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我當要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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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竹看了看遞到眼前的香煙,擺手拒絕:“謝謝不會抽。”
    黑衣男子拿回香煙,點燃後再次遞向張竹,向上揚了兩下,“一口就行,給點麵子唄。”
    白煙鑽進張竹鼻孔,張竹嫌棄地扇了扇氣味,轉頭咳嗽了幾聲。
    隨後他看向男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強迫自己接過香煙,放進口中輕輕吸上一口。
    “咳咳……咳咳咳……”
    煙味滑進張竹的喉嚨,他一把拉出香煙,抬到黑衣男子臉前,俯身咳嗽不止。
    黑衣男子爽朗一笑,接過香煙掐滅後扔進垃圾桶,呢喃著:“第一回還是抽不慣呐。”
    張竹停住咳嗽,雙臂靠在大腿上,垂首沉默。
    這時,黑衣男子豎起大拇指放到張竹眼前,對他開口誇讚:“小夥夠硬啊。”
    “啊?”張竹詫異地盯著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接著說道:“孫禿子帶十多號人,你一個人能把他們嚇退,好小子呀。”
    “孫禿……你們認識?”張竹擠了擠眼角。
    “算是吧。”黑衣男子點點頭。
    張竹再一次挪開目光,不知該說些什麽。
    黑衣男子翹起二郎腿,盯著張竹的側臉,抽了口煙道:“哎我問你,你真不怕死嗎?”
    張竹靠在椅上仰著頭,聲音有氣無力:
    “沒什麽好怕的,被人追債這麽多年,帶著我媽和妹妹東躲西藏花光了所有的錢,這種日子早過夠了,有時候覺得活著比死了還嚇人。”
    黑衣男子吐出一口煙圈,注視著天花板,低喃道:“這世上還真有人連死都不怕?”
    張竹麵無表情,依舊沉默。
    一根香煙燃盡,黑衣男子扔掉煙頭,走到“五零三”病房門前,張竹也跟著黑衣男子移過眼神。
    黑衣男子看到病房裏,張璐怡正坐在母親床邊,輕輕撫摸著母親蠟黃憔悴的臉頰。
    “你媽什麽病啊?”黑衣男子雙手插兜,轉頭問了句。
    張竹轉過身子,輕輕吐出一個字:“癌。”
    黑衣男子又問:“那你想沒想過你死了你媽和你妹妹怎麽辦?”
    張竹無力地搖搖頭,“但我保證,即便我死了,也會讓她們不受傷害。”
    黑衣男子微微低頭,沉思片刻後說道:“其實我能看出來,你不僅是個好兒子好哥,更有當大哥那股勁。”
    “我沒想過當什麽大哥,隻想帶著我媽和妹妹過些安穩日子。”張竹冷然道。
    黑衣男子淡淡地笑了笑,從張竹身前走過。
    “沒想過?這可是山雲市,一個亂得不能再亂的地方,各路龍頭老大都盤踞在這兒,沒點背景的普通人別想在這兒站住腳。”
    張竹抬起一邊眉頭,斜睨著黑衣男子,問道:“你是大哥?”
    黑衣男子搖搖頭,“頂多算個給別人辦事的。”
    張竹低下了頭,再度寂然。
    黑衣男子坐回張竹身邊,“我可以幫你和你家人活下去,隻要你幫我做件事。”
    “什麽事?”張竹眸光一瞥。
    黑衣男子沉聲道:
    “有一份錢本來應當打在我的賬戶上,卻被人耍了點下三濫的手段搶了去,現在怎麽要都回不來。
    我要你做一次要賬的,幫我把錢要回來,我可以幫助你們一家活下去。”
    張竹深吸一口氣,又一次搖頭,“我說過我隻想過安穩日子,不想做這些事。”
    可黑衣男子卻絲毫不管他說什麽,摸了摸大衣內側,拿出一張名片,自言自語:
    “我知道你一時間還接受不了,但現在隻有我願意幫你,你好好想想吧,想好告訴我。”
    名片落在張竹手上,黑衣男子起身離開。
    張竹愣愣地看著黑衣男子高大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名片,拇指劃過上麵的一行電話號碼,輕聲讀出名片上的名字:
    “龐浩東……”
    張竹毫不在意地收起名片,起身走進病房。
    “媽醒了?”張竹一手握著門把手,抬眼望向病床上母親皺巴巴的臉,苦笑道。
    母親眼中閃爍著淚光,緩緩抬起枯瘦的右手。
    張竹心領神會,走到母親身邊。
    “又是來要賬的吧?”母親聲音嘶啞,在氧氣罩下顯得更加細弱。
    張竹雙手捧著母親的右手,咬住下唇點了點頭。
    一滴眼淚滑落在氧氣罩上,母親垂下胳膊,“你說你管媽幹啥呀?媽都這樣了,你帶著你妹妹走,讓媽死了算了……”
    張璐怡再也無法忍耐,撲到母親懷裏失聲痛哭。
    張竹強忍淚水,重新握住母親如枯木般的右手,安慰道:
    “媽別那麽說,兒子怎麽能不管你呢?過幾天兒子就開資了,到時候兒子再給你交住院費。”
    看著母親幹癟的雙頰,和稀疏的頭發,張竹抽了抽鼻涕,與母親聊了幾句後帶著張璐怡離開。
    走到醫院門口,兩人恰遇馮閻。
    馮閻手提鋼管走到兩人麵前,滿臉淤青和鮮血。
    “你們沒事吧?我姨還好嗎?”馮閻揉著淤青問道。
    張竹搖了搖頭,“謝謝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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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閻抬手一揚,“哎呀當兄弟的這都小事,你們先回去吧,我得上樓找個大夫包紮一下,順便看看我姨。”
    ……
    中午,張竹帶著張璐怡回到工地,心情沉重地忙碌了一天。
    晚上,張竹回到宿舍癱坐在床邊,張璐怡也已然洗漱完畢,在床上靜靜躺好。
    張竹抬眸望了眼對床的張璐怡,脫下迷彩服,一頭倒在枕頭上。
    經過了這麽一天,現在的張竹完全被困意裹挾,隻想安穩地睡到天亮。
    這時張璐怡望著天花板,輕聲問了句:“哥哥累嗎?”
    張竹看向張璐怡,強行擠出一絲微笑,“不累。”
    嘴上這麽說,可他的苦悶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張璐怡表情凝重,又問:“哥,你說咱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聞言,張竹的微笑在一刹間消失,語氣多了幾分嚴肅:
    “別想那些沒用的,哥還在呢,快睡吧,明早起來哥去給你買好吃的。”
    ……
    幾天後的上午,張竹正自顧自地搬磚。
    身後一名工人突然帶來一個噩耗:“別幹了孩子,收拾收拾走吧,咱老板都死了。”
    張竹一愣,連忙摘下手套轉身問道:“什麽時候死的?”
    “就昨晚,咱老板喝多以後酒駕,出車禍去世的。”
    張竹瞪大雙眼,再次發問:“那咱工資誰給開啊?”
    “工資就隻能自認倒黴,咱老板所有的錢都在他媳婦跟別人跑的時候帶走啦,咱老板就是因為這事才去喝酒出的車禍,這幾棟樓不也爛尾了嗎?”
    一連串的話語如天崩般倒向張竹。
    張竹慢慢蹲下,神情逐漸恍惚,在半晌的沉默後自嘲一笑,“為什麽倒黴的就非得是我?”
    可日子總得過。
    情緒平息後,張竹回到宿舍,看到張璐怡正在收拾行李並未說什麽,而是拿出蛇皮袋,蹲下和她一起收拾。
    掀起枕頭,那張名片赫然出現在張竹眼前,張竹拿起名片,看著上麵的名字與電話號碼,心裏泛起陣陣猶豫。
    到底要不要打給他?
    這時張璐怡扛起蛇皮袋,張口問了句:“哥,咱現在還能去哪兒啊?”
    張竹回過神來,手握名片插進褲兜,無奈地說道:“先去醫院看看咱媽吧,剩下的哥想辦法。”
    就這樣,張竹、張璐怡還有馮閻再一次來到了醫院。
    走廊的長椅上,馮閻和張竹並肩而坐。
    馮閻低聲問道:“現在咱該怎麽辦啊?”
    張竹彎著身子,雙手插進頭發揉了揉,煩悶地說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總得活著。”
    “明天再說,總之你去哪我去哪,我先給我姨打壺水去。”馮閻歎了口氣,走回病房。
    張竹一人坐在長椅上,雙目無神地望著地上。
    瓷磚像鏡子一樣映出他木然的神情。
    這時一名醫生走來,“您是五零三患者家屬吧?”
    張竹急忙起身,點了點頭,“我是。”
    醫生翻看著手中文件,說道:“上個月住院費已經用完,您去續下費用吧。”
    “這……這……”張竹拍了拍空空的衣服和褲兜,結結巴巴道:
    “我……我這……我現在也沒有錢您通融一下唄……”
    醫生打量一番張竹,隔著口罩仍能看到一絲憐憫。
    “患者也住這麽久了,我再緩你兩天,兩天後要是還沒法續費……那我也沒辦法。”醫生說完轉身離開。
    “謝……謝謝您,謝謝您。”張竹對著醫生的背影連連鞠躬。
    猛然間,一陣刺耳又撕裂喉嚨的聲音紮進張竹耳中。
    張竹趕忙跑到病房門前。
    透過窗戶看去,馮閻正站在床邊手足無措地安慰著張竹母親。
    母親死死攥住張璐怡的雙手,滿床打滾,喊聲撕心裂肺:“兒子——閨女——媽疼啊……媽疼……讓媽死了吧……”
    張竹見狀心如刀絞,淚水在頃刻間滑出眼眶。
    夜深人靜,三人早早睡去。
    張竹卻獨自站在走廊盡頭,雙手撐在窗台上,低頭看著那張名片。
    思索良久,張竹還是拿出手機,撥打了那串號碼。
    少刻後,電話“嘟——”的一聲撥通。
    “喂,東哥,你現在在哪兒?”張竹壓低聲音問道。
    “回頭。”黑衣男子的聲音在手機裏和身後同時響起。
    張竹回頭望去,龐浩東正站在遠處,挑唇淺笑看著他。
    仍舊身穿黑色大衣,頭戴黑色鴨舌帽。
    龐浩東收起手機,帶張竹一前一後地走進水房。
    兩人對視一眼,張竹率先開口:“我答應你幫你去要賬,但你要怎麽幫我一家?”
    龐浩東聲音低沉道:“那小子搶了我三十萬,你拿回來錢我一分不要都給你。”
    “好,我去辦。”張竹想都沒想,重重點了點頭。
    龐浩東眉頭緊蹙,提醒道:
    “你別以為這是什麽簡單事,要是容易現在那筆錢早就回我手裏了,那小子下手賊黑,你要是死了……”
    “死了算我命短,我說過我不怕,但我要是活著回來,那筆錢你必須給我!”張竹喝聲打斷,眼裏滿是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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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龐浩東怔怔地看著張竹。
    隨即欣慰一笑道:“我就知道沒看錯人。”
    ……
    第二天早上,陽光打在馮閻臉上。
    馮閻鬆開胸前雙臂,揉了揉眼眶。
    餘光一瞥,床頭櫃上正放著一張皺皺的紙條。
    馮閻拿過紙條一看。
    上麵用黑筆寫著:“如果我沒回來,幫我照顧好我媽和我妹妹,告訴她們我永遠愛她們。”
    馮閻瞬間打起精神,從床上坐了起來……
    另一邊,張竹早已獨自一人來到龐浩東所說的公司。
    張竹站在樓下,抬頭望向仿佛要連成一串傾瀉下來的樓窗,邁步走進大樓。
    走到前台,前台女員工正端著手機一手托腮,沉醉在屏幕上。
    張竹聲音冰冷地問:“你們老板在幾樓。”
    員工頭也不抬,話音模糊地回答:“四樓左拐第二個門。”
    “謝謝。”張竹轉身走進電梯。
    電梯“叮”地一響,員工這才抬起頭四下張望,疑惑問了自己一句:“誒?剛才誰上去了?”
    來到門前,張竹聽著門內響著陣陣喧鬧,毫無顧忌地推開屋門。
    屋內遍地狼藉,一群小弟正圍在辦公室桌前,高舉啤酒仰天暢飲,聲音嘈雜尖銳。
    張竹扯開嗓門大喊,聲音完全蓋過眾人:“你們誰叫二皮臉?”
    刹那間,滿屋的吵鬧聲驟停,數十隻眼睛齊同看向張竹。
    二皮臉坐在辦公椅上麵色劇變,“啪嚓”一聲砸碎酒瓶,厲聲喝道:“哪來的死孩崽子,我外號是你叫的啊?”
    一眾小弟散到兩邊。
    張竹舉步邁向二皮臉,一臉從容道:“也沒人告訴我你的大名,我隻能這麽叫。”
    “有事就站那說別動。”二皮臉喝住張竹。
    張竹停在原地,麵若冰凝道:“我是龐浩東東哥派來的,想讓您把錢還了,您看您能不能行個方便?”
    聽到“龐浩東”三個字,二皮臉頓時一臉譏笑地看著張竹,“前幾天他派來那個都進醫院了,這今天居然又來個馬仔。”
    張竹一手捏住另一隻手的手腕放在身前,語氣平淡:“我不是東哥馬仔,不過是受人之托來要錢而已。”
    “你要錢我就不給!”二皮臉怒砸桌子,一臉蠻橫。
    張竹神色怒變,聲音漸漸沉悶:“那錢本身就是你使手段搶的,你憑什麽不給?”
    “因為我是大哥呀。”二皮臉雙手一攤。
    看著二皮臉一副賤兮兮欠揍的樣子,張竹把後槽牙咬得直響。
    “當大哥就能為所欲為嗎?”張竹握緊雙拳,微微顫抖。
    “還真叫你說對了,當大哥就是能為所欲為,我今天想廢了你就廢了你,不過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動你,上去把他拖走!”
    “抓緊他媽滾出去。”幾名小弟罵罵咧咧地走向張竹。
    “啪嚓——”
    就在幾人靠近張竹想要把他推出去時,張竹二話不說,抄起腳邊的一個啤酒瓶,對著其中一人的腦袋砸了下去。
    那人瞬間倒地,鮮紅的啤酒裹住他整顆腦袋。
    張竹看準時機,縱身撲向二皮臉。
    一眾小弟見此立馬扯住張竹,對著他一頓拳腳招呼,酒瓶“呼呼啦啦”向著他頭頂砸去。
    沒打一會兒,小弟們的動作忽然全都停住,像是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緩緩後退。
    他們看見張竹正滿頭鮮血靠坐在牆上,一手勒住二皮臉,一手緊握著半截酒瓶,抵在二皮臉脖子上。
    二皮臉舉著雙手打著哆嗦,滿臉惶恐似乎在向小弟們求救。
    張竹死死勒住二皮臉不放,雙目寒光四射,衝著小弟們怒喝:“現在把錢給我,不給錢咱今天誰都別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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