜牲安靜點。”
被喚作“蛇娘”的女人也不生氣,反而千橋百媚睨了彩衣男人一眼,“老娘換換口味,粗野漢子吃多了,偶然換點清淡的怎麽了?”
彩衣男人嗬嗬一笑,上上下下打量陸知命,“隻怕這道士一個滿足不了你啊。車裏是不是還有個俊哥啊?還不快滾出來,到時候和道士一起去蛇娘榻上,有你享受的。”
山鬼臉都快氣綠了,瞥眼瞧見嬈荼竟然在抿唇微笑,她不由納悶:“姑娘,你還笑得出來。”
“八鬥大學士,禮部侍郎,兼國子監祭酒,青天白日之下被人這麽調戲,難道不好笑麽?”嬈荼笑著反問。
山鬼盯著那彩衣男人,神情十分糾結。
“怎麽,瞧出什麽端倪了?”
山鬼不確定道:“這個人,好像是江左十大惡人之一的彩衣錦繡郎。陰騭荒淫,令江左百姓聞風喪膽,傳聞他習練采陰補陽邪術,甚至將自己的親妹子淩辱至死。如今黑白兩道都在重金懸賞此人頭顱。”
“彩衣錦繡郎?”嬈荼冷笑。
那彩衣男人忽然眸光一閃,視線投向嬈荼的這輛車,“呦!車裏頭的那位小姐,叫哥哥我幹什麽啊?別急別急,這就來疼你。”
說著身形從大馬上飛起,直掠向嬈荼的車。
陸知命在地麵上輕輕一踢,一顆石子嗖的飛起,撞向那彩衣錦繡郎的膝蓋,彩衣錦繡郎“嗯?”了一聲,淩空一翻避開石子,隨即滾落在地。
他重新正眼看向陸知命,笑意複雜:“道士有點本事。”
嬈荼扶著山鬼,含笑走下車,眾人眼前皆是一亮,哪來的如此明媚動人的女子啊?何況臉上全無懼色,竟然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彩衣錦繡郎的眼睛都看直了,那風情萬種的紅衣蛇娘卻是立即殺機湧起。
嬈荼笑眯眯看向蛇娘,“這位嬸嬸,別急著殺我啊。小女子有位夫君在車裏當縮頭烏龜,我將他送給嬸嬸好好憐惜,可不可以留我一條小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