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梵幽幽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你們幹什麽呢？”
    聲音雖是他發出的，可照比之前要冷上許多。
    那兩人聽到聲音停下了動作，回頭緊張地看著沈梵。
    沈梵打開牢房大門走了進來。
    這次張璐怡看見他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親近感，反倒是恐懼地用胳膊把臉擋住，身體蜷縮起來。
    其中一人支支吾吾地說道：“刀哥交給我倆的任務，讓……讓我倆玩了她。”
    沈梵向張璐怡投去冰冷的一瞥，衝著牢房外麵揚了揚下巴道：
    “出去，這兒用不著你倆。”
    說完他還蹲在地上把張璐怡褪到肩膀的衣領提了上去。
    那人撓了撓後腦勺道：“這是刀哥給我倆的任務。”
    “你刀哥好使我好使？”沈梵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厲聲喝道：
    “滾樓下繞監獄跑十圈去！”
    張璐怡從兩條胳膊的縫隙之間，驚詫地看了看沈梵。
    他現在的樣子簡直和之前陽光開朗的形象天差地別。
    讓她渾身不禁打起了哆嗦。
    身後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一想到沈梵的師傅是唐俊生，兩人不敢多說什麽，轉身灰溜溜地跑出了牢房。
    沈梵凝視著不斷響起雜遝腳步聲的樓梯。
    直到整座監獄都安靜下來之時，他才轉頭看向張璐怡。
    沈梵慢慢地抬起右手，想要幫張璐怡捋順臉上的亂發。
    可張璐怡卻下意識躲開，不斷抽泣著。
    看樣是還沒完全從驚嚇之中走出。
    沈梵的手在半空僵了片刻，緩緩垂落下來。
    他二話不說，強行攥住張璐怡戴著手銬的白嫩手腕，硬生生把她扯出了牢房。
    “啊——你別碰我，鬆手！”張璐怡嚇得驚聲尖叫，極不情願地跟著沈梵走出牢房，拚命想要從他手裏掙脫。
    可她一個弱女子的力量，怎能比得過常年訓練殺人技能的沈梵？
    喊著喊著，張璐怡的聲音忽地停住，目光徘徊在沈梵的手腕上。
    隻見那枚手表依舊戴在他手腕上，並且完好如初。
    張璐怡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盯著沈梵的背影……
    沈梵帶她下了幾層樓，來到一個看起來還算嶄新的牢房。
    他打開牢房大門把張璐怡推了進去，隨後轉身離去。
    等到他回來之時，手裏多了一碗清水，還有一碗搭著兩根筷子，上麵蓋滿大塊肉片，冒著熱氣的白米飯。
    沈梵蹲下把水和米飯放在牢房門前，輕輕開口：
    “吃點飯喝點水吧，這層監獄一個人也沒關，以後你就在這兒。”
    張璐怡背對著他坐在地上，擦了擦眼淚道：“我不要！”
    沈梵兩手抱拳放在嘴唇前麵，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再怎麽恨我，我愛你也是真的。”
    接下來張璐怡竟然帶著哭腔，說出了此生第一句髒話：
    “少放屁了！我當初就應該聽我哥的不跟你處，要不然我和我哥哪能被抓到這兒來？”
    聽到這話，沈梵沉默了半晌。
    他知道是他害了張璐怡，但這是他一定要做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應該做的事。
    他的立場就是唐俊生和黑玉成，該做的事就是臥底在張璐怡和張竹身邊，然後把他們抓到這兒來。
    這一點是愛也無法改變的……
    沈梵深吸一口氣，說道：“現在獄裏一個人也沒有，我把你偷著放了行不行？”
    張璐怡冷笑一聲道：“你要是真想放就把我哥他們一起放了，他們不走我也不走。”
    聞言，沈梵的眼神黯淡下來，但很快又重新了希望的光芒。
    “你還愛我嗎？”
    沒等張璐怡回答，沈梵立馬抓著牢房的鐵棍絮絮地說道：
    “你要是還愛我我可以帶著你走，我做殺手攢了點錢，咱倆找個小城市我可以讓你過上好日子，要不然你隻能一輩子在這兒了！”
    張璐怡猛地轉過頭來，難以置信地注視著沈梵。
    不明白沈梵為什麽還會說出這種話。
    更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一個活生生的人嘴裏說出的。
    在張璐怡看來沈梵還真是自作多情，居然覺得短短幾個月的欺騙，能夠超越她和哥哥十幾年的親情。
    沈梵舔了舔嘴唇，看張璐怡的眼神並不像是深情。
    更像是一隻食肉動物，凝視著落單的食草動物。
    張璐怡跪在地上，緩緩挪到沈梵麵前。
    兩人的臉僅有不到兩寸之隔，氣息都能毫無保留地呼到對方臉上。
    過了一會兒，張璐怡緩緩開口：“我哥說得對，你真不是什麽好人。”
    得到這個答案的沈梵愣了半晌，呆呆地看著張璐怡。
    張璐怡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瞪了瞪他，背對沈梵枕著胳膊躺了下來，擲出一句：
    “我要睡覺了，你最好別打擾我！”
    沈梵臉色一沉，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溫柔。
    憤怒讓他的雙頰微微漲紅。
    “是！我承認我不是好人。”沈梵抬高幾分聲音，拿起水碗往地上輕輕磕了兩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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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以後每天都來給你送飯，這碗水和這碗飯我先放這兒不動，我那句話你好好想想，要是答應就把水喝了飯吃了。”
    他不等張璐怡答話，起身大步離開。
    在他看來張璐怡隻有跟他走才是最好的選擇，不然她和張竹完全不可能逃出去。
    即便張璐怡已經拒絕得如此幹脆，但他仍想爭取一下。
    ……
    到了晚上，張竹等人坐著卡車回到監獄裏，每個人身上都沾著黃一道黑一道的泥土。
    剛進牢房，就聽馮閻大喊：“完了張哥，璐怡沒了！”
    “啊？”張竹睜大眼睛望了望對麵牢房。
    可裏麵除了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的馮閻，和彎著身子東張西望尋找張璐怡的白英明。
    還真就不見張璐怡的身影。
    張竹猛然想起，白天時刀三子用張璐怡威脅他幹活，斷定此事必是刀三子所為。
    他雙手抓著牢房的鐵棍，貼在牢房上聲嘶力竭地高喊：
    “刀三子你給我滾過來！我妹妹要是出啥事我弄死你！”
    說完他還狠狠扯了扯牢房的鐵棍，對著上麵踹了兩腳。
    “咚——咚——”
    這時，一個高瘦身影出現在了張竹眼前。
    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他除了黑玉成以外最想殺死的人——沈梵。
    沈梵對著眾人說道：“不用擔心，我把她帶到樓下沒人的牢房了，她很安全。”
    沒等張竹開口，馮閻卻搶先發怒衝到牢房門前，雙手攥著鐵棍破口大罵：
    “你媽了個波一小沈梵，就他媽你害我染上那玩意的，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整死你！”
    由於馮閻現在的身體原因，沒說幾句就彎腰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沈梵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並沒有理會他的憤怒。
    隨即他把目光轉向張竹，對他說道：“現在你們就在這兒好好待著，等黑少爺日後處置你們吧。”
    張竹用淩厲的眼神剜著他，聲音森林道：
    “沈梵呐沈梵，我真後悔當初沒直接一槍斃了你。要我說你也陰，拿我妹妹當免死金牌。”
    “現在你說什麽都沒有用。”沈梵舉眸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
    “當初我做的事是不對，但我現在很愛她，我會帶著她從這兒離開，去一個隻有我倆的地方。”
    “哈哈哈哈………”
    張竹聞聽此言笑得合不攏嘴，一臉嘲諷道：
    “你說你到底是傻還是腦瓜子少根弦？璐怡是我親妹妹，是你說帶走就帶走的嗎？”
    “好啊，那咱試試看。”沈梵聳了聳肩，轉身離去。
    就在此時，刀三子拎著兩個大鐵桶走了過來，俯身從桶裏拿出兩個黃澄澄的窩窩頭，挨個扔給牢房裏的癮君子。
    當窩窩頭落在馮閻等人手裏之時，李平江詫異地低頭看了看，走到牢房門前質問：
    “晚飯就倆窩頭子呀？”
    “消停吃你的得了，要不是你們來了晚上都不給飯吃。”刀三子指著李平江罵道。
    “那我的呢？”張竹皺起眉頭問了句。
    “你？殺我們好幾號人你還想吃飯？沒有，餓著吧！”刀三子說完提起鐵桶，大步流星邁出了眾人的視線。
    張竹吭哧了下鼻子，把胳膊往天上一甩，邊往牢房的牆角走邊自言自語：
    “誰願意吃你們那破玩意兒似的，殺你們幾個人頂一頓飯，值了。”
    說完他一屁股坐在牆角的白骨旁邊，注視著牢房上的鐵棍發呆。
    李平江端詳一番手裏的窩窩頭，張開嘴巴嚐試著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險些咯掉李平江的門牙……
    馮閻拿起一顆窩窩頭，往牢房大門上敲了三下。
    傳來三聲“當當當”的響動。
    “這啥玩意啊？像他媽裹屎的石頭！”馮閻打量著手裏的窩窩頭，滿臉的嫌棄和不滿。
    一旁的白英明一邊艱難地啃咬，一邊輕聲勸道：“湊合吃吧，要不……呃……連這玩意兒都沒有。”
    馮閻皺了皺鼻子，俯身拿起地上的窩窩頭，在衣服前麵擦了擦。
    而後又把剛才敲牢房大門那個扔給了張竹，並說道：
    “你拿去吃吧張哥，我現在這身體情況吃不下那麽多。”
    張竹瞥了一眼牢房前麵的窩窩頭，起身湊過去撿起，用外套簡單擦了幾下。
    正當他要下嘴之際，鬆九又遞過來一顆窩窩頭，說道：
    “你吃吧張竹，我今天幹活幹得少，不餓。”
    張竹看了看鬆九滿臉汙泥的臉龐，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窩窩頭。
    這時，他注意到了那名縮在牢房牆角的癮君子。
    那人正抱著雙腿，眼神像是偷糧食被發現的老鼠一般，在幾人身上左右挪動。
    張竹靠著牆壁坐下，扭頭問向那人：“你咋也沒有呢？”
    那人的眼神繼續遊離，沉默了好一會兒，斷斷續續地開口：“活幹得不好……沒……沒飯吃。”
    他說話時語速很快，聲音很低。
    像是受到了很大程度的驚嚇似的。
    鬆九背對著他坐下，一手撐著地麵，一手往嘴裏麵塞窩窩頭，冷哼一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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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不多，讓你他媽我剛來的時候跟我犯賤，餓死你！”
    那人把暗黃憔悴的臉頰埋在膝蓋上，偷瞄了鬆九一眼，一句話也不敢說。
    張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兩顆窩窩頭，思索片刻後遞給了那人一顆。
    那人愣愣地看著張竹送來的窩窩頭，眼神渴望卻又不敢伸手。
    張竹看出了他的畏懼，揚了揚手示意他拿著。
    不經意間，那人像個在草叢伏擊的獵豹一般，猛然伸出雙手把窩窩頭抓了過來，捧在懷裏大口大口地啃咬。
    張竹淡淡地笑了兩聲，問道：“你叫啥名？”
    那人攥著拳頭砸了兩下胸口，咽下嘴裏的窩窩頭小聲回答：
    “我……我沒有名，之前大家夥兒都叫我傻強。”
    “哦——傻強……”張竹點了點頭，在嘴裏重複了一遍。
    傻強捧著半個窩窩頭，在宛如一串爛葡萄的臉龐上勾起一抹傻笑，說道：
    “你們今天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肯定能幫你們逃出去。”
    張竹被他這副傻兮兮的樣子逗得“噗嗤”笑了一聲。
    一個窩窩頭就能成功收買，怪不得大夥兒叫他傻強。
    這時，張竹忽然想起了什麽，爬到牢房前麵問向白英明：
    “對了，今天那個礦洞有多深啊？”
    白英明放下窩窩頭，靠在牆上仰頭想了想，說道：“得有個……幾公裏吧？”
    “那你說咱能從出口跑出去不？”
    “我覺得不太能。”白英明搖了搖頭，咬下一口窩窩頭嚼了嚼，說道：
    “第一那裏麵太複雜，我到現在也沒摸明白哪兒是哪兒，第二就算咱跑出去了，那些人看見一旦告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得給咱抓回來。”
    這時李平江也加入了兩人的對話：“位置咱倒能慢慢找，關鍵是咋讓這幫人不告密呢？”
    鬆九“嘁”了一聲道：
    “不說別的，就光咱們這一層我都看了，沒有一百也得幾十人，一個監獄那麽多張嘴咱咋堵啊？”
    “不……不用整個監獄。”傻強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傻強渾身顫抖地說道：“這……那個礦洞，就咱們這一層的，其他樓層的都去別的礦洞了。”
    “哎呀，你還知道點事呢？”鬆九笑嗬嗬地打趣道。
    張竹突然想到剛才用一個窩窩頭就收買了傻強。
    他低頭琢磨著，到底該用什麽東西讓這群人不告密呢？
    這個東西一定要是他們現在最需要的。
    想著想著，張竹的腦海裏刹那間劃過一個字：
    “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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