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教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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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遲疑了一下,搖頭道:“不記得了。”他不是不願將心中的疑惑說給嬈荼聽,隻是他經過太多坎坷,深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還不如心死。這麽多年過去,阿蘅姑姑該放下了。
    這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他其實並不相信那些萬一。
    嬈荼道:“既然以後教你學問,總能見麵的,或許是蕭彥寧的人,也未可知。”
    當晚,月色清涼如水,她一人坐在院中的藤椅上,一襲白衣比月色清冷。在落霞鎮三年,素衣銀簪,隻為一人。
    衡秀睡眼朦朧,踢踢踏踏走到院子裏,“娘親……你怎麽不睡覺?”
    嬈荼微微一笑,將衡秀抱入懷中,給她整了整歪歪扭扭的小衣裳。
    “娘親在看月亮嘛?”衡秀仰著臉,月光落在她的桃花眸子裏,眸光瀲灩。
    嬈荼“嗯”了一聲,“今晚的月亮很圓。”
    衡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對著月亮虛空比劃了一下,納悶道:“為什麽月亮有時候很圓,有時候又很彎彎呢?”
    “因為……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嗯?”衡秀顯然聽不明白。
    “因為月亮不一定非要時時圓滿才美好。你看,它有圓的時候,也有彎的時候,這樣變化起來,才是真實存在的。”
    小丫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可是為什麽月亮上麵有黑點點呢?”她總有問不完的問題。
    嬈荼笑道:“這個問題,我也問過你太姥姥。她告訴我,以前天上有兩個太陽輪流照耀著大地,照得人們無法合眼休息,莊稼也都被燒焦了,人們個個勞累又黝黑。又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一位箭術高明的神箭手用強箭射中了其中的一個太陽,從此,它的光芒漸漸變弱,變成了月亮,在晚上照耀著大地。你看到的那些黑點點,就是它受的傷。”
    她聲音輕柔,帶著催眠的意味,小丫頭歪著腦袋,在她懷中沉沉睡去。嬈荼起身將衡秀送回了床上,見衡文縮在薄被裏,隻露出一個小腦袋。
    她有些恍惚,衡文的眉眼口鼻,都很像他。她心間微柔,暗念:“宴冰,你看到了麽?我給你生了一對兒女。衡秀很頑皮,衡文很沉靜。衡文長得像你,連性子也像你。”
    她忽然轉頭看向門外,麵露驚疑,毫不猶豫奪門而出,走到街道上,看向街頭緩緩而來的一個道士。
    “陸先生,好久不見。”
    正是陸知名的道人微微頷首,“你的內力到了這番境界,看來蕭彥寧教你的功夫,你已經融會貫通了。”
    嬈荼道:“這個亂世,嬈荼不想連性命也不能自己作主。先生如何?紫衣如何?陰山穀中其他人如何?”
    “老夫人與李漁夫婦都很好,天下大亂之時,是珍瓏出穀之日,所以她還要在穀中等兩年。”
    嬈荼問:“先生為何忽然來漢中?”
    “欽天監半舌道人要動手,我來為五月和衡文化解。”
    嬈荼聞言微驚,恨道:“是要以厭勝之術害這兩個孩子?”
    “半舌道人擅長移星摘星,手段不是厭勝術可比的。”
    “先生可有把握?”
    “三年前在那陰山穀中,我與半舌老道各自神遊,纏鬥三天三夜,難解難分,各自受重創。他這是剛緩過勁來,我也差不多,所以依舊半斤八兩。我舍棄一身修為,換他身死道消,有三分把握。”
    嬈荼搖頭:“還有沒有其他方法,牽累先生,我心難安。”
    “我不是為你,隻不過你恰好與這兩個孩子有牽連罷了。”
    陸知命上前幾步,微笑道:“厚著臉皮在你家中住一段時日,聽聞你做的桂子糕很好吃,垂涎許久。”
    嬈荼笑問:“先生是何時到的漢中?”
    “今日早晨。”
    “早晨到的……”嬈荼麵不改色,“那先生如何得知我的桂子糕好吃?”
    “……市井傳言。”
    “是麽?我竟然不知道自己隨意做的小點心,都在落霞鎮口口相傳了,以至於先生隻到了一天,便能聽說。”嬈荼盯著陸知命的眼睛,笑意玩味。
    陸知命垂眸微笑,並不解釋。
    嬈荼將陸知命帶到五月的房中,五月一向睡得淺,聽到腳步聲立即就醒了,睜開眼睛看是陸知命,還有點不太敢相信,揉了揉眼睛細看,既驚且喜,叫道:“陸先生!”
    五月沒忘記,陸先生為了他受過琉璃山主慕容氏的一掌。
    嬈荼笑道:“陸先生要在咱們家住上一段時間,先與你睡一張床。明日我去請工匠再打一套床鋪,將衡文也搬過來,你們三人睡一屋。”
    五月點了點頭,少年一直對陸知命有親切感,當年在靈寶莊,陸先生一怒之下製住妖道黃放翁是何等氣勢,雖然後來被琉璃山山主重創,不過少年心中對陸知命崇拜的很。
    慕容氏神出鬼沒近乎妖,而陸知命仙風道骨近乎仙。五月心中評判一個人的本事,其實是不完全看能力的。
    陸知命在五月的房中歇下,嬈荼出去後,沒有立即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又出了門,她要去見一個人。她不相信陸知命聽聞桂花糕好吃,是來自市井傳言,她更相信陸知命今日見過了那位學堂的先生。
    究竟是誰,讓陸知命避而不談?
    陸知命在屋內聽到她的動靜,並沒有阻攔。
    嬈荼施展輕功,輕飄飄落入學堂的後院,那是學堂先生住的地方。院中寂靜,嬈荼走到一扇窗戶旁,輕輕推窗,屋內漆黑一片,卻彌漫著一股熟悉的氣息。
    檀香。
    嬈荼腦中有片刻的空白,她猛然推開窗戶要翻進屋內,卻聽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背後道:“夫人深夜造訪,有失遠迎。”
    嬈荼轉頭望去,月光下,紫袍書生坐在院中,光影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如鬼似魅。
    嬈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喃喃道:“慕容氏?”
    正是琉璃山山主慕容氏的書生似乎是笑了笑,用一種讓人迷醉的溫潤嗓音道:“怎麽,看到我很驚訝?”
    “你怎麽會在這裏?”嬈荼謹慎起來。
    “我為什麽不能在此?”慕容氏笑。
    “你就是學堂的新先生?”
    “是。”
    嬈荼微微沉吟:“怪不得……怪不得五月說你的聲音很熟悉。先生來此所求為何,可否坦言告之?”
    “在下前來落子。”
    “誰是你的棋子?”
    “以天下做棋盤,以眾生為棋子,誰都有可能。”慕容氏仰頭望月,風輕雲淡道。
    嬈荼知道問不出什麽,也不再廢話,朝他微微福了福,“小女子就當從未見過先生。”
    “不送。”
    嬈荼走出幾步,忽然又停下問道:“先生愛點檀香?”
    “檀香寧神,我記得沈築愛檀,又名檀郎。怎麽,我點不得麽?”
    嬈荼笑了笑,“沒什麽,告辭。”
    她走後良久,慕容氏在院中悠悠歎道:“我常聽人說女子的直覺很準,雖然沒什麽道理可言,但大多數時候卻總能應證。”
    一個清瘦修長的身影推門而出,走到院中,他輕聲道:“她清減許多。”
    “為什麽不願與她相見?”
    “我還活著,這件事不能讓蕭家人察覺。否則就是給她遭致殺身之禍。”
    “她養了三個身負氣運的孩子,蕭彥烈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不一樣。蕭彥烈生來自負,他其實沒有太將那三個孩子當回事,他眼中看到的,還是囂張跋扈的延寧王蕭彥寧,若是知道我還活著,我斷定他會立即下手對付阿蘅和孩子。畢竟,隻有她和孩子是我的軟肋。”
    “哦?想不到沈大人自負如斯。”
    “不管你承不承認,蕭彥烈最忌憚的人,其實是我。”
    慕容氏問:“何不帶著女人孩子歸隱林泉?”
    沈築搖了搖頭,眉心微蹙,喃喃道:“有時候我也會問自己,苦了孩子,也苦了她,值得麽?可是……天下大亂,百姓萬民皆是苦,誰能獨善其身?少年遊學時遇到一位前輩高人,他告訴我,謀士,注定要藏在陰暗處。殫精竭慮,江山卻叫別人入主。自古謀士,有幾個有好下場?”
    “但我沈築知道,我這一生早就沒了退路。為一人之謀不算謀,為一家之謀為小謀,為一國之謀為中謀,為百姓之謀方為大謀。”
    慕容氏饒有意味道:“好一個為百姓之謀方為大謀,救你出皇城浮水地牢,我真不後悔。即便我知道,到最後我可能也會被你這滿腹壞水的謀士給算計去。”
    沈築一笑,“慕容先生,當得奇絕二字。”
    嬈荼回到自己家中,心亂如麻,她不由覺得可笑,這麽多年過去,她竟然還會幻想他還活著?
    她捧出一隻檀木盒子,輕輕嗅著上麵的氣息,打開蓋子看著裏麵那支長玉簪,她緩緩道:“沈築,我還以為是你回來了……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
    ……
    半月之後,漢中城來了一位貴人,潯陽長公主。
    蕭彥寧騎在高頭大馬上,在漢中城牆前望著遠處排成長龍似的儀仗車隊,他朗聲笑道:“潯陽妹子,幾年不見,你還是這麽威風。這氣勢,絲毫不減當年啊!”
    潯陽公主一襲紅衣,從鳳輦中走下來,儀態萬千,她微笑道:“潯陽來恭喜五哥平複北境。”
    “這就太客氣了,妹妹替本王開心,派人送點金陵城的吃食過來就好,何必特意來我這荒蠻之地,此處貧瘠,妹妹若是瘦了回金陵,三哥定然責怪我招待不周。”
    “皇兄是大梁皇帝,五哥口誤了,怎麽還能叫三哥呢?”
    蕭彥寧笑而不語,眼中卻是冷冽。
    潯陽笑道:“三哥不請我入城麽?”
    “妹妹有這份膽識,不懼我這龍潭虎穴之地,正是求之不得,請。”
    衡秀和衡文正在點心鋪子裏,兩個小家夥正圍著一隻蟈蟈玩得起勁。聽到外麵有敲鑼的聲音,小丫頭轉身趴到窗戶上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見到一個渾身華貴的美人和她蕭叔叔走在一塊,蕭叔叔有說有笑。
    小丫頭叫了一聲,“蕭叔叔,你在和誰說話呀?”
    潯陽公主轉頭一看,看到小丫頭趴在窗口,滿臉好奇。
    蕭彥寧罵道:“去去去,你個小丫頭片子,我們大人說話,你小孩子插什麽嘴?你娘沒教過你啊?”
    衡秀兩隻眼睛一瞪,氣鼓鼓道:“蕭彥寧,你個大壞蛋,我再也不理你了。”
    潯陽公主的眼神暗了幾分,淡淡道:“五哥,你這個延寧王當的,實在不怎麽威風。一個乳臭未幹的毛丫頭都敢直呼你的名字了麽?”
    蕭彥寧微微一笑:“這毛丫頭隨她娘,都不好惹。”
    潯陽公主冷笑:“他娘?不會是那個出生青樓的賤婢吧?”
    蕭彥寧收斂了笑意,“潯陽,你這麽說,可能會被打的。”
    他的話音剛落,小丫頭衡秀已經抓了一隻蟈蟈,從窗戶裏丟出,正好砸在潯陽公主的頭上。潯陽公主大怒,指著衡秀對手下侍衛喝道:“你們還等著我自己動手麽?”
    衡文將衡秀從窗戶口拖了過去,嘭地一聲關上窗戶。
    潯陽公主氣急敗壞,“將那兩個小東西給我拽出來!”
    蕭彥寧攔在鋪子前麵,笑看著潯陽長公主,“我說妹子,你好歹是個金枝玉葉,跟兩三歲的孩子置氣,隻怕是有失體統。”
    潯陽公主罵道:“死丫頭跟那賤女人一個德行,我今兒非要出這一口惡氣!”說著去踢身後的侍衛,“磨蹭什麽,還不進去抓人!”
    侍衛猶豫不決,蕭彥寧笑道:“潯陽,我的地盤上,你確定?”
    門被推開,衡文探出一顆小腦袋,對著潯陽公主啐了一口,叫道:“你才是賤女人,壞女人!”
    潯陽公主勃然大怒,也不等侍衛動手,自己上前扳住門板,往外一扯,將衡文帶了個踉蹌。
    衡文翻了個跟頭,從門裏滾了出來,坐在地上。衡秀大吼大叫,上前捧住衡文的腦袋,尖叫道:“不準打我哥。”
    潯陽公主伸腳就去踹衡秀,哪知剛伸出去腿,整個人向後倒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蕭彥寧歎道:“我就說了,這丫頭的娘很厲害,連我都不敢惹。妹妹吃了虧吧?”
    話雖那樣說,卻是一臉的辛災樂禍。
    潯陽公主是重重摔了一跤,屁股生疼,眼淚都差點流出來。望著從屋內走出來的素衣女子,她恨道:“賤婢!”
    嬈荼將衡文衡秀扶起來,衡秀抽著鼻子,眼淚汪汪地道:“娘親,壞女人打衡文。”
    衡文依舊被她緊緊摟著腦袋,尷尬道:“阿秀,你放手。”
    嬈荼伸腳在笑容滿麵的蕭彥寧身上狠踹了一下,“帶著這些畜牲馬上給我滾!”
    蕭彥寧隨意拍了拍白玉袍子上的腳印,朝潯陽公主伸出手,“得嘞,潯陽妹子,還打麽?”
    潯陽咬牙從地上站起來,指著嬈荼罵道:“賤婦!你果然還沒……”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啪”的一聲,臉頰上就落了一個巴掌。
    嬈荼冷冷地道:“這一巴掌,打你嫁他,卻不救他。我還以為你是有多愛他,看這一身紅衣,原來說皇室涼薄,不過如此。”
    潯陽公主攥緊了拳頭,“你倒是矢誌不渝,怎麽不見你殉情呢?”
    嬈荼緩緩道:“我該怎麽做,不用你來教我,再不走,我保證你以後都走不了!”
    潯陽公主揮掌就要打過去,嬈荼一腳踹向她的小腹,將她整個人踹飛出去。蕭彥寧望了望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的潯陽長公主,朝嬈荼笑道:“夠了啊,好歹給我留點麵子。”
    嬈荼冷笑:“你有什麽麵子可言?”
    “她要是死在這,蕭彥烈可就有理由殺過來了啊,到時候你也討不到好。”
    嬈荼重重冷哼一聲,一手拎著衡秀,一手牽著衡文,摔門進屋,將堂堂延寧王殿下摔了一鼻子灰。
    蕭彥寧苦笑,自言自語道:“真是個厲害娘們!”
    衡秀被抓著後心衣服拎進了屋,小丫頭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回闖了禍,蹲在地上可憐兮兮不敢說話。
    嬈荼知道她做錯了事就會裝可憐,冷冰冰問道:“這是怎麽了?”
    衡秀哇啦一聲哭了出來,衡文道:“不是阿秀的錯,是那個壞女人先罵娘。”
    嬈荼道:“以後遇到這樣的人,不必理會,直接摔了門就是,為什麽還要丟蟈蟈,啐口水?是誰教你們的?”
    衡秀抽抽搭搭,抬眼偷瞧了嬈荼一下,沒敢出聲。
    “這會子你知道怕了?誰教你的?”
    衡秀委屈道:“蕭叔叔說,遇到人家罵你,就該打回去的。”
    衡文也老老實實交代:“蕭叔叔還說,實在打不過,也別忘了吐口水。”
    嬈荼咬牙切齒,罵道:“蕭彥寧,你個該死的,挨千刀的!”
    衡文衡秀兩個對望一眼,都不敢說話。陸知命走過來笑道:“好了,不過是兩三歲的孩子,值得你如此生氣?”
    嬈荼恨道:“蕭彥寧那個死人,我真不該叫衡文衡秀與他接觸!”
    陸知命牽著衡文衡秀的小手,“走,我帶你們去學堂接五月下學。”
    衡秀躍躍欲試,但鑒於娘親的臉色還比較難看,不敢答應。
    嬈荼擺了擺手,“快把這兩個小冤家帶出去,讓我清淨一會。”
    陸知命笑著朝衡秀眨了眨眼睛,衡秀靦腆一笑,吐了吐舌頭回應。
    學堂外,孩子的讀書聲不絕於耳。簾幕中的他看見陸知命和衡文衡秀站在門外,起身從後門走到院中。
    陸知命將兩個孩子帶進院子裏,沈築看著兩個孩子,蹲下一手摟住一個,看著衡文他笑道:“聽五月說,他有個很聰明的弟弟,熟背詩經一百篇。”
    衡文是第一次見到沈築,有點不安,但更多的是羞赧,他紅著臉道:“隻會背八十篇短的。”
    沈築微笑道:“那也很厲害。”
    衡秀舉手道:“我也很聰明的!”
    沈築看向小丫頭,“那阿秀會背幾篇?”
    小丫頭偏著腦袋想了想,怎麽辦……她好像一篇都不會背啊。眼見要在神仙似的叔叔麵前丟人,她雙眼一紅,又要哭了。
    沈築刮了刮她秀氣的小鼻子,“眼睛怎麽紅紅的?誰欺負阿秀了?”
    “是一個壞女人,她罵娘親,我……我保護娘親。然後娘親罵我了,嗚嗚嗚……”衡秀想起傷心事,忍不住真的哭了。
    陸知命淡淡道:“潯陽長公主來了。”
    沈築“嗯”了一聲,對衡文衡秀道:“保護娘親沒有錯,我請你們吃糖。”說著將兩個孩子帶到房間裏,一人給了三顆糖。”
    衡秀接過糖果,風卷殘雲吃了個幹淨,然後眼巴巴瞧著衡文手裏剩下的一顆,衡文沒有辦法,拍了拍她的腦袋,沒好氣道:“你怎麽吃那麽快?”說著將自己手裏的糖塞到妹妹肉嘟嘟的小嘴巴中。
    衡秀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沈築看著兩個孩子,笑意溫淡。
    嬈荼做好了飯,等到陸知命帶著五月和衡文衡秀回來時,天已經黑了。她問:“今兒下學怎麽這麽晚?”
    衡文衡秀謹記陸叔叔的叮囑,沒有將見到先生的事情說出來。五月隨口說先生記錯了時辰,晚下學了一會。
    吃過了飯,陸知命與衡文五月睡在一個屋內,堤防欽天監要伸過來的黑手。
    嬈荼和衡秀在另一間,她給衡秀洗漱過,小丫頭捧著圓滾滾的肚子,無比懷戀地道:“今天的糖真好吃。”
    嬈荼皺了皺眉:“什麽糖?”
    “就是先生給的糖啊。”小丫頭說完,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麽,捂著嘴巴小心翼翼看著嬈荼。
    嬈荼問道:“陸先生給你們買糖吃了?”
    “啊……哦……嗯……”衡秀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嬈荼看向她,搖頭道:“你在騙我?”
    “沒有啊……娘親……”
    嬈荼眯了眯眼睛:“不是陸先生給的糖,你平時都是叫他陸叔叔的,給你糖吃的,是學堂的教書先生,對不對?”
    小丫頭癟了癟嘴,很不情願地點點頭。
    嬈荼淡淡道:“是陸先生帶你去的?”
    “是啊,我沒有自己偷偷去!”
    “你不怕那位先生麽?”
    “不怕啊,他長得可好看了,像衡文。說話可溫柔了,對我們很好。”
    “好看?他穿得什麽衣裳?”
    “青灰色的粗布衣裳。”
    嬈荼站起身:“不是紫衣麽?”
    “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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