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別兩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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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嬈荼靠在床上,忽然捂住心口,心中的某個地方在隱隱作痛。她推窗看向外麵的天色,暗沉沉的,好似天上裝著幾萬斤重的雨水,很快就兜不住了要當頭潑下。
    她擁著被褥,風吹過,無邊孤寂迎麵而來。
    腳步聲響起,他推開了院門從外麵走來,黑色披風裏麵是一身長玉袍,竟是說不清的寫意風流。
    嬈荼脫口叫道:“宴冰。”
    他看到木窗內的女人,這是一幅蕭瑟淒絕的畫麵,破舊的木窗框住她絕世的容顏。山雨欲來,她縮在一方角落,無助而無辜。
    沈築快走幾步進了屋內,將窗戶關上,斥道:“外頭風冷,察覺不到?”
    嬈荼有片刻的怔忡,“要下雨了麽?”
    他扶住她的肩膀將她放平躺在床上,掖好了被角,“山雨欲來。”
    嬈荼握住他的手,他剛剛騎馬回來,指間微涼。“宴冰,要下雨了,別再出去了。”
    一聲宴冰,說給十年前的他聽。
    他“嗯”了一聲,“我不出去。”說著將一方木桌搬到了床邊,點燃桌上油燈,他坐在床沿看鳴岐居士的書。
    燈光將他的影子照落在她身上,她伸手虛空抓了抓,輕聲道:“這樣就好很。”
    這樣,他就在她身邊,是她的天,是她的山,為她扛下所有。
    沈築回頭揉了揉她的臉頰,溫言道:“天色還早,再睡一會。”
    “好。”她攥著他的衣袖,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耳邊響起他刻意壓低的翻書聲。
    曾今,她這半生最美好的歲月,在他的翻書聲中流走。
    沈築將鳴岐居士的書翻開完畢,攤開一張白絹,捏起一管細毫,在白絹之上洋洋灑灑寫下萬字長文。
    停筆時,窗外已經落起了雨。沈築聽著雨聲,想他這一生,十歲之前不知愁為何物。十歲時父親辭官回青州,十二歲父母皆亡。十九娶了她,二十遊學,二十四高中探花,二十七官拜黃門郎,二十九又遇見她。
    他看向嬈荼,神情溫和。那晚煙花柳巷,她在灼灼芍藥花窗前對他回眸一笑,明明眉眼口鼻皆不像,可他知道,是他的阿蘅回來了。
    “宴冰……”她攥緊了他的衣角,秀眉微蹙,似乎陷入夢魘。
    沈築握住她的手,“阿蘅,我在。”
    嬈荼睜開眼睛,看見他時愣了愣,忽然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宴冰,你別走。”
    門被叩響,柳杏在外輕聲道:“姑娘,該喝藥了。”
    沈築拍了拍嬈荼的手,她放開了摟著他脖子的姿勢,對門外道:“端進來。”
    柳杏端來一碗澄澈的藥湯,沈築嚐了半勺,微甜。柳杏解釋道:“陸先生特意開的溫補湯,對身子無損,可以穩固根本。”
    嬈荼接過藥碗,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沈築在一旁道:“你不知道喝慢點?誰跟你搶?”
    嬈荼用手帕抹了抹嘴,“你不知道說話溫柔點?一直都是這樣,冷冰冰沒人情,假正經。”
    沈築無言以對,反思自己是否一直如此。
    嬈荼對柳杏道:“你以後有了意中人,千萬給我看看,若是那種冷冷冰冰連句好話都不會說的木頭,就是長得再俊也不能嫁。你瞧我就是個例子,當時豬油蒙了心,才一心非他不嫁。”
    柳杏忍笑走了,小丫頭有一種感覺,她覺得姑娘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以前故意跟沈大人唱反調。現在卻是自然而然流露出一副憨態,就好像一位嬌羞的娘子在抱怨她的丈夫,明明滿心歡喜,卻偏偏百般挑剔。
    沈築等柳杏在外麵關了門,對嬈荼道:“編排我的不是,你很歡喜?”
    “是很歡喜。”嬈荼看向案上的白絹,隻見蠅頭小楷密密麻麻,不禁問道:“寫得是什麽?”
    沈築收起白絹對她道:“貼身帶著,萬一以後有什麽危險,它可以保命。”
    嬈荼展開看了看,卻是萬字治國策,看不太懂。
    “我不要這東西。”
    “聽話。”
    “你不能保我性命麽?”
    “我……我也可以,隻是這個東西,你先好好保管。”他將白絹疊好放入一個錦囊中,將錦囊收長線掛在她的脖子上。
    嬈荼握住錦囊,看著他的眼睛,“你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阿蘅,你懷著孩子,將他生養大會很幸苦。”
    嬈荼捂住小腹,“我不怕。他又來找我了,這一次,我再也不能把他弄丟了。”她有些警惕地看著沈築,“所以,你別打他的主意。”
    沈築微微一笑,“我隻是有些醋。”
    嬈荼睨了他一眼,“沒羞沒臊,跟個沒出世的孩子醋什麽?”
    沈築將她擁入懷中,聽著外麵的雨聲,他道:“若是女兒,叫做衡秀,若是兒子,叫作衡文。可好?”
    他拿起她的手,在手心一筆一劃寫下四個字。
    衡,與蘅同音。
    嬈荼搖頭道:“難聽,我的孩子取名,你湊什麽熱鬧。”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扇上,可以看見窗木嵌入牆壁的地方已經濕了,沈築將被子拉到她的頸處,“冷不冷?”
    嬈荼搖了搖頭,“你呢?”
    “我也不冷。”
    “宴冰,什麽時候回京城?”
    “你想要回去?”
    “不,我盼著永遠別回去了。這樣很好,我隻想有個院子,一棟小小的房屋,不用怎麽裝飾,舊木框窗子就好。院子裏種滿花草蔬果,樹下有一口老井,夏天可以浮瓜沉李,冬天可以圍爐取暖。”
    沈築神色恍惚,喃喃道:“一家人圍爐夜話,就很美好。”
    嬈荼抬頭看向他,見他眸中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她輕輕倚靠在他懷中,閉著眼睛聞著獨屬於他的氣息。時間若能停在這一刻,也好。
    陰雨綿延了三日。總是白天下雨,入夜結冰,院中的泥土凍得僵硬,第二日人走過去,又化為冰泥。
    很多年後,她常常憶起景輝元年的那三個雨天,她與宴冰相擁在破舊的小屋中。時光很短,也很長。
    那一天入夜,嬈荼心中莫名的慌亂,摟著沈築左右難眠。沈築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迷迷糊糊中叫了她一聲“阿蘅”。
    “我睡不著。”她道。
    他睜開眼睛,將她往懷中緊了緊,沒有言語。
    “沈築,你到底想幹什麽?”她推他,想要弄個明白。
    “阿蘅,好好睡下。”
    黑暗中,他聲音溫柔的仿如三月春風。
    嬈荼心中稍安,緩緩閉上了眼睛。很快她沉沉睡去了,她沒料到,再醒來時天地變色。她沒料到,以後許許多多個日夜,他的聲音隻餘那句“好好睡下”,回蕩在她的耳邊。
    很長很長的夢,她夢見他一身白衣站在船頭,對他輕輕揮手。她沿岸而跑,想要追上那船,可是很快順流而下的船就行遠了。遠了,他的臉朦朧,身朦朧,最後連小船也朦朧,消失在水際天邊……
    馬車車輪壓在雪地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嬈荼的腦子昏沉沉的,忽然車輪的聲音聽了,另一個聲音在耳邊道:“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睜開眼睛,山鬼的臉在她眼前晃動,她扶著車壁坐起身,疑惑道:“這是哪?”
    山鬼道:“姑娘,咱們已經在東吳陰山穀了。”
    東吳……陰山穀?嬈荼反應了片刻,皺眉問:“是什麽地方?沈築呢?”
    山鬼低眉不言。
    嬈荼忽然一驚,“你說什麽東吳?怎麽會在東吳?不是在大梁境內麽?”
    “姑娘,咱們已經出了大梁。”山鬼解釋道,她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產生了回音,空曠而幽遠。
    嬈荼掀開車簾子,一道刺目光線射了進來,刺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好容易才緩過勁來,卻見周圍山石嶙峋,皚皚白雪,不知身在何處。
    “這……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會在這裏,怎麽不在姑射洲?”
    “這是陰山穀。”陸知命掀開簾子,“馬車行了數日,早已離開了姑射洲。”
    嬈荼向簾子外麵看去,見前麵還有一輛馬車,微覺心安,“沈築在那車裏麽?咱們為什麽會到這裏來,不是應該去金陵麽?”
    “此處隱蔽之極,沒有人能找到這裏,所以要來。至於沈築,他已經回了京城。”陸知命淡淡地道。
    嬈荼怔了片刻,難以置信,下車跑向另一輛馬車,車夫是李漁。掀開簾子一看,裏麵坐著玉秀、珍瓏和眯著眼睛半睡著的謝老夫人。
    珍瓏微微偏過頭,輕聲道:“夫人可安心在此養胎,不會有人打擾。”
    嬈荼轉頭回望山穀,卻見西北處有幾棟嶄新的瓦舍。雖然不大,卻顯得十分結實。
    “沈築一個人去了京城?”嬈荼看向陸知命,“為什麽不告訴我?”
    “沈大人留下一些東西給你。”陸知命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給嬈荼。
    嬈荼撕開信封,抽出竹宣,上麵寫道:“立書人沈築,曾因負良人,無顏對妾室嬈荼,情願立此休書,任憑改嫁,永無爭執。恐後無憑,自願立此文約為照。”
    她逐字逐句,看了許久。
    山鬼和柳杏從車廂中抬出一個木箱子,打開箱子蓋,是一箱子黃金和一個小檀木盒。
    嬈荼捧起那個檀木盒打開,隻見其內兩隻月牙耳墜,一柄神符匕首,還有一隻長玉簪。
    長玉簪,是他一直束發用的。
    山鬼低聲道:“沈大人將金陵城的府宅變賣,這是黃金三千兩。他說……說……”
    嬈荼收起那份休書,“說什麽?”
    “他說欠債已還,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嬈荼點了點頭,蒼涼一笑:“是啊,欠債已還。”望著那處瓦舍,她緩緩走去,鞋子踏入雪中,積雪沒入膝蓋。
    山鬼怕她跌倒,忙上前扶她,卻被她給推開了。陸知命微微皺眉,上前緩緩道:“嬈荼,世上事原本勉強不得,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是,勉強不得,我不勉強。這不就是我所求的嗎?”她吸了吸鼻子,扶住陸知命道:“我腹中的孩子還好吧?”
    “好。”
    “顛簸了幾日,固本安胎的藥該繼續吃。”
    “是。昨日為你把脈,身上的毒已盡。接下來好好調養,這穀中無人打擾,住些時候,生下孩子。就有的忙了。”
    嬈荼笑道:“是啊,我還要照顧孩子,還要侍奉姥姥,是很忙。”
    陸知命將她扶進屋,一間堂屋,左右兩間睡房,向後門出,還有幾間瓦舍。一共竟有六間睡房。屋內床被整齊,桌椅全新。
    嬈荼在一間房屋中坐下,手裏捧著那個小檀木盒,手指已經凍得僵硬。山鬼和柳杏去灶房燒了灶火,屋內鋪有地龍,很快就暖和起來,她麵色平靜,將盒子和休書放在床上,對陸知命道:“請先生稍等,容我先去安置好老夫人。”
    陸知命點了點頭,見她走出門,在各個房間看了一圈,最後將謝老夫人送入最大的一件房間,又令丫頭去灶房看看有沒有米麵油鹽,若有先做些東西來吃。
    吩咐好一切,才回到房間,對陸知命笑道:“姥姥很滿意,這兒雖然遠離了姑射洲,但同時也遠離了紛爭。李漁帶了一些種子,等開春了,可以在院中開辟一處菜圃。”
    陸知命溫聲道:“你心中若有苦,不必強忍著。”
    “我很好,哪有苦?”嬈荼在床沿坐下,指著一張椅子叫陸知命坐,“他一個人在京城,有危險。”
    陸知命不置可否。
    嬈荼將白玉簪子從盒中拿出,“請先生將此物還給他,既無瓜葛,這是他的東西,我不要。”
    “以後若有緣份,還是親自給他的好。在下暫時不會去金陵。”
    “先生不去金陵城了嗎?”嬈荼微驚。
    陸知命搖頭。
    “你要留下來?”
    “受他之托,等你生下孩子,我再離開。”
    嬈荼忍不住問道:“他一個人在那裏,他想要做什麽,他……他會不會死?”說話間,淚水奪眶而出。
    “他有他的路要走。”
    “他會不會死?”
    “你不想讓他死了?”
    “我……我此生不願與他相見,可是……我不願他死。他要死在京城嗎?他一個人,沒有人給他收屍啊……京城那麽大,裏麵的人那樣壞,他一個依仗都沒有,要怎麽辦?”
    “他會娶潯陽公主。”
    “潯陽公主……潯陽公主……”嬈荼抹了抹眼淚,眼中燃起一絲希望:“潯陽公主那麽喜歡他,她不會讓他死的。”
    陸知命心中暗歎,瑜親王登基後,天子之怒,潯陽公主能攔下什麽?
    “是麽,陸先生?他會好好活著,娶了公主,侍奉新帝,入主中書省,以後正是逍遙得意。”嬈荼的聲音微微打顫,隻乞求陸知命能說一個“是”字。
    陸知命最終點了點頭,“所以,不必為他擔心。”
    嬈荼心亂如麻,忽見珍瓏站在門外,她忙起身將她拉住,“珍瓏,沈大人在金陵城不會有事的,是嗎?”
    珍瓏沉默了片刻,才道:“也許等到明年桃花盛開的時候,他回來看夫人。”
    嬈荼望向門外,有數株桃樹。樹枝上壓著白雪。
    陸知命上前道:“東吳的冬天過去,春天很快就會來,到時候山中一片幽綠,桃李開花接果,等到夏日果子熟了,拿到冰泉水中鎮一鎮,會很好吃。然後秋天很快就會來,初冬的時候,你生下孩子。第二年,桃花又開了。你看,其實日子過得很快。”
    嬈荼扶住門框,心中苦澀難言。不管是陸知命還是珍瓏,沒人願意告訴她實情,但她知道沈築在金陵是九死一生。
    回想姑射洲的種種,隻覺得心碎腸斷,他總是那樣一個人,將在深沉心機隱藏在溫和淡然之下,就算泰山壓頂,他也會保持著雲淡風輕。
    嬈荼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隻是好好將養身子。若他不幸死了,至少,還可以為他留後。
    陸知命溫言道:“來的時候,沈大人囑咐我,這穀中少了一口井。等安頓下來,我與李漁一起,在院子裏打一口井。”
    嬈荼朝陸知命強顏笑道:“他還記掛著這個,隻是我隨口一說罷了,先生不必當真。”
    陸知命笑道:“有一口井原是方便一些,我記得小時候與師父在道觀中也打過井。”
    山鬼和柳杏走過來,笑說在後院找到一個地窖,裏麵埋著梅子酒,還藏著好些熏肉,幹草藥幹菌菇。她們切了一塊熏鹿肉,煮了小米清粥,貼了白麵餅,讓去吃飯。
    嬈荼被兩個丫頭架著到了謝老夫人的房中,老夫人先前有些困頓,如今緩過勁來,對嬈荼笑道:“蘅兒,別太念著姑爺,他們男人總要做大事的。橫豎這裏有這麽多人,你肚子裏有個小的,這兒還坐著我這個老的,可還不夠你忙的?”
    嬈荼微笑道:“隻是委屈姥姥遠離故土,跟著蘅兒顛沛流離。”
    “你在一天,我享一天福。等我老死了,你將我的棺送到姑射洲,跟你姥爺埋在一起,也就是了。”
    嬈荼道:“姥姥是有福的,隻怕我懷裏的孩子長大了娶了媳婦,姥姥還健在呢!”
    謝老夫人笑道:“那我可就真成了老不死的了!”
    說的眾人都笑了,山鬼柳杏和玉秀幾個將做好的飯菜端到屋內,嬈荼隻說不必有主仆之分,叫大家圍在一起吃飯。
    她聞著小米粥的香味,賭氣道:“沈大人在京城還要羨慕我們呢,圍爐吃飯,圍爐闊論,可不比他在金陵城當中書令與人勾心鬥角好!”
    謝老夫人搖頭道:“你這孩子,姑爺在廟堂上施展抱負,怎麽還不念著人好呢!”
    嬈荼展顏一笑,“我隻是說說罷了,哪能……哪能……不念他好。”說到最後,有些哽咽,便再不說了。
    強撐著吃完了飯,天已經黑了。這是一處深穀,四周懸崖峭壁,入穀的窄路已經被陸知命封死。晚上柳杏在屋內收拾被褥,嬈荼便坐在一邊,擺弄那一箱子黃金。
    柳杏道:“大人將府宅變賣了,不知要住哪呢。”
    嬈荼淡淡地道:“自然有駙馬府給他住。”她拋了手中的金鏍子,發出一聲叮咚脆響,沒好氣道:“三千兩黃金有什麽用,將人困在這裏,又花不出去!”
    山鬼笑著進來,“小姐,我瞧這處極好,也沒有什麽花銷用處。地窖裏屯了許多稻穀酒肉,等秀娘開辟了菜脯,種上瓜菜,咱們也有新鮮的菜吃。有酒喝,有肉吃,這日子不是美得很嗎?”
    嬈荼瞥了她一眼,“那是你。”她忽然心中一動,“稻穀可以吃多久?”
    “要是留一些穀種播種,一年又一年,可以吃很久呢!”
    嬈荼氣道:“誰要一年又一年待在這裏,你就說不種稻穀,就那些可以吃多久?”
    “大約……一年吧。”山鬼不確定道。
    嬈荼沉吟道:“一年……他準備了一年……山鬼,你後來去沈家老宅又看到什麽了嗎?”
    山鬼看了看窗外,走到嬈荼身邊低聲道:“我看到了姑娘、陸知命、甚至還看到了我……”
    嬈荼愣了一下,擰眉道:“你說的什麽?”
    “沈大人不是一個人回的金陵。我們這一批人都跟著他呢。”
    嬈荼“嗯?”了一聲,“我們不是在這裏麽?怎麽又跟著他?”
    山鬼歎了一口氣,“姑娘,你腦子怎麽不靈光了。我是說,有人冒充了咱們,跟在沈大人身邊。”
    嬈荼驚道:“他知道嗎?”
    “當然知道了!就是他安排的。所以,姑娘你就安心待在這裏,沈大人心裏有譜,他那樣的聰明人,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嬈荼聽山鬼如此說,稍覺心安,卻馬上又搖頭道:“我隻怕他……自己求死。”
    “姑娘,既來之則安之,你怕來怕去,憂心忡忡,卻沒什麽用。”
    嬈荼歎了一聲,“你說的對。”她捧起檀木匣子,撫摸著裏麵的神符和玉簪。
    神符,曾今刺入他的胸膛。玉簪,是他一直戴著的,如今脫去簪子,是請罪之意麽?
    她忽然氣極,抓起休書攥成了一團,憤憤道:“什麽‘任憑改嫁,永無爭執’?沈築,你死了我自然是改嫁的,不僅改嫁,連孩子都不隨你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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