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琴晚上很晚才回到家，白天說得太早了，到下午的時候管事的人就開始催她了。
    她貼錯了幾個，那個人就一直在旁邊瞪著她。
    宋琴提著食堂的菜回家了，她站在電話亭下麵，臉色有些疲憊：“老薑，是我啊宋琴，老大他們這幾天怎麽樣啊？”
    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麽，宋琴臉上的表情舒緩了些。
    雨水打在玻璃上，路邊經過的年輕人一直發著怪叫，宋琴看著角落裏的泥，歎了口氣。
    “我白天沒有時間啊，廠裏不是想出來就出來的，他們現在睡覺了嗎？”
    宋琴看了一眼窗外，有好幾個人正撐著傘在外麵等著，臉上看上去有些不耐煩。
    “欸好好好，麻煩你了啊老薑。”宋琴對電話那頭笑了笑。
    沒過一會兒，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娘？”
    “誒，你們吃晚飯沒？”宋琴笑道。
    才幾天不見，她就開始想他們了。
    “吃了，娘你吃了嗎？”
    宋琴點了點頭：“你妹妹有沒有鬧啊？”
    她有點怕付辭管不了宋獻音，畢竟她平時就無法無天的。
    “她天天去河……”
    付辭話還沒說完，旁邊的宋獻音就死死扯他的衣袖。
    付辭皺了皺眉，宋獻音就那麽瞪著他。
    付辭：……
    “怎麽不說了，是不是她在旁邊不讓你說？”宋琴一下就明白了。
    “宋獻音，聽你哥哥的話知道沒有？”
    付辭把電話放宋獻音耳邊，宋獻音拒絕，一聲不吭。
    “老二？”
    “娘，她不肯說話。”付辭開口道。
    “她下次不聽話你就直接打聽到沒，那根棍子在後院的棺材房裏，那個打得疼。”宋琴生氣道。
    她猜得果然沒錯。
    風夾著雨有些涼颼颼的，電話亭外的人穿著薄薄的短袖，縮成一起。
    “怎麽打那麽久啊，打完沒有啊？”
    “就是，別人不用打得嗎，一個人霸占那麽久。”
    宋琴看了一下窗外，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她小聲說道：“那些錢你們別亂花啊，下個月娘給你們寄錢回去，到時候讓薑叔帶著你們去取。”
    “放心吧娘，你在那邊照顧好自己。”
    聽到付辭的聲音，宋琴眼睛有些紅，如果不是家裏條件實在是不好，誰想離開自己的孩子啊。
    “娘要掛了，後麵有好多人在等著了，趕緊讓你妹過來跟我說幾句。”
    付辭又把電話遞給宋獻音，宋獻音接過電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老二？是不是老二？”
    “嗯。”宋獻音悶悶答道。
    “你不許跟你哥哥吵架啊，他白天要去工地，平時還要照顧你，很累的。”
    “你和哥哥一個學校的，有什麽事情就直接去找哥哥聽到沒，現在先趕緊把書看一遍，萬一跟不上別人怎麽辦？”
    “平時不要總想著玩，你馬上就快初中了，初中很重要的，你不是想考大學嗎，不要那麽貪玩知道沒有。”
    “不要吃外麵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的胃不好，吃了會不舒服，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有多痛了？不要偷偷哭啊，想娘了就讓薑叔給娘打電話，聽到沒有？”
    宋琴越說越不放心，老大雖然靠譜，但冷冷淡淡的，估計也不會跟老二怎麽玩，那她一個人孤零零的。
    老二本來就孩子氣重，不懂事，也不知道老大煩不煩。
    一想到這些，宋琴又開始頭疼了。
    外麵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你打夠了沒有啊，這麽多人等著呢。”
    “就是啊，這個電話亭是你一個人的啊。”
    宋琴不好意思地向他們道歉：“對不起啊對不起，我馬上就好了。”
    她衝著電話裏麵喊道：“老二聽話一點啊，好好吃飯，娘掛了啊。”
    “娘，我在你放電話本那個包裏塞了膏藥，你不舒服的時候貼一下……”
    電話已經掛斷了，聲音戛然而止。
    宋琴愣了一下，什麽膏藥啊，老二還給她塞了膏藥，真是稀奇了。
    她走出電話亭的時候，後麵的人一直在抱怨著。
    宋琴不好意思地衝他們笑了笑，趕緊走了。
    “娘，我把錢寄回去了，你記得幫我存著啊，我以後回去開店用……”
    宋琴聽到這話沒忍住往後看了看，女生染著一頭黃色的頭發，很瘦，臉上畫著濃妝，她低著頭一直在跟對麵說著話。
    “我交了個男朋友，等過年的時候我帶他回去給你看看。”
    宋琴突然有些恍惚，她也曾有過這個時候，可是那個讓她叫“娘”的人已經不在了。
    地麵特別臭，雨水混合著不知名的垃圾，又黑又髒。
    宋琴已經走得很小心了，但後腳踩在地麵的時候，還是不小心帶上了那些汙水。
    宋琴一打開鐵門，老付抱怨的聲音就從傳來。
    “你天天晚上這麽晚帶飯回來，我們父女倆都要被你餓死。”
    宋琴沉默著把菜倒進碗裏，老付又不滿意了。
    “這菜都涼了，這還怎麽吃，做點小事都做不好。”
    宋琴又隻能重新炒了一遍這些菜，付知意已經提前做好了飯，炒好就可以直接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老付一直在念叨：“怎麽找了個這個破地方，虧你還那麽感謝那個姓秦的，你看他把咱們帶到哪兒來了。”
    “這麽黑這麽破，屋裏還總是發潮，睡覺都睡不好。”
    付知意忍不住開口道：“爹其實這裏還挺好的，而且買什麽東西都很方便。”
    老付眼睛一瞪：“買點東西就方便了，我看你的書白讀了，要找也是要找個發展的地方啊，你看這山旮拉的。”
    付知意抿了抿嘴，默默吃著自己的飯。
    宋琴突然覺得好累，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理上的。
    她感覺回到家，比在廠裏做事還累。
    她走進房間，把最底下的包扯出來，一打開，果然掉出來好多個膏藥貼。
    這個膏藥貼特別貴，但是效果很好，她總是舍不得買。
    宋琴摸著厚厚的膏藥貼，她還說宋獻音總是幫人家藥館幹活，不幫她幹活呢，原來她是幫我賺膏藥貼去了。
    “這菜不太辣，再放點辣椒進去炒炒！”
    聽到外麵的喊聲，宋琴擦了擦眼淚：“來了來了，我現在去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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