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敏之隱匿起莫測的微笑，左邊拉起徐雅容，右邊拉起華靜姝，再次抬眼，又是那個天真張揚的崔敏之。
    “敏之從前沒見過什麽世麵，進了京之後，遇到了許多人。雅容姐姐、靜姝妹妹，還有你，公主殿下。你們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都在為自己想做的事情努力。雅容姐姐努力經營，掙了錢去救助更多貧寒的姐妹。靜姝妹妹用心念書，巾幗不讓須眉讓男子折服。公主殿下雖然不是我朝中人，也曾經與我兵刃相向，但也在做著旁人不可及之事。”
    崔敏之揚起頭，自傲地挺起胸膛：“我是晉縣主，我當然也想要做出一番事業。”
    皇後娘娘說，她不討厭有野心的人。
    崔敏之天性不是無欲無求之人，那就任由她的野心滋生、成長，想必皇後娘娘不會怪她吧。
    阿諾莎不得不承認，她對崔敏之刮目相看。
    這位晉縣主，真的是每一步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啊。
    阿諾莎曾經是攝政公主，她父王在位之時，弟弟年幼，父王是將她當作輔佐弟弟繼位的肱骨之臣來培養的。對於阿諾莎來說，從來都不覺得女子攝政是什麽罪過，有野心、事業心，當然更是如此。
    阿諾莎在出逃中原的這些年，見過太多被世俗困住的女子，她也曾經鄙夷過這些女子，無法掙脫命運的枷鎖，哪怕她們有卓絕的出身，也隻守著夫君、守著娘家，過完這一生。
    可悲、可憐。
    但眼前這位晉縣主，很不一樣。她以外姓得封縣主，實屬難得，此時更是不避諱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野心。與她見過的許多中原女子都不一樣。
    “敏之小姐，裏麵請。”阿諾莎的姿態都不一樣了。
    崔敏之表示樂意之至，不過：“那這香料——”
    “當然，一點香料，這人情我還是給得起的。”
    “能否請公主派人給我這丫頭詳細講解一下用法，我們進去詳談。”
    銀沙公主自然沒有不應允的，一揮手，就有人過來指引冬梅。
    崔敏之則帶著徐雅容、華靜姝與阿諾莎進了廳堂。
    崔敏之大多時候在聽，徐雅容深入了解過邊境的情況，與銀沙公主有來有往討論著。
    聽著兩人談論的信息，崔敏之看出銀沙公主並不主張切斷東西商線，畢竟如果開設商業關隘，西黎也能從中抽成，往來的商人多了，西黎也能受惠。西黎不是物產豐厚的地方，他們長時間騷擾邊境也是因為物資短缺。如果能夠打通商線，加大雙邊貿易，對於西黎百姓來說，也並非壞事。
    “可是王叔並不這樣想。”阿諾莎雖然回到西黎王庭，卻沒有幾分話語權。西黎王是篡位的，對阿諾莎始終放不下提防之心。隻是西黎最近國力走弱，對大周威懾不足，又忌憚北朔侵擾，不得已才折中接納阿諾莎。
    阿諾莎的任何主張，都會被西黎王懷疑其用心。
    “我西黎以武力開辟疆土，威懾天下，若是耽於銀錢交易，勢必無法與大周、北朔抗衡。王叔這麽想，也是情理之中。”
    西黎從來就沒有重視過商貿，他們的骨血裏就是搶掠，哪怕是阿諾莎，也是隱匿大周這些年，才察覺了市貨行商的作用。
    可是隻有她明白又有什麽用呢，如今的阿諾莎，親衛直係隻有幾十人，鎮守邊軍也隻是合作共贏的關係，哪裏能與她的王叔抗衡。
    “公主殿下，敏之知道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來日方長，我們總有合作的機會。”崔敏之到訪的本意隻是讓冬梅有機會拿到鴻臚寺的香，得知銀沙公主對於商線的想法倒是意外之喜。
    崔敏之的笑容有些牽強，阿諾莎隻以為她是在遺憾此事不成，卻不知，崔敏之在遺憾：可是我們是仇人。
    若非背負著血海深仇，或許，我們真的可以成為合作夥伴吧。
    崔敏之並未撒謊。對於銀沙公主，她是真心敬佩的。阿諾莎是一位出色的公主，她能披甲征戰，又能蟄伏隱身，甚至能臥薪嚐膽，是一位傑出的女子。
    隻是可惜了，她們注定無法成為朋友。
    華靜姝全程無言，但她聽得認真，崔敏之捎上她一起來鴻臚寺的時候，她還隻是抱著沒見過，過來見見世麵的想法，可見過、聽過，華靜姝無比汗顏崔敏之先前對她的稱讚。
    在場的女子當中，隻有她，除了才女的虛名，什麽都沒有。
    她們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華靜姝除了上學就是學藝，再不就是湊熱鬧，她沒有歇著，卻也沒有實際做些什麽。
    她不能這樣下去！
    華靜姝默默下定決心，她也要找到值得她去做的事！不是每天關心父兄的安危，不是時常與言莫追尋找樂子，更不是與書院姐妹討論誰家公子值得嫁，她要做出有價值的事、可以幫助別人的事！
    這邊談得差不多了，冬梅也已經取了香回來了。
    崔敏之見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便跟銀沙公主告辭。
    “等一下。”就在崔敏之她們走出大門的一刹，銀沙公主突然出聲，攔住了崔敏之。“敏之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銀沙公主要單獨跟她說話？
    徐雅容有些擔憂地擰起眉頭。
    崔敏之安撫一笑，輕輕掀起衣擺，再次踏入鴻臚寺的大門。
    “公主殿下有何指教？”
    銀沙公主嘴角噙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我西黎四王子年方十七，缺個王妃。”
    崔敏之心頭一緊，臉色一變，猛地抬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阿諾莎。
    然而阿諾莎並不想解釋什麽，伸手給崔敏之示意：敏之姑娘，你可以走了。
    “她說了什麽？”
    崔敏之臉色驟變，沒有逃脫徐雅容幾人的眼睛，她們都很好奇，銀沙公主到底說了什麽，能讓崔敏之這麽震驚。
    崔敏之隻是搖搖頭：“先不管那些了，你們倆先回去吧。當務之急，是找到街坊們中毒的原因，找尋解毒之法。我們要盡快與萬大夫商討出對策。”
    是啊，人命關天，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街坊中毒的事。
    “如果有我們能幫上忙的，敏之妹妹盡管開口。”徐雅容旁的沒有，最近可是掙了不少銀子。
    “嗯！”
    華靜姝動了動嘴，卻發現自己沒有什麽能做的，更是下定決心，要找到自己努力的方向，成為一個能幫助別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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