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曾經翻過那座山(連載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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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紅印的警示
周五晚上十點十五分,郭苗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換著電視頻道。三個孩子已經在臥室裏熟睡,均勻的呼吸聲透過半開的房門傳來。她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又這麽晚。”她小聲嘀咕著,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睡衣的一角。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郭苗苗放下遙控器,快步走向門口。透過貓眼,她看到丈夫王小川被一個年輕女子攙扶著,整個人幾乎靠在對方身上。那女子一手扶著王小川的腰,一手正按著門鈴。
郭苗苗深吸一口氣,拉開了門。
“嫂子好!”門外的女子見到郭苗苗,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擠出一個笑容,“我是超市新提拔的主管謝小娥。王總今天招待省裏的供貨商,喝了不少酒,我順路送他回來。”
郭苗苗的目光在謝小娥身上停留了片刻。對方約莫二十七八歲,穿著剪裁得體的職業套裝,妝容精致,一頭波浪長發披散在肩上,即使在昏暗的樓道燈光下也顯得光彩照人。
“謝謝你了,快進來吧。”郭苗苗側身讓開,語氣平淡。
謝小娥扶著王小川進了屋。王小川醉醺醺地抬起頭,眼神渙散地看著妻子,含糊不清地說:“我回來了……”
郭苗苗接過丈夫,立刻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混合著某種香水味。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謝小娥站在一旁,雙手不安地交握在一起:“嫂子,王總今天一個人喝了很多,那些供貨商太能勸酒了。送走他們後,我看王總狀態不好,就……”
“辛苦了,要不要坐會兒?”郭苗苗打斷她,語氣禮貌卻疏離。
“不了不了,家裏還有事要處理。”謝小娥連連擺手,眼神閃爍,“那我就先走了。”
郭苗苗點點頭,目送謝小娥匆匆離開,關門時她注意到對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轉身看向癱在沙發上的丈夫,郭苗苗歎了口氣。她走過去,用力扶起王小川:“起來,到床上去睡。”
王小川迷迷糊糊地配合著妻子的動作,整個人重量幾乎都壓在郭苗苗身上。就在她艱難地把丈夫扶到床邊,讓他躺下時,床頭燈的燈光清晰地照在王小川的脖子上——那裏赫然印著幾個鮮紅的口紅印。
郭苗苗的手指僵在半空。她俯下身,仔細查看那些印記,心跳突然加速。那明顯是新鮮的痕跡,顏色與謝小娥今晚塗的口紅如出一轍。想到謝小娥離開時慌張的樣子,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她心中成形。
“王小川!”她用力推了推丈夫的肩膀,“醒醒!這是怎麽回事?”
王小川隻是翻了個身,發出含糊的嘟囔聲,隨即又沉入醉酒的昏睡中。
郭苗苗站在床邊,胸口劇烈起伏。她想立刻質問丈夫,想打電話把謝小娥叫回來對質,想……但她看著王小川不省人事的樣子,最終隻是無力地垂下了手。
“明天再說吧。”她喃喃自語,關上了床頭燈。
那一夜,郭苗苗和衣躺在丈夫身邊,眼睛盯著天花板,腦海中不斷回放著謝小娥扶著王小川進門的情景,以及那些刺目的口紅印。窗外的月光漸漸西斜,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她都沒有合眼。
第二天早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臥室。王小川揉著太陽穴醒來,宿醉讓他頭痛欲裂。他轉頭看見妻子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衣服還是昨晚那套。
“苗苗?你怎麽……沒睡覺嗎?”他聲音嘶啞地問道。
郭苗苗緩緩轉過頭,眼睛裏布滿血絲。她沒有回答丈夫的問題,而是伸手點了點他的脖子:“這是怎麽回事?”
王小川困惑地摸了摸脖子,然後起身走到穿衣鏡前。當他看清脖子上的口紅印時,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這……這……”他結結巴巴地說,“昨晚招待供貨商,就謝小娥一個女的,我喝多了,不知道怎麽回事……”
郭苗苗冷笑一聲:“不知道?那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
“苗苗,你聽我解釋,”王小川急忙坐到床邊,想去拉妻子的手,“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我發誓我絕對沒有……”
“行了,你先睡吧”郭苗苗甩開他的手,起身下床,“我去超市一趟。”
“你去超市幹什麽?”王小川緊張地問。
“找謝小娥聊聊。”郭苗苗頭也不回地走進浴室,重重關上了門。
十分鍾後,郭苗苗站在自家超市的辦公室門口。透過玻璃窗,她看到謝小娥一個人坐在裏麵整理文件,其他員工都去賣場忙了。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謝小娥抬頭看見郭苗苗,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強裝鎮定地站起來:“嫂子,您怎麽來了?”
郭苗苗沒有寒暄,直接拿出手機,將昨晚拍的王小川脖子上的照片展示給謝小娥看:“昨晚就你一個女的,供貨商都是男的,難不成是那些男的親的?”
謝小娥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盯著那張照片,嘴唇微微顫抖,辦公室裏一時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謝小娥抬起頭,眼神中竟帶著一絲挑釁:“是我親的,怎麽了?”
郭苗苗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承認,一時語塞。
謝小娥繼續道,聲音漸漸提高:“我長得也不醜,而且每天都可以陪在王總身邊。你呢?整天想的都是你的舞蹈,連家都顧不上,要這樣的妻子還有什麽意義?”
郭苗苗握緊了拳頭:“我和小川結婚快十年了,有三個孩子,他對我……”
“那又怎樣?”謝小娥打斷她,“你太自私了!丈夫和孩子都顧不上,你這樣的女人不配有家!”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刺進郭苗苗的心。她突然意識到,這幾年她確實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舞蹈上,不是在排練就是在各地表演,家裏幾乎成了旅館。三個孩子基本都是王小川和父母在照顧,而她甚至記不清上次和丈夫單獨約會是什麽時候了。
謝小娥看著郭苗苗恍惚的表情,語氣稍微緩和:“我確實強行親了王總,可他居然對我沒有一點感覺,連碰都沒碰我一下。”
郭苗苗抬起頭,驚訝地看著謝小娥。
“你以為王總會背叛你?”謝小娥苦笑,“他喝得爛醉,嘴裏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我……我隻是不甘心……”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王小川走了進來。他看到妻子和謝小娥對峙的場景,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
“小娥,”王小川直接走到謝小娥麵前,語氣嚴肅,“我和苗苗的感情沒有人能替代。我不會接受任何人,包括你在內。”
謝小娥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我不要名分,隻要能陪著你就行,哪怕你現在要了我這個人,我也會全都交給你……”
王小川絲毫不為所動:“我隻在乎我的家庭,在乎我的妻子和孩子。你應該找到屬於自己的愛人。”說完,他牽起郭苗苗的手,“走吧,苗苗,我們去看看孩子們。”
謝小娥癱坐在椅子上,淚如雨下。
中午員工用餐時間,王小川發現謝小娥沒有出現。他拿出手機,看到一條未讀短信:
“王總,我想離開西城縣,離開超市,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段時間。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小娥”
王小川沉默片刻,回複了四個字:“祝你幸福。”
下午,超市裏議論紛紛。收銀台的小張對理貨員小李說:“謝主管雖然人長得可以,但和老板娘比差遠了。老板娘可是省舞蹈團的台柱子,氣質多好啊。”
“就是,”小李附和道,“謝主管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不量力。”
這些話傳到王小川耳中,他隻是搖搖頭,沒有參與討論。他知道,問題不僅僅出在謝小娥身上,他和妻子之間確實存在需要修補的裂痕。
傍晚,王小川提前關了超市,開車回家接上妻子和三個孩子。
“爸爸,我們要去哪裏呀?”快九歲的兒子浩浩趴在車座椅背上問。
“去省城遊樂場,”王小川從後視鏡裏看著孩子們興奮的表情,又看了眼副駕駛上沉默的妻子,“我們一家人好久沒一起出去玩了。”
郭苗苗轉過頭,看著丈夫疲憊卻堅定的側臉,心中湧起一陣愧疚。她輕輕握住王小川放在變速杆上的手:“對不起,這段時間我太忽視你們了。”
王小川反握住她的手:“我也有錯,應該早點和你溝通我的感受。”
後座上的三個孩子開始興奮地討論要玩哪些遊樂設施,歡聲笑語充滿了整個車廂。
在省城遊樂場,一家五口坐了旋轉木馬,玩了碰碰車,最後登上了園區的小火車。當小火車緩緩啟動,穿過五彩斑斕的燈光隧道時,王小川摟著妻子的肩膀,三個孩子擠在他們身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郭苗苗靠在丈夫肩頭,看著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臉,突然明白了什麽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那些掌聲、那些舞台上的光環,與此刻的家庭溫暖相比,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我決定減少演出次數,”她輕聲對王小川說,“以後每周至少三天準時回家吃飯,周末都留給家人。”
王小川親吻她的額頭:“我也會調整工作時間,多陪陪你和孩子們。”
小火車駛過一個轉彎,五彩的燈光在他們臉上流轉。三個孩子不知何時安靜下來,依偎在父母身邊。王小川看著這一幕,心中湧起久違的安寧與滿足。
他知道,婚姻就像這列小火車,有時會駛入黑暗的隧道,但隻要家人彼此緊握雙手,就一定能再次迎來光明。口紅印的警示讓他們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存在,而現在,他們有機會重新開始,讓這個家變得更加堅固。
夜風輕拂,小火車繼續向前行駛,載著一家人的歡聲笑語,駛向更加美好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