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慕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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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寶莊內,沐浴更衣後坐在床上吃酸棗泥的嬈荼忽然眼皮子跳了幾下,她放下勺子揉了揉眉心,“誰在背後罵我?不會是蕭彥寧吧。”
    山鬼笑嘻嘻道:“沒準五王爺現在正享受那位紅衣嬸嬸的伺候呢。”
    嬈荼笑了一聲,“五王得了便宜,是該感念我幾句。”
    沈築從外頭掀簾子進來,嬈荼立即板起臉,“我困了,要歇下了。”
    他見她手中捧著半碗酸棗泥,淡淡道:“大晚上吃這個,仔細牙疼。”說著接過她手中的碗,拿勺子挖了半口嚐了嚐,“酸。”
    嬈荼對山鬼擺了擺手令她出去,一邊對沈築道:“我喜歡吃,你管得著?”
    “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火?”他溫雅淡笑,顯然耐心極佳。
    嬈荼挖了一大勺子酸棗泥含在嘴裏,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道:“憑什麽我就得戴帷帽,我有那麽不能見人麽?”
    “你貌美,我怕你禍害這府上小廝。”
    嬈荼被沈築這話噎了一下,“那要是這麽說,這院子裏的丫鬟一個個看你都看直了眼,你也得遮住臉,不能讓人看了去。”
    “我比你品行好,不會隨便撩撥人。”
    沈築又是一句話砸過來,砸得嬈荼半晌沒話說,想了想她沒好氣道:“你不知道金陵城流傳過一句話麽,一見沈郎誤終生。”
    沈築見她氣鼓鼓的模樣,也不解釋,將她手裏的酸棗泥拿開,親自斟了一杯熱茶給她漱口。
    嬈荼就著他手裏的茶水地漱了口,便攆他走。沈築詫異道:“有你這麽卸磨殺驢的麽?”
    “沈大人,你回自己的屋裏歇息,我要睡了。”
    “這就是我的屋,還讓我去哪?”
    “這不是你的,是我的。你要是沒地方住,去跟陸先生擠一擠,他不會介意的。”
    “我不和你住,卻去和陸知命擠一張床,別人會想歪的。”
    嬈荼氣悶,“你胡攪蠻纏。”
    “對,胡攪蠻纏。”他十分安然地爬上床摟住了嬈荼,“剛剛沐浴時,陸知命的符籙灰都撒在水裏了?”
    “嗯。”
    “有沒有什麽感覺?”
    “能有什麽感覺,定然沒事,是你騙我。”
    她乖乖地埋在他懷裏,手指在他的胸膛上點啊點。沈築忽然發現聰慧的女子,也有嬌憨的一麵。
    此時此刻,他覺得心裏很滿。
    趕了一天的車,嬈荼躺在床上還覺得是在馬車裏,勞累至極,閉著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沈築輕輕撫摸她的臉頰,腦子裏想的卻是那本《參道契》後麵的字“青州許氏弱女,幼鳳殊貴,孤鸞命格。奇詭。”
    他垂眸看著酣眠的她,暗想:“父親,你是不是算錯了,她這樣一個女人,哪來的殊貴格局?還是說,你當年令我娶她,就是為了破她的命格……是我沈築誤了她。”
    此時此刻,在清雅院子的外牆處,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孩子五月的小臉被凍得通紅,細小的手指在地麵上勾勾畫畫,不知道在寫些什麽。
    陸知命走出院子,看到孩子他微微一笑,隨意坐在一旁,瞥見孩子在地麵上畫出的東西時,不由得神色一凝。
    “你畫的是什麽?”
    五月轉頭看向陸知命,脫口道:“是慕容先生常常演算的星辰變換。”
    “慕容先生?”陸知命心中微動,“誰是慕容先生?”
    五月連忙捂住嘴巴,自知多言,他不由漲紅了臉。
    陸知命沉默片刻,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言道:“夜深了,快去睡吧。”
    五月搖了搖頭,“我要在這裏等她。”
    “先去吧,明日我自會帶你見她。”
    五月遲疑片刻,有些信不及。
    陸知命微笑道:“我可曾騙過你?”
    五月咧嘴笑了笑,起身後踉蹌了一步,捶了捶發麻的兩隻腿,慢吞吞地離開了。
    第二日清晨,沈築起的早,見嬈荼睡著,也沒叫醒她,和同樣起的很早的陸知命一起用過早膳,兩人信步來到一處涼亭,卻見亭內石桌上擺著一副殘棋。
    沈築凝神看去,竟然是一副劫中有劫,花五聚六的千層寶閣珍瓏棋局。白黑雙子皆是定在棋盤上,桌麵放有黑白兩隻棋盒,裏麵裝著黑白子。
    沈築問身後跟過來的莊中小廝,“趙老莊主經常鑽研這副珍瓏棋?”
    小廝疑惑道:“小人不記得這裏原先有個棋局。可能……可能是昨天剛放上的?”
    沈築看了看亭子外麵一襲淡紫衣衫的婢女,問那小廝:“這個侍女是府中的?”
    小廝撓了撓腦袋,羞愧道:“小人從未見過,許是剛來的,不太懂規矩。這就讓她下去。”
    沈築搖了搖頭,淡聲道:“不必。”說著坐在黑子一方,指了指對麵示意陸知命坐。陸知命微笑道:“在下的棋術委實糟糕,連與沈大人探討也是不能。”
    沈築一笑置之,盯著那棋局道:“黑子本欲行黃鶯撲蝶之術,遭白子反撲,焦灼得很。我也看不出何解。”
    陸知命微笑道:“聽說沈大人在擔任黃門郎前,曾是聖前棋待詔,連你也看不出破局之法?”
    “棋待詔,固然棋術要精,可若加了聖前二字,首當其衝的卻是心術。皇上畢竟是皇上,棋術不見得多好,但你要讓他輸得高興,贏得安心,就很難。”
    陸知命笑了笑,“所以我聽說沈大人你隻當了十日棋待詔,就被皇上攆去國子監,由棋待詔到黃門郎,倒是高升了。”
    沈築看向亭子一側的池塘,輕聲道:“沈築的心術,是讓皇上與我下棋,輸也不甘贏也不甘,氣悶不快,卻又舍不得貶責。”
    他看向一直站在亭子外麵的紫衣小婢,朗聲問道:“你是棋侍?”
    紫衣婢子輕輕施了一禮,“回公子,是。”
    “勞煩上前,與我講解。”
    那婢子走上前,麵容甚是清秀,不過細看之下,卻能發覺她雙目無神,竟然是個盲女。
    陸知命起身,將座位讓給紫衣婢子,那婢子道了聲謝,卻未入座,而是摸索著夾起一顆白子,投入棋盤。
    沈築眯眼瞧了瞧,見此落子出奇地放棄了幾十顆棋子絞殺在一起的循環劫,於驚濤駭浪中殺出一葉小舟,頓時翻轉局麵使白子占了優勢。
    他看向那紫衣目盲婢子,笑道:“當真妙手,此局是你所布?”
    “回公子,正是奴婢。”
    “你的主子是誰?”
    “奴婢先前的主子是慕容氏,以後的主子是公子。”
    “哦?”沈築聽了她的唐突言語,卻並沒覺得驚訝,淡然道:“姑娘能布置出這樣一方棋局,手談之術不說天下無雙,也能進前三甲,跟著沈某未免屈才。”
    “奴婢不覺得屈才,但求公子能收下我這個瞎子。”
    沈築不言,而是起身走到涼亭邊上,看向亭下池塘中的蓮花,笑道:“寒冬之日,蓮花如何盛開?”
    陸知命道:“這池塘裏麵是溫泉水。”
    紫衣婢子卻言:“亂世之中,造勢英才。”
    沈築冷聲道:“明明妖物,卻以為美!”
    嬈荼的聲音悠悠傳來:“沈郎,你就算要拒絕,也別這麽直接啊。”
    沈築轉頭看向嬈荼,“你來幹什麽?”
    嬈荼款款走來,到紫衣婢子的身側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珍瓏。”
    “我家夫君不要你,那是他有眼無珠,不如你跟著我?”
    珍瓏沒有答話,沈築斥道:“別胡鬧!”
    嬈荼瞥了他一眼,“想找個跟我下棋的,不行?”
    沈築不與她廢話,握著她的手要將她帶走,卻見遠處一行人氣勢洶洶的走來,竟然是身披甲胄的禁衛軍。
    陸知命微微皺起眉,雙掌撐著的石欄上有一條縫隙裂開。
    大管家汪全迎了上去,對那禁衛軍首領抱拳笑道:“不知幾位官爺……”
    那禁軍首領打斷他的問話,朗聲道:“緝拿朝廷欽犯!”
    汪全驚道:“敝莊並未窩藏逃犯,還請官爺明斷。”
    “有沒有窩藏,查抄之後便有定論。”
    汪全皺了皺眉,不悅道:“靈寶莊不是任人欺淩的小門小戶,官爺既然要查,可有官府的查抄令批文?”
    那侍衛聞言嗬嗬一笑:“我等受命於聖上,如今前來是奉了聖上口諭,怎麽,你還敢要批文麽?”
    沈築神情複雜,嬈荼在他耳邊低聲問:“禁軍可以沒有批文就直接查抄民宅?”
    他輕輕搖頭,“就算奉了口諭,也要出示皇上令牌。”
    “哦,那就是這些人是假傳聖旨了?”
    陸知命緩緩道:“瑜親王就算先斬後奏,又如何?”
    嬈荼心中了然,敢如此光明正大動用禁軍假傳皇帝口諭的,除了風頭無兩的瑜親王,再也找不出第二人。隻是不知是什麽欽犯,竟然如此大的陣仗。
    想了想,她覺得五王蕭彥寧倒是值得瑜親王這麽大動幹戈。
    汪全聽到侍衛首領說聖上口諭,神色微變,問道:“不知要找何人,府上人多,莊主好客,無意間混入奸人倒是有可能。還請官爺給個提示,容小人自省,或許可以給官爺提供一些線索。”
    嬈荼低聲道:“這位管家是在懷疑咱們?倒先推托個幹淨。”
    沈築麵色雲淡風輕,管家如此也是無可厚非,若他們這些人真是侍衛要找的所謂欽犯,及時撇清關係又有什麽錯?
    那群侍衛之中走出一個人,沈築看到之後,微微擰起了眉。嬈荼遙遙望去,見那人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道士,穿著一襲古怪道袍,眯著兩隻眼睛,手持一根盲杖,竟然也是個目盲之人。
    陸知命踏上前一步,眉間有怒意,沉聲道:“黃放翁!”
    嬈荼一把拉住陸知命的袖子,低聲道:“先生不要輕舉妄動!”
    沈築起身有意無意地斷開嬈荼的拉扯,在陸知命身旁低聲道:“欽天監的老泥鰍都跳出來了,定是一場好戲,陸先生就算想要替天行道,也等演完了這出戲再說。”
    陸知命鬆開緊握著的雙拳,長長吐出一口鬱氣,“沈大人放心,在下知道分寸。”
    黃放翁在那侍衛頭領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那侍衛頻頻點頭,隨即對汪全道:“帶路白露院。”
    嬈荼聞言一驚,白露院,豈不就是他們留宿的院子。
    汪全聽了忙點頭道:“白露院是莊中待客的地方,昨日正巧來了幾位客人,請隨小人來。”
    說著汪全引路,將那群侍衛帶向白露院。
    嬈荼道:“真是來找我們的?”
    沈築皺眉不語,他心中有些狐疑。陸知命卻忽然道了一聲:“不好!”抬步就往白露院方向走。
    “難道皇上要來拿我?”嬈荼看向沈築,莫名其妙。
    沈築搖頭道:“不是。是別的什麽人,去看看。”
    嬈荼被他拉走,她沒忘轉頭對紫衣婢女珍瓏道:“你先在這裏等著,若不是我的事,我再來找你。”
    珍瓏恭敬應了一聲。
    走到白露院外,嬈荼看到侍衛用粗重鐵鎖鏈銬住的那個人時,臉色大變。
    連沈築也驚詫萬分,侍衛拿的居然是那個叫五月的孩子!
    嬈荼急了:“五月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將他送去東海了嗎?”
    沈築捂住她的嘴,“別吵。”
    那位侍衛首領正與陸知命對峙,陸知命冷聲道:“難道朝廷欽犯就是個不足十歲的稚童?”
    那侍衛喝道:“哪裏來的野道士,快滾!”
    陸知命站在那裏穩如泰山,“陸某今日就想問一問,這孩子究竟犯了什麽錯?”
    侍衛神色猙獰,抽出鋼刀指向陸知命,“休要不識好歹,罔顧性命!”
    陸知命哈哈大笑,忽然屈指一彈敲擊刀身,眾人並沒聽到聲響,卻驚訝發現那柄鋼刀的刀身寸寸斷裂。
    他麵向一人沉聲道:“黃放翁!你來說,這孩子究竟犯了何罪!”
    目盲老道在人群中陰惻惻道:“姓陸的小道士,當年你師父趟不了的渾水,你也趟不了,修行不易,勸你別以卵擊石,壞了道行。”
    陸知命一甩拂塵,重重踏出一步,雙手抓住五月脖子上的鐵鏈用力一掙,繃斷了鐵鏈。將孩子護在身後,他對黃放翁道:“分明正統,卻走旁門!你給蕭家當了二十年的看門狗,竄改氣運的勾當未免做的太多了!”
    他話音未落,整個人朝黃放翁飛去,速度之快,隻能看見一道影子飛過,隨即人們就看見那老道士被拎著衣領子提到屋簷上。陸知命一手牽著五月,一手拎著陸放翁,他喝道:“去死!”
    “先生住手!”
    “慢著!”
    “陸先生不要!”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來自沈築、嬈荼和五月。
    陸知命獨獨看向五月,問道:“這個人要殺你,你卻要救他?”
    五月抱拳道:“我不想救他,隻是不忍靈寶莊全莊人為我陪葬。前些日子靈寶莊收留我於饑寒之中,不願恩將仇報。”
    陸知命神情微微緩和,輕飄飄躍下屋簷,伸手一推,將黃放翁推倒在地上,冷聲道:“總有一天,我會取去你狗命。”
    黃放翁冷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衣上灰塵,“我等著,你可別先身死道消了!”
    他轉頭對侍衛喝道:“愣著幹什麽?將人帶走!”
    侍衛頭領見五月被年輕道人護在身後,一時不敢上前,揮了揮手,身後侍衛列陣開來,呈圍剿之勢包圍陸知命與五月。
    “小道士,你要護這個孩子,我自然一時奈何不了你。可是,你要罔顧靈寶莊內一百多條人命嗎?”黃放翁冷冷威脅。
    陸知命大怒:“朝廷濫殺無辜,與奸戾惡徒何異!”
    “若叫這小子逃脫,靈寶莊就是包庇欽犯,理當問罪!”
    五月扯了扯陸知命的衣袖,“陸先生,多謝你維護我……讓我跟這些人去吧。”
    嬈荼聞言心中微動,她一笑:“好熱鬧,大人欺負小孩,人多欺負人少。”
    沈築有些頭疼,在侍衛回頭看向輕紗遮麵的她時,朗聲道:“既然奉了聖上口諭,出示令牌。”
    黃放翁沉吟了一下,“這是哪位貴人,恕我眼瞎耳朵聾,辨不出來。”
    沈築道:“我是誰並不重要,恰好我懂一些規矩,說給你聽聽。聖上尚在,你們這些人想為新主效力,未免太急了一些。再者,靈寶莊立於江湖幾十年不倒,不是你說鏟除就能鏟除的。黃老天師深諳奇門數術,這幾十年窩在井底隻做算術推演,把江湖廟堂想的太簡單了。”
    黃放翁手指在盲杖上有規律地敲了幾下,“沈築?”
    “正是區區。”
    “你要攔我?想清楚。”
    “我不攔黃老天師,你想帶這個孩子走,盡管帶就是。我不管這孩子究竟牽扯到什麽事情,也不管你算計來算計去,究竟在算計什麽。反正與我無關。隻是,你要想在靈寶莊胡作非為,先問過我。”
    沈築這話雖然與五月撇清幹係,卻是為陸知命免除了後顧之憂。
    陸知命道:“今日有我在,這孩子你們帶不走!”
    黃放翁揮了揮手,侍衛舉刀從四麵八方劈向陸知命。
    沈築冷眼旁觀,麵無表情。嬈荼低聲道:“看這些人下手全無輕重,是要將五月當場斬殺。”
    沈築握著她的手,“別胡亂摻和。”
    “哼,你個膽小鬼,撇的一幹二淨。今兒五月要是傷了一絲一毫,我跟你沒完!”
    沈築不言,將到了這時候還有心思撒嬌的女人拉遠,“小心這些人的血濺到你身上。”
    嬈荼聞言怒道,“沈築,你就是個涼薄的死人!陸知命好歹是我們朋友,你還不叫死士出來幫他!”
    沈築將她箍在懷中捂住她的嘴,斥道:“你給我閉嘴!說這麽大聲故意叫姓黃的聽見?”
    他被惹急。
    嬈荼許久不曾見過他這麽厲聲正色,不由愣了一下,頓時噤聲不言,瞪著兩隻水靈靈的眸子仰頭看著他。
    沈築自知說話重了,揉了揉她的臉,安慰道:“陸知命吃不了虧。”
    場上陸知命已經空手奪了十多柄白刃,那些侍衛訓練有素,被奪了兵器並不頹喪,幾十人齊齊向後退,舍棄近身搏殺,取出身後弓弩圍城一圈,弩箭直指陸知命。
    沈築看了楊謙一眼,楊謙會意,正要傳出暗中潛伏的死士。
    一陣樂聲忽然飄至,沈築攔住楊謙,循聲望去,樂聲飄渺,冷風攜帶著一股淡淡香氣撲麵而來。隻見一團紫雲,七個裝束一致的婢女抬著一張竹椅淩空飛來,紫色衣帶飄搖,恍如天上仙子。
    那轎中坐著一個男子,身穿淡紫色明光錦,手中橫握一杆湘妃竹笛,陰氣沉沉,麵色青中泛白,唇色更是淡的幾乎沒有了顏色,兩眼空洞無神,要不是一直捂嘴咳嗽,簡直與死人無異。
    紫衣婢女將竹椅穩穩放定,椅中男子揮了揮手,“烏煙瘴氣,真是晦氣。”說話的聲音竟然是出奇的溫潤好聽。
    嬈荼眨了眨眼睛,沈築朗聲問:“閣下何人?”
    “琉璃山慕容氏,前來官子。”
    官子,乃指圍棋收官。
    沈築道:“太早了。”
    那慕容氏不見有什麽動作,整個人拔離竹椅,一道紫氣直逼陸知命,眾人隻見陸知命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摔出十丈之外,而那慕容氏卻已經穩穩落回竹椅,牽著五月的手。
    五月大驚,喚了一聲“陸先生!”被慕容氏拉入椅子上坐下,紫衣婢女抬椅而起,仿佛一團紫煙,來去匆匆。
    黃放翁喝道:“亂箭射殺!”
    弓弩齊刷刷射向紫煙,卻沒有一箭落中。
    黃放翁用兩隻混濁的眼睛麵向沈築,沈築對他拱手一笑,“快馬加鞭,估計還能追的上。”
    黃放翁重重冷哼一聲,帶著侍衛匆匆離去。
    嬈荼跑到陸知命身旁,將他扶住問道:“先生如何?”
    陸知命用袖子抹了抹嘴角血汙,緩緩搖頭。候在涼亭的棋侍珍瓏不知什麽時候走來,取出一顆赤金丹藥對陸知命道:“慕容主子贈給先生的。”
    陸知命捂住胸口,接過丹藥吞咽下去,氣息不再浮蕩得那麽厲害。
    沈築望著紫衣飄去的方向,冷笑道:“好一張投名狀。”
    兩輛馬車離開了靈寶莊,在蒼茫曠野上行路,嬈荼與沈築同坐一車,陸知命在大車中躺著,由山鬼和柳杏兒照顧。
    嬈荼見沈築一直不說話,問道:“那個人究竟想幹什麽?”
    “不知。”
    “什麽投名狀?”
    “他將陸知命打傷,又帶走五月,是做給黃放翁看的,免得牽累到我與陸知命。明明是向我獻好的手段,卻不是一張投名狀嗎?”
    “五月會不會有事?你的那些死士能探查到嗎?”
    沈築看了嬈荼一眼,他不想讓嬈荼牽扯上這些事情,可是如今看來似乎已經陷入泥潭。“我想,慕容氏會來找我的。”
    話音剛落,隻聽一個聲音悠悠傳來:“敝人在此恭候良久。”
    嬈荼驚了一下,連忙撩起簾子向外看,卻見前方道路上,慕容氏獨坐竹椅攔路。
    沈築下車走向他。
    不遠處,一襲黑衣的男人騎馬奔來,到了近前勒馬急停,他笑道:“本王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好戲?”
    五王蕭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