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瀟哀醒了。
    他感覺很痛。
    深入骨髓的痛，刻骨銘心的痛。
    坐著在痛、
    站著在痛、
    連呼吸都在痛、
    但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些一樣，勉勉強強地對關心他的眾人咧開了一個笑容。
    隻不過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沒事的沒事的，一會兒就過去了。”
    袁瀟哀著安慰自己，像是在給自己唱搖籃曲。
    隨後，他徑直向林沉香走去。
    “沉香，我在你的腦海裏留下了一句話。如果你在未來有機會拿到那件改寫規則的神器，這句話就會浮現。要是你認可我的想法的話，請幫我把這句話寫下吧？抱歉，我可能……見不到那天了。”
    林沉香不知道袁瀟哀做了什麽，但她分明能從這托孤的語氣中，察覺到一股名為犧牲的悲涼。
    “小愛——你想要幹什麽！要寫你自己去寫啊？！”
    “小愛哥你別走，我會拿到《推背圖》，我一定會讓你擺脫天譴！”
    李漓清追了上去，卻被陳鬱拉住了。
    望著已經共鳴成功的袁瀟哀，陳鬱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重重搖了搖頭。
    回頭望向李漓清，袁瀟哀輕輕一笑。
    “沒用的阿清，我同時共鳴了調停者和塔納托斯。這個世界已經將我視作異端，再也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向著林沉香和李漓清，他淡淡擺了擺手，背身離去。
    豪豬再一次豎起了倒刺。
    再一次去刺穿，那本可以讓它沉淪的溫暖懷抱。
    拔出的那一刻，血淋盡致。
    袁瀟哀記住了他生命中最溫柔的兩處，誓要將他們永埋心底。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保護你們。”
    袁瀟哀再也沒有回頭看向他們，因為知道，自己活著的時間不多了。
    【對李漓清施加了影響，袁瀟哀塔納托斯......無法轉移！】
    無懈可擊的塔納托斯穩固在袁瀟哀的腦海裏，颯颯作響。
    李漓清黯淡的眼眸望著那人再沒回頭的背影，滿目淒涼。
    ......
    袁瀟哀腳步踉蹌，步履維艱地走向那正在殊死纏鬥的林煊與方世同。
    在強製脫離以身入局後，林煊已經陷入到人格異能冷卻的真空期。
    而身前的五米巨人方世同卻散發著比之前更為龐大的氣勢，獰笑著向他們複仇逆襲。
    更雪上加霜的是，林煊身後的三人卻還在圍著袁瀟哀勾心鬥角，沒有絲毫要參戰的意思。
    再無其他的辦法，不善戰鬥的林煊隻能獨自一人抵禦巔峰狀態的方世同。
    “呼！”
    林煊長舒一口氣。
    十分鍾的冷卻時間他挺了過去，所有的人格異能再次就位。
    嗒嗒嗒嗒嗒……
    突然，林煊的身後傳來一陣踉蹌的腳步。
    “以後，不要讓沉香再受傷了。”
    就在這時，林煊的耳邊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他聽得真切，這正是袁瀟哀！
    嗒嗒嗒嗒嗒……
    袁瀟哀從他身後緩緩經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這麽雲淡風輕地一推，林煊就被送出了數十米遠。
    與此同時，林煊右手上的五道紫光竟瞬間熄滅！而袁瀟哀則在此刻噴出一大口血霧。
    “你……共鳴了？”
    “我共鳴了兩個，哈哈哈，厲害吧！噗——”
    狼狽地擦了擦嘴裏再次翻湧的血霧，袁瀟哀勉為其難地笑了笑。
    而林煊則是眼神一滯，震驚之色難得爬上他古井無波的臉。
    此時此刻，他引以為傲的邏輯能力已經不頂用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前不久還在以身入局中受他照料的少年，現在僅需僅僅輕輕一推，就把他所有的能力盡數瓦解？！
    這是什麽調停者？
    怎麽可能會禁斷群星者的所有能力？
    這可是就連五階馴伏境的陳鬱，都不可能做到全部禁斷的啊！
    那如果換作袁瀟哀和自己對弈，自己能贏嗎......
    “林大哥，不用擔心我，方世同交給我來揍吧！我想替沉香和阿清出口氣，反正不管怎樣，我都會死的……”
    林煊望著他，突然想起那爆體而亡前，心願未了的紀綺羅。
    “你……去吧。”
    他再一次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麽多他無法左右的棋局……
    一晃神的工夫，袁瀟哀已經走到了方世同麵前。
    “呦？廢物怎麽出來了？不好好珍惜自己的小命，趕著送死？”
    方世同靠吸收塔納托斯值已經變成了一個五米高的遮天巨人，他就仿佛是這方天地的極峰與巨流——萬事萬物以此為基，萬事萬物遠不及其。
    如果說這方天地需要一個衡量萬物的標準，那便是他。
    如果說這方天地需要一個淩駕萬物的存在，那也是他。
    可怕的不隻是方世同的身軀增幅，更是他的磅礴氣勢。
    他如山嶽一般沉穩厚重，不動如鍾，動如雷霆。
    不需要任何言語，不需要任何動作，僅憑他的一道目光就足以讓所有螻蟻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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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威懾！
    與此相比，他麵前的袁瀟哀是如此渺小，仿佛輕輕一個巴掌就能扇到九霄雲外。
    袁瀟哀仰視著方世同，他笑了。
    笑地邪魅，笑地狂狷。
    “就他媽你欺負沉香是吧？！”
    袁瀟哀一記樸實無華的直拳襲向方世同的胸膛。那一拳如此渺小，如此式微，卻隱隱有墨綠色光芒環繞。
    方世同正欲譏諷那一拳不過是隔靴搔癢，卻萬萬沒想到眼前之人一拳既出，自己那須彌王佛般雄偉的身軀竟被無形之手猛地捏碎！
    膨脹的金身如同被戳破的氣球，頃刻間就幹癟下去，再無半分神跡。
    隻是一擊，方世同便被打回了原形，顯露出他那原本佝僂而虛弱的真實本相。
    他軟倒在地，仰視著袁瀟哀，眼中閃過震撼莫名的恐懼。
    “這、這怎麽可能？！”
    如果說袁瀟哀共鳴了調停者，能消除他能力的話，那尚可以理解。
    可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的四個能力同時失效！
    然而，方世同還沒來得及回過神，袁瀟哀的第二拳便已經攜帶著更加駭人的墨綠色光芒，接踵而至。
    “這一拳，是為了阿清！”
    ——————砰！
    第二拳如同一柄神秘的鐮刀，向著他無情地揮下。而與此同時，一股黑色的氣流肆意闖入方世同的身體裏。
    那氣流如死神一般忤逆他的身體規則，收割他的殘存生機。隱隱約約間，方世同仿佛看見了死神......
    一個——叛逆的死神！
    “這，這究竟是什麽力量？！”
    方世同感到難以名狀的恐懼。
    袁瀟哀並沒有理他。
    一記記直拳連綿不絕，如同猛烈的風暴，傾瀉而下。
    他沒有華麗的格鬥技巧，也沒有令人眩目的速度，每一拳都是如此簡單直接，樸實無華。
    其實，袁瀟哀的那些拳本可以輕易地閃避開，然而方世同卻仿佛被某種無形的規則牢牢鎖定，竟一拳未能躲開。
    他硬生生吃滿了所有的衝擊與傷害，如同一個臃腫窩囊的沙袋。
    屈辱，如同一股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方世同的自尊。
    他從未感受過如此深刻的羞恥，仿佛每一條血管都在流動著恥辱的火焰。
    曾幾何時，即便是麵對馴伏境的強者，他也能不落下風，保持著自己的驕傲和尊嚴。
    然而此刻，他卻像一個無助的廢人，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無情地吊打，毫無還手之力。
    每一次拳頭的撞擊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綿軟無力。
    每一次痛苦的呻吟都像是在宣告他的弱小可欺。
    他的尊嚴被踐踏，他的自信被摧毀。
    在這一刻，方世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絕望。
    嘭！！！！！！！！
    方世同終於承受不住這連續的衝擊，一口濃濃的鮮血噴湧而出。隨即，他整個人失去了意識，徹徹底底地昏死過去。
    而他那精致的藍色西裝，此刻已被無情的拳頭摧殘得破爛不堪，若是說他現在的模樣堪比乞丐，乞丐都會吐口吐沫再走。
    “哈哈哈哈，痛快！”
    袁瀟哀如釋重負地倒在了地上。
    ......
    袁瀟哀睡了。
    他感覺很痛。
    深入骨髓的痛，刻骨銘心的痛。
    坐著在痛、
    站著在痛、
    連呼吸都在痛、
    原來調停世界規則是那麽痛苦，原來塔納托斯是這麽的恐怖。
    不過好在，自己已經痛痛快快地活過了。
    袁瀟哀曾經聽過一句話——
    “你是要當懦夫一輩子，還是要當英雄哪怕幾分鍾？”
    袁瀟哀選擇了後者。
    在共鳴的時候，他確實可以隨便糊弄調停者，給自己設定一個弱小的調停對象，這樣他就可以平淡無奇地度過一生。
    但他偏不，他要像璀璨的煙火，他要像疾馳的狂風，即使短暫，也要光輝而燦爛地宣告他曾活過！
    多麽可憐？
    多麽光輝？
    此時此刻，調停者的反噬已經讓袁瀟哀感覺自己的經脈盡斷，心跳漸熄。
    “沒事的沒事的，馬上就不會痛了。”
    他安慰著自己，像是在給自己唱搖籃曲。
    他又想起自己看過一部2拳擊漫畫，名為《明日之丈》。男主角在大結局時死在了拳擊場上，旁邊題著一行小字——
    “我已經燃盡了我的生命。”
    這句話多麽酷啊！自己現在酷不酷呢？
    可惜，她會說話了，但看不見了。
    可惜，他會爭氣了，可卻要死了。
    意識越來越消沉，仿佛要陷入永恒的長眠。
    他隱隱約約聽到林沉香在他心底裏喊道——你超酷的！
    “沉香，你唱歌真好聽，你是我的英雄......”
    他隱隱約約看到李漓清毫無保留地用中指的藍光覆在他身上。
    “阿清，對不起，我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恍惚之間，袁瀟哀又看到一個小小的腦袋湊到他身邊。
    不是沉香、
    不是阿清、
    不是林煊、
    不是陳鬱、
    是小果，張小果！
    “我來見你了，真不容易啊，【袁天罡】！”
    “袁天罡是誰……我不是別人……我是……我是……袁……瀟哀。”
    這是袁瀟哀在意識沉淪前說出最後一句話。
    “或許吧。”
    張小果輕輕歎息。
    “老朋友，三百多年了，我熬不住了，也該去見你們了。這是最後一輪的‘欺天計劃’，希望《推背圖》的預言是對的，能不能拯救β線，就隻能看你們了。”
    ......
    袁瀟哀從一陣眩暈中緩緩醒來，他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忽然驚訝地發現自己一點也不痛了。
    坐著不痛，站著不痛，甚至呼吸也不痛了。
    “咦？這是哪？好像是、好像是——一片沙漠？！”
    正當袁瀟哀仔細打量著四周之時，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眼睛裏有一串晶瑩的數字在閃動。
    【α線回歸倒計時：1675959】
    第一卷·死與新生：完）
    第二卷·未選之路：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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