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一張青白的臉頓時變得猙獰：“老子管你瘋子還是什麽，老子葷素不忌，今天非吃了你不可！”
    他宛如一團黑霧，眨眼飛撲到鬱辭年身前。
    嘴巴猛地大張成黑漆漆的洞，就想往鬱辭年腦袋上套。
    “嘖！”鬱辭年這下是真嫌棄了。
    鬼是沒有口水，但不妨礙他生理不適到想殺人。
    這裏沒人，殺隻鬼也行。
    那僅剩的鬼手還想扣在他肩膀上，鬱辭年迅速倒退，怨靈步步緊逼。
    直到退無可退，鬱辭年靈活又柔韌地彎膝下腰，橫刀毫不留情地沿著中軸線，硬生生將怨魂劈成兩半。
    “啊——”怨靈又是一聲慘叫，一跳一跳的，悲憤地望著自己的兩節魂體。
    怎麽會這樣？
    他不是惡鬼嗎？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懷疑鬼生了！
    怨靈當即仰頭發出一聲又一聲尖銳的嘶鳴，身上冒出森森鬼氣。
    他是個年輕男鬼，卻叫得格外尖細，跟閹了的太監似的。
    他正在用太監音召喚同伴。
    鬱辭年歪歪頭，竟就耐心地陪他一起等著。
    一個沒意思，多來點才好玩。
    可惜怨靈沒能召喚來同伴。
    回應他的嚎叫聲仿佛來自遙遠的外太空，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叫叫叫！叫魂啊叫！老子這個更棘手！媽的！你不要過來啊！！！
    怨靈的眼白翻得更大了。
    一個隊伍裏一個不是人就算了，還全都不是人？
    那不是完犢子了嗎？
    正在他琢磨要不要先撤退，等魂體恢複再說——如今他隻慶幸，得虧這個使用邪刀的瘋子是個沒什麽修為的人。
    否則這樣兩刀砍下來，他早就魂飛魄散了，哪兒還有機會等魂體修複？
    突聽又一道男聲冷冷從天際盡頭傳來：“蠢貨！別跟他們武鬥！忘了你們是鬼嗎？！”
    是羅耀祖。
    怨靈一愣，一拍大腿。
    對啊！
    鬼最擅長什麽？
    恐嚇蠱惑——讓人不自控地暴飲暴食，直到吃得肚子爆炸為止。
    鬼遮眼——前麵有人，司機卻看不到，亦或前麵是懸崖，在人眼裏卻是條路，讓人自己就往下跳。
    鬼打牆、鬼壓床、鬼上身，鬼魂入夢，製造趨近於真實的幻象，把他嚇病嚇瘋，再趁虛索命……
    鬼殺人的方式多了去了，他幹嘛非要跟那拿著大砍刀就是一頓亂砍的瘋子比武？
    想到這，怨魂隻剩半張的臉獰笑起來，開始摩拳擦掌。
    他可要好好地大顯身手，找回他身為鬼的尊嚴了。
    鬱辭年卻笑了：“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剛剛已經用過了。”
    怨靈又是一愣。
    對啊，他剛剛就想利用幻象+蠱惑把這人淹死來著。
    為什麽他一點沒受影響？
    就在這時，羅耀祖又慘叫起來：“啊啊啊啊！你他媽的為什麽還有意識啊啊啊啊！”
    怨靈嚇得一抖。
    這幫人，竟然什麽招都對他們沒有用嗎？！
    “看來你的同伴來不了了呢。”鬱辭年勾了勾唇，提起橫刀幽幽道，“那就隻能你，陪我好好玩玩了。”
    “啊啊啊啊！”怨魂登時發出驚恐的嚎叫，帶著兩節魂體往陰暗處躲，果斷把自己藏匿起來。
    怨靈再沒了氣息波動，鬱辭年無趣地站在原地。
    隱匿了魂體的怨靈悄悄來到他身後。
    他表情凶狠，爪子尖利，企圖一下捅穿鬱辭年的心髒。
    然而眼前黑影一閃，若有所感的男人直接轉身，一刀砍下了他的頭！
    “啊啊啊啊！”咕嚕咕嚕滾到地上的鬼頭徹底瘋了，“你他媽到底是人還是比我更可怕的鬼啊！！！”
    “他當然是人了。”
    清潤的嗓音響徹院子。
    下一秒，虛空撕開一道口子，林歲和棠溪一前一後走進了這片空間。
    她第一時間便去看鬱辭年，將他從頭到腳地打量一遍。
    見他沒有明顯的外傷，林歲才鬆了口氣，看向鬼頭繼續未完的話：“精神力強大的人，不懼任何鬼怪，自然也就不會在意你們這些鬼把戲。”
    說這話時，林歲也覺得不可思議。
    她以為他們能以普通之軀對付最低級的屍鬼，已經足夠變態了，沒想到現在連怨靈都能無所畏懼。
    再加上他們身上都帶著護身符，護身符也能讓他們不受鬼怪力量的影響。
    如果不是像上次鹿湘那樣力竭之後被趁虛而入，他們基本不會受到致命傷害。
    還有人沒找到，林歲說完就直接出手了解了怨靈。
    鬱辭年眉眼彎彎地望著她：“小隊長來得真快，是第一個來找我的嗎？”
    “符……找、的！”棠溪繃著小臉，讓他不要自作多情。
    尋蹤符飄在半空，林歲剛要再次掐訣。
    似乎覺察到這個空間的怨靈被除掉，一陣陰風襲來，又有三個怨靈憑空出現。
    一抬頭，就跟他們臉對著臉，猙獰非常。
    林歲順手畫出靈符重重一拍，怨靈當場消散。
    再要回頭幫棠溪，卻見鬱辭年腳下不防備地踩到石頭，讓他身形一頓。
    這一下差點讓怨靈趁虛而入，躲過怨靈襲擊的棠溪順手奪過他手裏的橫刀，照著兩隻怨靈就是一頓劈砍。
    林歲見狀，果斷甩出兩張驅邪符。
    金光閃爍，兩隻怨靈同樣掙都沒掙紮一下，便紛紛消散。
    另一邊，正和毛陽對戰的女人身形一頓，陰沉著道：“你們幾個裏麵，居然還有厲害的臭道士？”
    此時毛陽臉色有些蒼白，嘴角也溢出鮮紅的血。
    趁把他們各自關進不同空間時，女人便吸食完剩下的大半怨魂，成了煞。
    成了煞的惡靈比厲鬼還難纏，厲鬼是自身帶的強大怨氣。
    煞卻是靠吸食其他怨魂強大自身，積累了更強的怨氣跟力量——和養鬼異曲同工，隻不過養鬼是人為，煞卻是自然而為。
    毛陽一時間應付起來，還真有點吃力。
    聽著女人這樣問，毛陽鎮定自若道：“他們都是來錄製節目的普通人，隻有我是修道之人。”
    “嗬，我是死了，不是傻了。”女煞冷笑一聲，扭頭便要去尋那個要壞她好事的，“等會兒再來收拾你。”
    毛陽一驚，利索掏出一麵金燦燦的八卦鏡，咬破舌尖朝上麵噴了一口血。
    跟著口中飛快念出一段咒語，舉起八卦鏡朝女煞照了過去。
    金光籠罩住女煞的一瞬，她便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你的對手是我。”毛陽說著，桃木劍懸浮而起，劍尖直指女煞眉心。
    他雙手結印：“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誅！”
    下一刻，桃木劍金光暴漲，嗖的一下刺向女煞。
    不管他這擊能不能成，他必須要給林歲他們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這樣她才好救出毛茸茸。
    畢竟以他的修為，走出困住自己的這個平行空間都有點難度，更別說逐一擊破其他鬼域。
    林歲就不一樣了。
    那是手到擒來。
    ……
    棠溪扛著鬼頭橫刀，昂起下巴睥睨鬱辭年：“我……救、你！”
    “是要我感恩戴德嗎？”鬱辭年聳聳肩，顯得極為散漫。
    棠溪不用他感恩戴德，棠溪隻要他別搶歲歲就好。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鬱辭年挑釁似的，衝她揚眉一笑：“那可不行，我也很需要小隊長的。”
    卻聽林歲冷不丁道：“你就留在這裏，哪兒也不許再去。”
    鬱辭年一愣，想說什麽，林歲又態度強硬地加了一句：“如果你不聽話，我就再也不會理你。”
    鬱辭年一下想到黎野被冷落的那幾天。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他也見識過林歲的執拗勁，隻好乖乖點頭：“好吧，我會聽話的小隊長。”
    林歲莫名沉冷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些，再對棠溪說話時，語氣也好了不少：“棠棠也留下來，看著他。”
    棠溪不高興地抿了抿嘴，不大情願。
    轉念想到鹿湘他們還沒找到，盡管在見識過鬱辭年的變態後，她的擔憂便少了一些，卻也要避免夜長夢多。
    於是棠溪也乖乖點頭，又用小拇指勾了勾林歲的手指：“要……快、回！”
    要快點回來！
    林歲不由摸了摸她的頭：“好。”
    她有預感，最厲害的女煞一定在毛陽那裏。
    她得快點找到所有人，再去幫他。
    而女人為了成煞，隻留了幾隻怨靈。
    如今都被她除掉，對方已經沒有其他爪牙可用，棠溪他們留在這裏反而相對安全。
    最後再迅速布下一個防護陣法，林歲便跟著追蹤符，馬不停蹄地奔向下一個平行空間。
    院子裏很快隻剩從一開始就不對付的棠溪和鬱辭年兩人，相顧無言。
    林歲第二個找到的是斯星燃。
    林歲撕開空間裂縫時，他的驅邪炸彈正好揮霍一空。
    卻也絲毫不懼，竟雙手揪住怨靈的腦袋，轉起了風火輪：“……沒事脖子長這麽長幹嘛？以為這樣就能吃了我？那你恐怕是無福消受了，倒是方便了我，瞧瞧，轉起來多好玩？”
    “啊啊啊啊！不許轉我的腦袋！”怨靈被轉得尖叫，想跑都跑不掉。
    斯星燃勾著唇，戲謔地挑了挑眉：“剛剛看我驅邪炸彈沒了，你不是還很狂嗎？繼續啊，我就喜歡你那桀驁不馴的樣子。”
    眼瞅著這一幕的林歲沉默了。
    到底誰桀驁不馴？
    “別玩了，跟我走。”林歲甩出一張符，幫怨靈脫離了苦海。
    斯星燃撇撇嘴：“真沒意思。”
    第三個是毛茸茸，正拿著桃木劍抱頭鼠竄。
    一見到林歲就跟看到親娘似的，哇哇大叫著朝她撲過來：“林前輩！快救我啊啊啊！！”
    或許因為他也是修道之人，別人都隻用應付一隻怨靈，他卻要應付兩隻。
    頂著滿身鬼爪印的毛茸茸都快哭了。
    他隻是個還沒出師的小弟子啊，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毛茸茸委屈死了，一心想找林歲求安慰。
    可惜還沒靠近林歲，就被斯星燃一隻手抵住了腦袋，原地踏步。
    “我剛剛才轉過一隻鬼頭，還沒試過人頭，要不你讓我試試？”斯星燃一手插兜，歪頭笑得痞氣又惡劣。
    毛茸茸：“……”他當即乖巧地站在原地不動了。
    好似慢了一秒，就是對斯星燃的不尊重。
    林歲看得好笑，主動走過去，在毛茸茸身上拍了一下。
    充滿黑氣的鬼爪印像一縷煙，騰起消散。
    被鬼抓了，鬼氣森寒入體，不僅會對人體造成損傷，還會很疼，是真晦氣。
    林歲拍這一下就是在驅除晦氣。
    毛茸茸頓覺身上沉甸甸的陰寒濕氣不見了，變得格外輕鬆。
    他愈發崇拜起林歲來，默默念叨：好想踹了那個師父，拜林歲為師啊。
    “阿嚏！”正和女煞激情對戰的毛陽，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
    他暗暗嘀咕，肯定是毛茸茸，快擔心死他這個師父了吧。
    ……
    接著是黎野。
    他朱砂子彈是用完了，朱砂卻還有，往斧頭上一抹，掄起來就是砍。
    林歲幾人到時，正看見他頂著那張凶相畢露的硬漢臉龐，冷漠地說出一句疑是中二的台詞：“我堂堂斧頭幫幫主，也是你能招惹的？”
    “噗嗤！”斯星燃頓時捂著肚子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真是沒想到啊冰大頭，原來你還有這麽一個不為人知的夢想呢？斧頭幫幫主，哈哈哈哈……”
    林歲憋著笑，眼睜睜看著黎野一下僵在那裏，冷硬的臉一點點裂開。
    林歲順手解決了怨靈，咳了一聲，解圍道：“我們快去找鹿湘和毛陽道長吧。”
    不然她真的感覺黎野快要碎了。
    黎野深吸口氣，目不斜視地從笑得極為誇張的斯星燃麵前走過。
    他看起來十分鎮定，十分地若無其事——如果忽略他同手同腳的話。
    找到鹿湘的時候，她正把怨靈吊起來抽。
    邊抽邊笑眯眯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怎麽抽人才既不會把人抽痛，又能讓她長記性呢，剛好你就來給我做實驗了，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呢，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哦。”
    林歲：“……”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個實驗結果，最終會用在誰身上。
    最後費了些功夫才找到毛陽。
    出乎意料的是，女煞並不在這裏。
    隻毛陽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林歲連忙往他身上拍了張止血符，聽他氣喘籲籲道：“女煞，女煞去找落單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