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為什麽林歲讓他感受到的總是心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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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確是被刺激了,才會提前鬼化。
    如果王騰達和王月鳳不在這裏,落花村的人大概會和從前的每個夜晚一樣,吃完席就嗝屁。
    被困在這一天的他們,每一夜都要體會一次死亡的痛苦。
    這既不是詛咒,也不是他們自願的。
    按理說,這樣日複一日地下來,他們的怨氣隻會比羅如蘭的母親更深、更大、更強。
    林歲卻並沒有在他們身上感受到怨氣。
    就連羅如蘭的母親,眼前這個渾身籠罩著鬼氣的女人,身上也沒有太強的怨氣。
    但他們又的的確確是因怨恨而生,否則也不會被束縛在這裏,成為地縛靈。
    “地縛靈?”又聽到一個新詞,勤奮好學的鹿湘當場掏出玄學書來翻了翻,“是死後範圍有地域限製,被束縛在該地的亡靈?”
    林歲頷首:“此類亡靈多有怨念不化,因而成為惡靈。”
    毛陽一下反應過來:“也就是說,這裏可能並沒有聚陰養鬼陣,這期探險地選在這裏隻是個巧合?”
    “這個還不能確定。”林歲搖頭。
    不管是不是巧合,都得把整個落花村檢查一遍。
    林歲正想著,鬼化的女人直接暴起衝向王騰達,照著他的肩膀就是狠狠一頓撕咬。
    “啊!該死的賤人!”王騰達怒吼著反擊回去,卻咬了個空。
    “是你!就是你害我落得這個下場,我今天就要把你撕個稀巴爛!”女人憤怒嘶吼著,尖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洞穿他的肚子,像撕抹布一樣,硬生生將他的魂體撕成兩半。
    斯星燃興奮地吹了個口哨:“喔唷,還真讓我看到了鬼打架,今兒沒白來。”
    又用胳膊肘撞撞黎野:“冰大頭,有吃的嗎?”
    “你今天是非吃不可了?”鹿湘斜眼看他。
    斯星燃理直氣壯:“看熱鬧不嗑瓜子,不吃零食,那就相當於白看!”
    黎野還真帶了吃的。
    他掏出一包自製的豬肉脯遞給斯星燃。
    斯星燃笑出一顆小虎牙:“我就知道你有,要不林大師怎麽誇,娶了你有福氣呢。”
    “這是給林歲備著的,還來。”黎野額角突突一跳,麵無表情地伸手。
    斯星燃靈活地躲到林歲身邊:“急什麽,我又不是不給林大師分。”
    可惜躲過了黎野,沒躲過嬌小的棠溪。
    豬肉脯直接被她一把搶下,開始分“贓”。
    棠溪第一個把豬肉脯喂到林歲嘴裏,林歲邊嚼邊看著那滿滿一大包的分量,會心一笑。
    黎野說是給她備著的,其實把所有人都算了進去,包括因為潔癖根本不會吃多少的鬱辭年。
    趁著鬼還在打架,林歲讓棠溪再放一塊到她的粽子手上,隨即遞給身後的鬱辭年:“吃嗎?”
    不知是不是被那腐臭的人體組織惡心得不輕,鬱辭年的情緒莫名有些抑鬱低沉。
    但他依然勾起一抹笑,接過了豬肉脯。
    林歲看他這模樣,突然想到,剛剛遠離桌子時,他起身的一瞬間,好像站不穩似的,身形極不自然地晃了一下。
    她不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鬱辭年的腳。
    再抬頭時,見毛陽師徒倆在盯著他們看,以為這倆也餓了,林歲伸手:“你們也來點兒?”
    “不不不,不了不了。”師徒倆連連搖頭。
    剛麵對那一桌腐臭的席麵,這幫人居然還吃得下東西,難怪網上都銳評,他們的精神狀態遙遙領先呢。
    毛茸茸擦了把汗,想了想:“不過師父不是說,要跟林前輩搞好關係嗎,那是不是也該合群一點?”
    “說的也是。”毛陽點點頭,果斷將徒弟推出去,“那師父現在有命,你去。”
    毛茸茸:“……”果然師父說得對,做人不能太耿直。
    他就不該多這個嘴。
    此時,惡靈互咬已經到了尾聲。
    王騰達畢竟是新生的怨魂,哪裏能是女人的對手。
    他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幾乎沒有,隻能一邊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撕成碎片,一邊發出淒厲的非人嚎叫。
    很快,他如一張紙般碎得不成人樣,然後被張開血盆大口的女人一口吞噬。
    “不好,這惡靈吞噬掉其他怨魂,該成煞了。”毛陽驚道。
    隨著他話音落下,女人單薄蒼老的體態變了,變得如年輕時那般,書卷氣正濃,又青春洋溢,意氣風發。
    隻那眼神再不複從前,滿是惡意與對這個世界的憎惡。
    解決完王騰達,再要去找王月鳳時,卻發現她竟然不見了。
    女人眯起眼,譏諷地笑了笑:“在我的地盤還想跑?做夢!”
    她隨手一揮,村民中的羅耀祖被她揪出來,往外一丟:“去,把她給我綁來。”
    “是。”羅耀祖應聲飄走。
    女人則看向林歲一行人,冷笑道:“你們來都來了,不吃席,光吃肉脯怎麽行?”
    “我看你們也是沒吃過好的,那就都留下來,直到願意吃為止。”
    說話間,她隨一陣陰風飄到半空,她身後的村民化作一團團黑氣,齊齊被她吸進了身體。
    “不行!不能讓她成煞,否則就不好對付了!”毛陽急急說著,當機立斷地甩出串著銅錢的紅繩。
    銅錢震動,帶著紅繩穿過重重黑氣竄向女人,一圈圈纏繞上她的魂體,將她整個纏住。
    女人頓時動彈不得,施法也被打斷,將要湧進她身體的黑氣被隔絕在外。
    毛陽再掏出一個三清鈴,一邊掐訣一邊快速晃動,常人無法聽到的音波如密密麻麻的針,直往女人腦子裏紮去。
    “啊!”女人在半空中掙紮著憤怒嘶吼,“我本來沒打算吃了你們,既然你們這麽不識相,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話音一落,猛烈陰風襲來。
    狂風呼嘯,吹得人不自覺眯起眼。
    林歲下意識抬手擋住被陰風刮過來的塵土,隨即在陣陣狂風中覺察到不同尋常的氣息。
    是鬼域。
    林歲心頭一跳,暗道不好。
    她再顧不上手是不是還傷著,借助修為一把掙開繃帶。
    隨即果斷甩出銅錢布下防護陣法,卻還是晚了。
    且這股突然暴漲的怨氣出乎意料地強,甚至比突破成魔的畢先生還強。
    最後陰風驟停的一瞬,林歲也隻來得及將離她最近,始終勾著她衣擺的棠溪保下來。
    而其他人,包括毛陽師徒倆,則全部消失在原地。
    連女人和那些還沒被吸收幹淨的黑氣也都跟著不見了。
    寂靜荒涼的落花村,好似隻剩她們兩人。
    見此一幕,棠溪愣了一下:“他……去、哪?”
    他們去哪兒了?
    “鬼域,比之前嬰靈的鬼域更強的鬼域。”林歲眼眸沉沉,表情不算太好看,“這種鬼域可以把人分散在不同的平行空間裏,然後逐一擊破。”
    棠溪聞言,麵具下的娃娃臉繃得緊緊的,手也更緊地揪住林歲的衣擺。
    她眼裏湧出濃濃的擔憂。
    他們聚在一起還能互相照應,分散開獨自麵對那些怨魂,那豈不是麻煩了?
    林歲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口中的話不知是在安慰棠溪,還是在安慰自己:“沒事,他們都多多少少有些自保能力。”
    說到這,她由衷地感到一絲慶幸。
    幸好棠溪保住了。
    否則已經在地下洞穴用掉守護靈火的她,該怎麽應付那些凶惡的怨靈?
    不過也得快點找到他們,尤其是斯星燃和黎野,朱砂子彈和驅邪炸彈也都所剩無幾。
    林歲想著,掏出一張靈符。
    棠溪跟著她的動作低頭看,忽然驚訝地握住她的手:“歲、寶……手?!”
    “沒事,到時候再重新上藥就……”林歲以為她是擔心自己手上的傷。
    結果垂眸一看,也愣了一下。
    隻見她本該傷痕累累,滿是裂口的手,竟不知何時恢複如初,重新變得白淨光潔如瓷了。
    連一點疤都不剩,像從沒受過傷。
    難怪這兩天都感覺不到疼,還以為是疼過頭了。
    甚至在用一雙血淋淋的手麵對反派們時,林歲還在想,那人怎麽不順便把她手也給治治。
    這樣反派們看她完好無損地回來,指不定心情就不會那麽差了。
    哪知道這手神不知鬼不覺就好了。
    這算什麽,內傷先好,外傷延遲?
    林歲思緒電轉間,忽覺那股比剛成魔的畢先生還強的力量,又在空氣中浮動起來。
    顯然是衝她而來。
    林歲正準備應付,那能量卻不知為何,隻波動一瞬便消失了。
    林歲擰了擰眉,雖覺奇怪,卻也沒時間繼續深想。
    她指尖夾著靈符迅速掐訣,同時嘴唇快速翕動:“追蹤!”
    一聲低喝,靈符應聲朝一個方向飛出去。
    林歲抓緊棠溪的手道:“跟緊我。”
    棠溪重重點頭,卻是抽回手,而後彎腰將林歲打橫抱起,一雙腿像踩了風火輪,抱著她飛快追上靈符。
    林歲:“……”行吧。
    她是不能劇烈運動的心髒病人士。
    她懂。
    林歲乖乖摟緊棠溪的肩膀,放鬆著不動了。
    ……
    眼睜睜看著林歲再次消失在眼前時,鬱辭年再次體會到片刻的,心裏仿佛破了道口子的空蕩蕩的滋味。
    像在害怕失去什麽。
    真奇怪,明明他早就是個沒有感情的冷血怪物。
    會聽爺爺的話,學習正常人該有的基本感情,也不過是因為這樣可以避免掉很多麻煩。
    可自從遇到林歲,他就總在經曆那些本不該屬於他的,正常人的情緒。
    當然,鬱辭年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但爺爺不是說,愛會讓人快樂,為什麽林歲讓他感受到的總是心慌、害怕?
    一次又一次……
    就像此刻,他身處在不知誰家的院子裏,再次麵對一個沒有林歲的世界,他臉色極為陰沉,又透著一股狠厲。
    然後在發現不止林歲,所有人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他一個之後,又在頃刻變得一臉漠然,毫不在意。
    哦,原來這次針對的是他啊。
    獨自一人的鬱辭年不再用笑容偽裝自己。
    因疼痛而抑鬱低沉的情緒便不加掩飾,他露出了危險的本質,看似散漫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院子簡陋,隻角落擺著一個大水缸。
    晃蕩的水聲響起,伴著一聲熟悉的清脆的呼喚:“阿年。”
    鬼使神差的,鬱辭年抬腳朝水缸走了過去。
    水缸足有半人高,裏麵滿滿一缸水。
    水麵泛起漣漪,映出一張女人的臉。
    這張臉和鬱辭年有八分相似,美得攝人心魄。
    她在水底下俏皮地朝鬱辭年招招手:“阿年快來,媽媽給你買大白兔奶糖吃。”
    跟著水波晃蕩,這張臉又變成林歲的模樣。
    林歲也在向他招手:“你怎麽一個人亂跑啊,快回來,我們都在這裏等你。”
    鬱辭年不自覺地彎下腰,緩緩低下了頭。
    就在他將要把頭埋進水裏時,一股陰涼的氣息爬上脊背。
    尖利的爪子朝他脖子伸過來,就想強行把他按進水裏。
    鬱辭年卻是眼神一厲,動作迅捷,閃電般躲開了爪子,並順勢提起鬼頭橫刀,眼也不眨地朝這條胳膊揮砍過去。
    “啊!”憑空出現的怨靈發出一聲淒慘的鬼嚎。
    他肩膀上黑煙騰騰,本該長著手臂的地方空了,鬼手掉在地上,同樣騰起一縷黑煙。
    他用那雙翻著眼白的眼睛瞪著鬱辭年:“你你你你不是普通人嗎,你怎麽能砍掉我的手?”
    “也隻有你們這些醜東西才會以為我是普通人。”鬱辭年垂眸輕撫著橫刀古樸又鋒利的刀刃,語氣幽幽的,“知道外麵的活人都是怎麽叫我的嗎?”
    身為該被人懼怕的鬼的怨靈,無端被他這副模樣嚇到。
    他不禁後退一步,咽了口唾沫:“怎,怎麽叫的?”
    “一個病態的,不似正常人的,瘋子啊。”鬱辭年習慣了戴上麵具,說著說著,又不可抑製地笑起來。
    他先是低低地笑著,仿佛笑得停不下來,他笑聲越來越愉悅,愉悅到近乎瘋狂。
    別說人了,鬼也膽寒。
    那怨靈瑟縮著打了個顫,鬼都要瘋了。
    怎麽回事?
    不是說這些人都好殺嗎,好殺在哪裏請問?
    怎麽比他還鬼裏鬼氣的?
    不行不行,他好歹也是一個地縛惡靈,怎麽能怕區區一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