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姑射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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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沈築微驚,摟住嬈荼將她抱進屋內。
陸知命按住嬈荼的左右脈門探了探,神情有瞬間的驚異。
沈築急問:“她是這怎麽回事?”
陸知命搖了搖頭,“身上餘毒已清的差不多,隻是一向體虛,舟車勞頓所致。我開些溫補的房子,藥浴可以停了。”
沈築等他寫了方子,親自去外麵抓藥。
陸知命讓山鬼為嬈荼推宮過血,她很快悠悠醒了,“陸先生……”
“你有身孕。”陸知命平淡道。
嬈荼捂住小腹,雖然她已經有所懷疑,但親耳聽到還是如五雷轟頂,“我……不是說我不可能再有孩子了麽?”
“事無絕對,之前宮裏老太醫開的藥方你吃了一段時日,又兼服了很多稀貴補藥,所以……有了這個孩子。”
嬈荼思緒亂成一團,忽然一驚:“沈築,你……你告訴他了嗎?”
“我想,你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我要這個孩子,陸先生,求你千萬……千萬幫我保住孩子。”嬈荼抓住陸知命的袖子,滿眼淚光乞求道。
陸知命點頭道:“你放心。”
“不要和他說,這……這是我的孩子,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這一次絕不能再失去了!”
“好。”
嬈荼有些語無倫次,“我體內的毒會不會傷到孩子?藥浴是不是對孩子不好,我……我以後不能藥浴了。”
陸知命溫言安慰道:“我會盡我所能,但你要聽我之言,不可情緒激動。”
嬈荼連連點頭,“好,我聽你的,全都聽你的。陸先生,幸好你在。”
陸知命微微一笑,“不可情緒激動。”
“嗯嗯嗯……我不激動……”
“先好好睡一覺,起來後喝些藥膳,多吃一點東西,你整日吃的太少了。”
嬈荼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她用手輕輕按在小腹上,她在笑,也在哭。
迷迷糊糊睡著,好似才眯了片刻,就聽見沈築的故意壓低的聲音,她猛然睜開眼睛,轉頭見到他站在床邊。
“阿蘅,現在感覺怎麽樣?”他見她醒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嬈荼轉過頭,“有點累。”
“陸先生說你身子太虛了,得多吃點。”
他說著將讓嬈荼扶起靠在他的懷中,一邊端起案上的野山雞肉羹粥喂她。這樣的東西,嬈荼平日是不吃的,如今卻自己拿起了勺子,一口一口地吃。
沈築有些驚訝,“今兒怎麽這麽乖?平日哄你吃一塊肉都難。”
“我身子不好,得養好。”嬈荼一邊吃一邊說。
沈築垂眸見她認真喝粥的樣子,有些欣慰,又有些莫名其妙。
嬈荼問:“今兒還走麽?”
“這幾日趕路趕的急了,先歇歇,明日再走。”
“咱們去哪裏,青州府尹府嗎?”
“去姑射洲。”
嬈荼皺了皺眉,“姑射洲?”
姑射洲是青州河環繞形成的一個農莊,一向出美人,莊子《逍遙遊》中雲: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故以姑射喻美人。洲上約莫有百餘戶人家,是嬈荼十歲之前和外祖母居住的地方。
“去姑射洲,有地方落腳麽?”她自十五歲出嫁,就再也沒有外祖母的消息,甚至來連父親也因為她當年的固執,揚言再也沒有她這個女兒。
她嫁給沈築,是舍棄了所有。
她轉過頭,臉頰碰到到他下巴上的青胡茬,有些紮人。
沈築沒有去看她的眼睛,而是用下巴碰了碰她光滑的額頭,輕聲道:“姑射洲,謝老夫人尚在人世。”
謝老夫人,是她的外祖母。
嬈荼搖頭道:“我不去。”
“你不想念她?”
嬈荼眼神晃了晃,怎麽可能不想呢,她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都是和姥姥一起度過的,隻是……隻是她現在這個樣子,沒臉見老人家。
她固執地搖了搖頭。
沈築道:“謝老夫人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嫁給許家做偏房,生了個女兒,沒過幾年就鬱鬱而終。”
嬈荼抿唇不語,他說的是她的娘親,她因是庶出,又是女孩,向來不受父親的重視,自娘親死後,爹就將她這個女兒送到了姑射洲外祖母家。隻可惜爹的正室和幾房姨太太別說生兒子,就連個女兒都沒有。
她十歲之後,作為許家唯一的孫女被接回去,哪知她回去沒幾年,許家迅速落敗。她到了十五歲,出落的好看,爹便有意將她送給府尹的兒子做妾室,哪知她看中了沈築,與他私定終身。爹氣急敗壞,將她從族譜上除名。
嬈荼不由神傷,這一路走來,被嫌棄,被利用,被欺騙……好像唯一真心待她的,隻有姑射洲哪個慈祥的老太太。
“謝老夫人,她還好麽?”
“下身癱了,謝家的兩個兒子爭奪家產,將病重的老太太置之不理,送到一個荒僻院子,隻留了個瘸腿的家丁照顧。”
嬈荼心中一揪,想起自己的兩個舅舅都是唯利是圖之人,兩個舅母更是一個比一個沒良心。她幼時跟著姥姥,就沒少遭那兩個舅母的白眼。如今姥姥身上不便,兩個兒子肯定更是互相推諉,久病床前無孝子,誰願意悉心照顧?
“你要是不願去自姑射洲,那咱們就去青州府尹落腳。”
嬈荼看了沈築一眼,“老人家那個淒慘境地,你要怎麽辦?”
沈築輕描淡寫:“我能怎麽辦?去看望看望。”
“這就沒了?”
“還怎樣?”
“你得給銀子,還得找人好好贍養。”
“我哪有銀子?”
嬈荼哼了一聲,從他懷中掏出一個荷包,晃了晃,叮咚作響,“你沒有銀子,卻有金子。”
沈築一笑,“這是我全部家底了,你這一路上坐的金絲楠木馬車,花了我三千兩白銀。你每天一顆的清血藥丸,一共花去一萬三千兩。再這麽下去,我得去要飯了。”
嬈荼忍俊不禁,睨了他一眼,“等公主殿下嫁到府上,你不就多了一筆豐厚嫁妝。”
沈築愣了一下,隨即順著她的話道:“這不遠水解不了近渴嗎?”
嬈荼氣的下死勁在他手臂上擰了一下,“你還真惦記著那個嫁妝?不要臉。”
沈築捧著她的小臉在她紅唇上親了親,啞聲道:“要什麽臉?命都給你了。”
嬈荼明知道他的意思,偏偏不接茬,又出主意道:“青州府尹要知道你來,一定會巴結你,倒時候你去露個臉赴個宴,肯定可以大敲一筆。實在不行,還可以當街買字。”
沈築歎道:“你掉錢眼裏了?”
“我不管,我要三千兩,你幫我籌備。”
“要三千兩幹什麽?”
“等你不要我了,我好安身立命,總不能再去勾欄瓦舍。”
嬈荼雖然玩笑語氣說的,不過卻是真心,現在有了肚子裏的孩子,一切都不一樣了,她要活著,要好好活著。
沈築盯著她看了良久,卻不再玩笑,輕輕“嗯”了一聲。
明明是答應,卻讓嬈荼聽得有點不自在,她忍不住問:“你真的會不要我?”
沈築沒有說話,揉了揉她擰在一起的眉心。
嬈荼有些生氣,有些心酸,“是我不要你,不是你不要我。”
夕陽十分絢爛,金燦燦的光輝鋪灑在驛館外綿延向天際的道路上,讓人疑惑這條驛道最終通往的好像不應該是那座金陵城。
應該是更遠的地方才對。
沈築陪嬈荼在街市上閑逛,人們看不清頭戴紗笠的嬈荼是何相貌,卻真真的瞧著她身旁的白發公子好樣貌。
布莊裏,嬈荼一件一件地仔細瞧布料,沈築在旁邊陪著看,那店老板就一個勁地往沈築臉上瞅,表情十分古怪。
最後看得沈築不得不問:“老板,您看我有什麽問題麽?”
店老板連忙搖頭,“沒問題,沒問題,隻是看著眼熟,公子好樣貌,總覺得在哪見過。”
沈築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嬈荼指了一匹白羽鍛,一匹絳紅紗讓老板包上。等兩人出了布莊的大門,過了好久,那老板才一拍大腿,“探花郎?”
對於青州十幾年前出過的那位探花郎,他是見過的,雖然根本不記得那探花郎姓甚名誰,但是他記得那一日鑼鼓喧天,京城來人報喜,他遠遠看見過騎在馬上的沈築,當時就覺得那個年輕人不僅僅才學好,生的還俊,哪家的女兒嫁給他,可真是走了大運。
嬈荼與沈築往驛館走,路上嬈荼道:“你再在這街上逛蕩幾日,隻怕會有人認出你。”
沈築點頭,他這次回青州沒批官文,算是微服,叫人認出倒是有些麻煩,看來以後還是少露麵的好。
嬈荼忽然停下腳步,看向一家生藥鋪子前站著的一個男人。
沈築望過去,見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濃眉大眼,純樸幹淨,身材高瘦,一身青灰色布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旁邊放著一擔子柴禾。
沈築問:“這個人你認識?”
嬈荼不言,隻見生藥鋪子裏麵探出個夥計,靠在門邊與那青年商討著什麽,看起來像是討價還價,不過顯然那藥鋪夥計的氣勢要足些。
後來青年見那夥計不耐煩要關門,拽了那夥計一下,一臉肉疼地點了點頭。那夥計揮了揮手,上前搬了那擔子柴禾進屋,再出來還擔子時,扔了個包藥給那男人。
那青年捧著藥包,挑著空擔子低頭走了,一瘸一拐,竟是個瘸子。
經過沈築身側,頭也沒抬地繞到一邊,沈築忽然伸胳膊將他攔住,“敢問小哥,可還有柴禾要賣?”
那青年抬頭看見笑意溫煦的沈築,有些驚訝,隨即笑道:“公子不好意思,今兒的賣完了。”
“我就在這驛館落腳,明日送來也可。”
青年看向旁邊的高大驛館,慚愧道:“這驛館供應的都是上好柴炭,小人這柴禾煙大,恐怕使不得。”
沈築從懷中拿出一錠銀子放入青年的空擔子裏,道:“這是定錢,你送來一擔便可,我就是要煙大的柴,自有用處。”
那青年有些惶恐,連忙將銀線拿起來送到沈築麵前,“公子既要柴,小人明日送來便是,一擔子隻需二十文。”
“這驛館時常需要柴火,若你得便,日後再補送來,總有一天你送來的柴會值這錠銀子,我會與驛館的管事說。”
嬈荼掀開紗笠,看向有些發愣的青年,她微笑道:“你隻管照做。”
青年看見嬈荼,一愣之後,更有一絲詫異。
“怎麽,我很奇怪?”嬈荼笑問。
青年茫然搖了搖頭,怎麽這個美貌夫人的眼睛,與很多年前的那個叫阿蘅的姑娘那麽像呢?
都是一雙桃花眼啊!是他魂牽夢繞了很多年的桃花眼啊。
嬈荼看向他手裏捧著的藥包,好奇道:“這是誰的藥?”
“哦……是,是小人娘子的。”
“你娘子生病了,嚴重嗎?”本來是一句很突兀的問題,由她說出,卻如三月裏的春風,暖意融融。
青年受寵若驚,“回夫人,是頑疾了,一直如此。”
嬈荼點了點頭,“記得以後來送柴禾。”
“是。”
沈築與嬈荼回到了驛館,他見她麵色平靜,問道:“是哪位故人?”
“小時一起長大的,在姥姥家,他是家丁的兒子,名叫李漁。”
沈築“嗯”了一聲,“竟還記得他的名字,不容易。”
嬈荼不理會他的酸言,喃喃道:“他現在應該不在姑射洲謝家了。”
“未必,他的鞋子半濕,應是渡河過來的。”
“那倒有可能還會再見到。”
沈築摟著她道:“你很期待?”
嬈荼瞥見他眼裏的酸意,重重“嗯”了一聲,覺得不夠力道,於是又添了一句“是青梅竹馬的情份呢。”
沈築不悅道:“什麽青梅竹馬,他是家丁的兒子,你好歹是個小姐。”
嬈荼笑道:“青梅竹馬可與身份無關,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是指……嗯……”
沈築不耐煩聽她解釋“青梅竹馬”的意思,兩片涼唇霸道堵住了她的嘴。
溫柔至極的吻。
嬈荼推開他,低頭道:“我不要!”
“不要什麽?”他問。
嬈荼指著那匹白羽緞子的布料轉移話題,“這料子好看,白色適合給珍瓏做件衣襖,她穿得太單薄了。凍壞了你不心疼啊?”
“嗯,確實心疼。那這件絳紅紗,你覺得適合做什麽?”沈築這些日子喜歡順著她的話說。
嬈荼愣了一下,有種拳頭砸到棉花裏,陷得太深拔不出來的感覺,她沒好氣道:“珍瓏穿紅的不好看。”
“我覺得這紗可以做個小衣肚兜,你穿上一定好看。”
“沈築!”陷在棉花裏的拳頭是拔出來了,但卻沾了一手的棉絮子,嬈荼鬱結。
沈築笑得如清風朗月,好像這人剛剛不是在開黃腔,而是吟誦了一首離騷九歌。
第二日,李漁挑著滿滿一擔子柴禾來驛站的時候,驛站管事付了他半年的銀錢,請他給驛館供應半年柴禾。李漁越發納悶起來,打量去謝謝公子和夫人,卻被告知貴人一早就離開了。
李漁隻好收了銀錢,滿腹狐疑往回走,在通往姑射洲的渡口上,花了兩文錢上了一條渡船。擠在甲板上,隻聽那一群人議論,說當年的探花郎帶夫人回青州了,說那探花郎好個神仙樣貌,如何如何的風流飄逸。
李漁忍不住與搖櫓的老船夫打聽,那老船夫搖頭道:“不真切,不真切。”
李漁好奇道:“怎麽不真切?”
“探花郎的夫人不是阿蘅嗎?我看不像阿蘅。”老船夫搖頭晃腦道。
李漁歎了一口氣,“阿蘅可憐,早就病死了。如今的夫人是續弦。”
老船夫望著岸邊,老人神情恍惚,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個蹲在河岸搗衣的女子,他沙啞的聲音喃喃道:“阿蘅啊,是個好姑娘。”
李漁垂下了腦袋,雙眼模糊,是啊,阿蘅是個好姑娘。
他回到姑射洲那個荒僻的院子,卻是大吃了一驚,隻見院子裏麵站著幾個神仙似的人物。
高大威武的青年、靈氣逼人的少女、與阿蘅有三分相像的丫鬟、還有盲眼的紫衣女郎……
李漁揉了揉眼睛,恍惚,“你們……”
卻見一個青衫道士從他娘子的房間裏走出來,李漁驚了一下,上前怒道:“你幹什麽?”
他娘子玉秀從房裏出來,“漁哥,這是陸真人,給我看病的。”
李漁看了看自己那病氣沉沉的娘子,又看了看仙風道骨的陸知命,這道士雖然穿得普通,但行動之間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態。
李漁知道他不可能侵犯自己娘子,上前將玉秀扶住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玉秀握住李漁的手,“阿蘅小姐回來了。在老夫人那裏呢。”
李漁驚了一下,“小姐……”扭頭就往後院老太太房間跑去,進了屋一看,隻見一個披著青錦繡粉蝶的夫人坐在老夫人身旁,而那個一頭銀絲的俊逸公子正喝著茶。
嬈荼回頭望去,微微一笑:“李漁,昨日是我眼拙,沒認出你,不要見怪。”
李漁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盯著嬈荼的臉發愣。
謝老夫人笑嗬嗬道:“這孩子,怎麽還傻了呢?這是阿蘅,是阿蘅!”
李漁驚疑不定,隻見眼前的美貌女子除了眼睛像阿蘅,哪還有半點當年的影子?
謝老夫人眯眼笑道:“女大十八變,阿蘅出落得更漂亮了。別說你,之前連我也沒認出來。不過她真的是阿蘅。”
李漁道:“可是……不是說……阿蘅已經……”
嬈荼笑道:“說我已經死了?那你就當我死而複生好了。”
謝老夫人在嬈荼腦袋上拍了一下,“這閨女!口無遮攔!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老夫人念叨了好幾遍“童言無忌”,嬈荼眼眶微紅,“姥姥,我都多大的人了,還童言無忌呢?”
謝老夫人道:“在姥姥這裏,還不是個孩子?”她轉頭看向沈築,“這些年,多虧姑爺照顧體貼,這孩子嬌縱了一些。”
沈築心念老夫人這句話,卻如萬箭穿心,一時無言。
嬈荼道:“姥姥放心,這些年我過得很好,他……也對我很好。”
“我的重外孫重外孫女呢?幾個了?帶回來了嗎?”
嬈荼微笑道:“一個小子,留在金陵呢,不聽話,恐怕帶回來頑皮生事。”
“唉……小孩子可不都那樣,該帶回來讓我看看重孫子。”
嬈荼看向如同挨了晴天霹靂的李漁,“我要在這裏住些時日,剛才已經吩咐丫鬟收拾出幾個房間,外麵的陸先生和紫衣姑娘是我夫君的朋友,隨行的還有兩個丫鬟和一個侍衛。”
李漁後知後覺道:“好好好,我……我去置辦些桌椅床鋪,恐不夠用……”
嬈荼搖頭道:“什麽都不必準備,該收拾的已經收拾了,這樣很好。”
柳杏和山鬼在街市上買了米麵油鹽,又割了三斤豬肉,沽了十斤美酒。買了雞鴨和鮮肥活魚。兩個人和李漁的娘子玉秀在廚房裏麵忙活,很快收拾出幾樣熱菜。
酒菜齊全擺開桌子,嬈荼讓眾人都上桌,柳杏、楊謙和李漁夫妻倆都不太敢,嬈荼推了推沈築,沈築開口讓坐,眾人才都坐下。
嬈荼笑道:“這才像一大家人一起吃飯的樣子!是不是,相公?”
沈築很給麵子地點頭道:“是。”
謝老夫人精於世故,看得出沈築這個姑爺對阿蘅是真的好,隻是兩個人之間好像有隔閡,隱隱約約什麽地方有些奇怪。
吃過了飯,嬈荼背地裏問陸知命玉秀的病如何,陸知命沒有隱瞞,“似乎曾受過大刑,傷了根本,如今多病多傷。”
嬈荼心中疑惑,叫了李漁來問話,李漁到現在都還迷糊,聽她問,一五一十回了話。原來玉秀以前是村裏一個樵夫的女兒,被二爺,也就是謝老夫人的二兒子強搶過來納了妾。
二奶奶是個厲害的角色,哪容得了這些,一哭二鬧三上吊,鬧了一陣子,二爺見玉秀的肚子裏也沒動靜,新鮮勁也過了,便將她晾在一邊不理。二奶奶變著法整治玉秀,一言不合就打罵,最後玉秀跑了,二爺帶人去追了回來。給倒吊在梁上一天一夜,拿鞭子抽得血淋淋。
當時李漁看不過去,偷將玉秀放了,他就遭了二爺一頓毒打,給打瘸了攆了出來。
嬈荼聽後,冷笑不言。李漁哀怨道:“這幾年,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欺負老夫人,逼她來這荒僻院子,可不就是由著老夫人自生自滅麽?謝家以前在莊子上也是大戶,現在都要被兩位爺將家底敗光了。”
正說著,卻聽院子外麵一個婦人的聲音喊道:“聽說小姐和姑爺回來了,怎麽也不來瞧瞧舅爹舅娘呢?我們幾個老東西,厚著臉過來瞧瞧小姐,這幾年可把我們擔心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