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景輝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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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
    元宵佳節,皇帝嫁女。
    潯陽公主一襲紅衣霞帔端坐紅閣之中,他手持一杆金秤,挑起她的紅蓋頭。
    潯陽公主滿麵羞赧,抿唇微笑。
    他盯著她看了許久,緩緩道:“人言,城頭觀雪,舟中觀霞,紅燭之下觀美人,是為會觀。”
    低沉溫和的聲音,縈繞在她耳邊,潯陽公主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她仰頭看著眼神冷峻的他,“我……是不是在做夢?”
    沈築轉身推開窗扇,冷風迎麵撲來,將他的鬢發吹得微微浮動,他望著滿城燈火,輕聲道:“公主請看這座金陵城。”
    潯陽公主走到窗前與他並肩,放眼望去,香煙繚繞,花彩繽紛,燈光相映。她挽住沈築的胳膊癡癡道:“沈郎,這盛世繁華,我與你共享。”
    沈築臉色平靜,雙手按住窗框問道:“皇上龍體如何?”
    “三哥在宮中侍疾,已有半月了。”
    沈築微微點頭,“明日朝會大典還需布置,請公主先歇下,臣還要去禮部衙門。”
    潯陽拉住他的衣袖,“沈郎,你我既已成親,你何必再以‘臣’自稱?再說,今夜時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沈築搖頭,“這是大梁禮製,微臣不敢逾越。”
    潯陽脫口道:“如果大梁禮製讓你疏遠我,那我就求父皇廢了這禮製。如果我公主的身份叫你懼怕我,那我就不當這個公主。”
    “不要公主的身份?”沈築微微一笑,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潯陽握緊了拳頭,“我沒有玩笑,我是認真的。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我曾經天真的以為你能娶到我,是上天給你的最甜蜜的禮物。可是後來當我發現你根本不願意當我的駙馬,甚至故意對我冷漠疏離,從那時候起,我就開始痛恨我的身份。”
    沈築“哦?”了一聲,淡淡道:“沒有了公主的身份,你如何弄權,如何對付嬈荼?潯陽,你依賴公主這個身份賦予你的權利活到如今,一旦沒了這個身份,你活不下去的。”
    潯陽公主愣了一下,眼中立即湧出濃濃恨意,“嬈荼?我究竟什麽地方不如她?出生在皇家,我有什麽錯?難道非要我跌落風塵你才覺得沒有危險麽?”
    沈築看著情緒激動的她,緩緩道:“你擁有權利,沒有錯。可你不該勉強。”
    潯陽公主一把摟住他的腰,“我就是要勉強!”
    沈築扶住她的雙臂,將她從懷中推出,“活在這座金陵城,連性命都是一種恩賜。沈築已經厭倦了。”
    他轉身出門,潯陽公主氣急敗壞,朝他的背影喊道:“沈築!你有本事就永遠別回來,你踏出這扇門,就別想再見到那個女人。”
    沈築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頭,“從姑射洲回來這一路上,你派出了多少死士?可是她沒有死。所以,不必枉費手段了。”
    說罷踏門離去,潯陽公主恨得扯去霞冠,濺起滿地珠翠,她發瘋了似的將案上紅燭和合巹酒掃落在地,蹲下哭道:“沈築!沈築!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究竟是哪裏不好……”
    沈築出了門,抬頭見天上飛雲變化,徒步穿過燈海花街,走到了永子巷。永子巷很安靜,也很黑,火鍋館關了門,門前停著一輛馬車。
    一人掀開車簾子,怡然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沈大人怎麽還有閑心來此閑逛?”
    沈築淡淡地道:“去你府中。”
    車上人蕭彥寧歎了一聲,“我那公主妹子要是知道是我攪了她的洞房花燭夜,非要上門找我算賬。”
    沈築踏入車中,“有一件要緊事與你說。”
    “你要是想將那女人托付給我,沒問題。但你要是想讓我照顧她腹中的孩子,我是不太樂意的。”
    沈築淡笑道:“托孤?看來五王的諜子比我想得要厲害。”
    蕭彥寧駕車回到王府,將沈築請入奇門黑林陣封鎖的茅廬,“在這個地方,不必擔心隔牆有耳。”
    沈築問:“她有身孕的事,是山鬼透漏給你的?”
    蕭彥寧搖了搖頭,“那個小丫頭沒什麽城府,早就是棄子一枚。”
    “那你是如何得知?”
    “青州驛站有我的一個諜子,叫耳善,可以在十米之內聽到人的心跳聲。沒有什麽話能瞞過他的耳朵。那日陸知命給她探到喜脈,所說的每個字耳善都聽到了。所以嬈荼懷有身孕,我比你先知道。”
    “她的身邊還有沒有你的諜子?”
    “沒有。”
    沈築點了點頭,“北境動亂的折子已經送到了皇上案前,明日朝會上,我會舉薦你赴漢中。但皇上會舉棋不定。朝堂之上,會有多少人為你說話?”
    “隻要你沈大人帶頭,國子監、中書省、禮部便不會有異議,兵部的老尚書念我一份舊情,會附議。反對者,瑜親王的黨羽。兩方勝負,五五之間。”
    沈築提醒道:“你要清楚,就算皇上同意,也不會給你兵馬。你一人赴漢中,在路上很可能被瑜親王的人截殺。”
    “我明白。”
    “也許你會踩著你豢養死士的屍體逃到漢中,但到了那時就算還有命在,也不過是個孤家寡人。”
    “我也明白。”
    “好,既然你已如此篤定,我信你。幫我帶一人去漢中。”
    “嬈荼?”
    “是。”
    “我會帶她去的,她的命是我的。”
    沈築淡淡道:“皇帝駕崩之日,是你出城之時,到時候在城北帝王廟,我將她交給你。”
    蕭彥寧看著沈築,他忽然眯了眯眼睛,笑著點了點頭。“你放心,一個女人,我還是能保住的。她跟著我會很安全。”
    “我想要的,不僅僅是安全。”
    “嗯?你還想要什麽?亂世之中,保全性命已經不易。”
    沈築道:“我要她安好。”
    蕭彥寧歎了一聲,“執念!”
    沈築堅定道:“我要她安好,所以漢中五年,你盡可布局,卻不能妄動。你最好聽我的話。”
    蕭彥寧笑了笑,“沈大人,你威脅我?”
    “對,我就是在威脅你。”
    “五年之內我有異動會如何?到時候你在六尺黃土之下,還能爬出來與我作對?”
    “自然會有人壓你。”沈築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無比認真道。
    蕭彥寧沒好氣,“沈大人,你也忒愛管閑事,既然想死就痛痛快快地死,你說你把手伸那麽長幹什麽?”
    沈築微微一笑,“以天下做棋盤,下一局好棋。”
    “佩服!佩服!”蕭彥寧拱了拱手,無可奈何。
    “我指點一個人去漢中,此人別號鳴岐,擅於陽謀,可為你所用。”
    “多謝了,隻是我少了個擅長陰謀的,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漢中,好過死在天牢。”
    “不必了,你將她好好帶去,我便能瞑目。”
    此時欽天監內,監正黃放翁垂首站在一處廂房前,神情凝重而恭敬。
    門窗緊閉的廂房內,茶香嫋嫋,有兩個人對坐飲茶。一個是身穿蟒袍的瑜親王,一個卻是須眉盡白的黃袍道人。
    那老道聲音低啞遲緩,吐字不清,是半舌之人,“紫微星黯淡無光,聖上恐怕熬不過正月了。”
    瑜親王麵露悲色,“請先生指點彥烈。”
    “我夜觀星象,發現有紫氣向西北方向流竄,東方有星辰,與那紫氣遙相呼應。”
    瑜親王小心翼翼道:“可是東方有人助長妖紫氣焰?”
    道人斟下一杯茶水,緩緩道:“請王爺派高手速去東吳境內,於荒山巨穀之中找一名女子,發現之後立即斬殺。此女斷斷留不得。”
    瑜親王擦了擦額上細汗,感激涕零:“多謝先生指點。”
    “王爺去吧。”
    瑜親王畢恭畢敬告辭離去,道人並未相送,在屋內朗聲吩咐道:“黃放翁,進來。”
    黃放翁脫靴走入屋內,“老師,既然妖紫北流,為何不直接去西北斬殺?”
    白眉道人冷哼一聲,“妖紫?”
    黃放翁嚇得一哆嗦,頓時噤若寒蟬。
    白眉道人長長歎息道:“正統天定,那紫氣明明非妖,蠻橫滅之,必遭天譴。”
    黃放翁恍然大悟,“所以老師令王爺去東吳,是想……間接攪滅西北紫氣?可是東吳那女子究竟是何人?”
    “幼鳳孤鸞的命格,不知究竟是誰。逆天行事,後事難料。你我身在欽天監,篡改氣運,實屬身不由己。如今回頭看看,還是沈長林走了一條好路。”
    “老師,沈長林忤逆先皇,並沒有好下場啊!就連他的兒子,也免不了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白眉老道喃喃道:“沈築?”他忽然搖了搖頭,閉目不語,雙手放在膝蓋上快速掐訣。
    東吳陰山穀。
    在一根直指天穹的孤峰之頂,有兩人,站著的陸知命與坐著的珍瓏。
    孤峰已經穿出滾滾雲海,陸知命負手而立,隻見月如銀盤,清輝朗朗,漫天繁星,壯闊無垠。
    珍瓏輕聲道:“其實一個瞎子,在哪都是一樣的。但我就想上來吹一吹冷風,多謝先生成全。”
    陸知命蹲在她身前,溫言道:“姑娘的眼睛看不見,但心中所見卻比世上許多人都多。”
    珍瓏的嘴角勾起一絲淡笑,“我其實寧願做個癡人。”頓了頓,卻又道:“其實這樣也挺好。我可以聞到風從遠方送來的花香,可以聽到雪花落在樹葉上的聲音,可以感受到冬日陽光照在身上的暖意。有時候我也覺得很滿足。”
    陸知命心中微柔,他仰頭望著天上星辰變換,許久之後才緩緩道:“我曾今看到過一張欽天監命格星圖,畫給你看。”
    珍瓏伸手,陸知命在她手心上一邊畫一邊解釋星辰方位,隻畫到一半,珍瓏便道:“慕容先生曾經給我講解演算過,與你所畫並無不同。”
    陸知命收手,並不覺得如何吃驚,反而笑道:“慕容先生真乃神人,連欽天監細致推敲演算的命格星圖,他都能先知先覺。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慕容先生常常說,他知道很多已經發生的事情,卻從不知道那些事情以後的結果。”
    陸知命點了點頭,“是啊,命格星圖隻是世人推衍。究其如何,不得而知。”
    珍瓏微微抬頭,問道:“陸先生,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很圓?”
    “是。但是月色並不溫暖。”
    “能給我講一講麽?”
    陸知命緩緩道:“它的光是冷的,好像冷霜在空氣中流動,好像深秋時的山泉水冰涼。”
    珍瓏笑道:“先生說這句話的語氣,很像慕容先生。”
    “哦?”
    “慕容先生是那樣一個人,說話時就好像在讀優美的詩,即便在殺人的時候,還是語氣溫柔。”
    她攏了攏衣襟,陸知命看著她的臉色在月光下發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瘦弱纖細,似乎風一吹就能將她吹倒。他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我送你下去。”
    珍瓏搖頭道:“再等一等。”
    “你雖然有些內力,恐也抵不住這樣的寒風。”
    珍瓏想了想,無奈一笑,“勞煩先生。”
    李漁用竹簽子和宣紙做了好幾盞燈籠。嬈荼和山鬼、柳杏、玉秀圍在謝老夫人的房間內,幾人剪了許多燈花貼在燈麵上。這其中數山鬼的燈花最難看,柳杏和玉秀剪出了好些牡丹富貴花,山鬼卻隻能剪出一些小貓小狗的造型。
    嬈荼笑道:“山鬼,你不會剪就別浪費紅紙了。”
    山鬼不服氣,“姑娘你還說我,你不也隻會剪小書生,小姑娘,小驢嘛?”
    嬈荼“嗯”了一聲,“那我剪的也像個人,像個驢。請問你剪的是什麽?小壁虎還是小狼狗?”
    山鬼賭氣道:“我也會剪小人啊!”說著就要去抽紅紙。
    嬈荼拋了一張邊角料給她,“用這個。”
    山鬼於是拿著剪刀,動作誇張地在那邊角料上剪出一個拿著長矛的將軍。嬈荼笑眯眯看著那個將軍,笑問柳杏和玉秀,“你們覺得這人像誰?”
    柳杏抿唇不說話,玉秀遲疑道:“好像有點像楊侍衛。”
    山鬼不承認道:“怎麽會像他呢!他哪有這麽威武。”
    嬈荼點頭道:“不像,一點都不像。”
    山鬼有些喪氣,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剪出來的小人真的有點像楊謙,這可大大不妙,怎麽最近腦子裏總是出現那個愣木頭呢。
    嬈荼將自己剪的小人粘在燈麵上,一頭毛驢,一棵梅子樹,一個摘梅的女子,一個握書的書生。
    謝老太太笑嗬嗬道:“蘅丫頭,你看看你,給人家山鬼說得麵紅耳赤,你自己剪的書生,又是誰?”
    嬈荼拎著燈籠線轉了一圈,笑道:“是宴冰。”
    從老夫人的房間中出來,卻看見陸知命和珍瓏從外麵回來,嬈荼上前問道:“陸先生,你們去哪了?”
    “在峽穀口的一柱山上觀星。”
    嬈荼笑道:“觀星?今兒十五,卻不是去觀月?”
    陸知命微微一笑,“世人皆在今日觀月,那這漫天星辰未免寂寞了些。”
    嬈荼看了看珍瓏,道:“山上風冷,我讓柳杏兒煮些熱茶你喝,仔細著涼。”
    珍瓏搖頭正要說“不必……”
    陸知命卻笑道:“那勞煩柳杏多煮一碗,我也喝些。”
    嬈荼心中一動,並沒多說什麽,笑著應下,喚柳杏去煮茶。回到自己屋內,她將燈籠掛在床欄上,這並不是可以旋轉的走馬燈,隻是掛在欄杆上輕輕搖晃。
    光影落在她的臉上,她看著那燈上牽驢的書生,輕撫自己的小腹,語氣溫柔道:“衡文還是衡秀呢?這是你們的爹,他看著你們出生。”
    山鬼走進來悶悶地道:“姑娘,別犯癡病了。”
    嬈荼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燈麵上的小人,“你瞧,他可不就在這嘛!”
    山鬼道:“你可別把裏麵的蠟燭戳倒了,到時候沈大人可就化成煙了。”
    嬈荼聞言一驚,點頭道:“是不太穩妥。”想了想,將燈繩解開,吹滅了燭火。放到櫃子上麵不容易碰到的地方,對山鬼道:“你和柳杏仔細些,別碰掉了。”
    山鬼“嗯”了一聲,“姑娘你猜沈大人現在在幹什麽?”
    嬈荼眼神暗了幾分,“今兒是他的好日子。”
    山鬼獻寶一樣湊到嬈荼麵前,笑嘻嘻道:“姑娘你放心,沈大人和潯陽公主肯定什麽事都沒有。”
    嬈荼皺眉道:“你搞了什麽?”
    山鬼笑道:“我跟楊謙打過招呼了,如果真的見到沈大人跟公主洞房,就往窗戶裏彈枚石子,打落燭台放一把火,左右是要破壞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嬈荼沒好氣道:“我還以為你想了什麽好主意!”想了想,卻有些心酸,怎麽能不心酸呢?今夜他會挑起另一個女人的紅蓋頭。
    十年前的那個夜裏,他曾挑開過她的蓋頭。他說:“城頭觀雪,舟中觀霞,月下觀美人,卻都不如紅燭之下觀阿蘅。世間種種誘惑,都因你而失色。”
    嬈荼摟住檀木匣子側躺在床上,閉目睡下。
    白雪融進了土裏,山泉聲叮叮咚咚越來越清亮。窗外的桃花抽出了嫩牙。
    桃花開的時候,陸知命和李漁在院子裏挖了一口井。嬈荼看著曾今仙風道骨的陸知命脫下道袍,穿著粗布短衣,挽著袖口褲腿,扛著鐵鍬在院子裏挖井的場景。
    她忽然很後悔,當時宴冰讀書的時候,她為什麽不在一旁搗亂呢?擾亂他的心誌,沒準他就不能成為探花郎。眼前這樣的生活,難道不好麽?
    她問:“陸先生,你為什麽要修道?”
    陸知命拿著鐵鍬的手頓了頓,笑道:“從我記事起,我就長在道觀裏,這是我的命。”
    嬈荼看向對麵安靜地坐在石階上的珍瓏,不再說話。陸知命太過於溫文爾雅,對誰都一派和氣。
    有時候,溫柔會釀成錯誤。
    但這些事情,嬈荼不願多言。因為對於男女情愛,她也不能解脫。那些整天拿著大道理勸慰別人的人,有幾個經曆過刻骨之痛?
    天色忽然暗了下來,幾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天,卻見當空明日一點點殘缺,陸知命神色大變,拋下鐵鍬沉聲道:“天有異象。”
    嬈荼站起身,心裏砰砰直跳,謝老夫人在窗戶邊上道:“天狗咬日,要變天了。”
    陸知命道:“算日子,老皇帝也該去了。”
    嬈荼訝異道:“怎麽這麽快?那日……去年老皇帝不是還能去沈府走動麽?”
    陸知命搖了搖頭,“那晚我靜觀皇帝氣色,已經是強弩之末,強撐而已。”
    “那……那瑜親王登基了?”
    陸知命看向嬈荼,忽然眼神一凝,伸指在她眉心處一敲,口中喝道:“破!”
    嬈荼腦中轟然一震,退了幾步,按住眉心惶然道:“怎麽?”
    陸知命咬破了手指,鮮血點在嬈荼眉心處,麵前金陵城方向,他上前幾步勃然大怒:“黃放翁,你找死!”
    一柄桃木劍從他袖中飛出,直朝金陵方向飛去。
    道門禦劍神通,一劍可破三千裏。
    金陵城欽天監內,打坐入定的黃放翁忽然一口鮮血噴出,一柄桃木劍直直釘向他眉心。在欽天監十幾年畫地為牢的監正被射翻在地,氣絕而死。
    白眉老道大踏步而出,看見倒地身亡的徒弟黃放翁,他須眉揚起,雷霆大怒,麵朝東方喝道:“放肆!”
    陰山穀中,嬈荼看向陸知命,“這是怎麽回事?”
    陸知命道:“黃放翁趁天狗咬月之際神遊千裏,抽絲剝繭尋你氣機。剛才差點被他察覺。”
    嬈荼疑道:“是那個道士……他曾經探查過五月的蹤跡,可是沈築說因為五月身負莫大氣運,才能被探查到。黃放翁怎麽能探查到我的呢?”
    陸知命沉默片刻,搖頭不言。
    嬈荼想了想,“難道我也有什麽大氣運?”
    此時天已全黑,陸知命仰頭道:“欽天監還有高人,我需要在山穀四周封上道門符籙,破他們的妖法。”
    嬈荼隻得由他去,心中空空蕩蕩,她抬頭看著隻餘一輪光圈的太陽,喃喃道:“你沒事吧?”
    有一騎快馬出金陵,馬上兩人,黑衣黑袍的蕭彥寧,懷中摟著一個女人。他出了城門,在驛道上向北急奔三百裏後,忽然掉頭向東而去。
    懷中女子焦急道:“為何忽然轉向,咱們不是去漢中麽?”
    蕭彥寧冷笑一聲,低頭看向懷中的“嬈荼”。
    “為什麽轉向,你不知道麽?”
    這一天,大梁進入景輝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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