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能群毆何必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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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漸止,厚重的雲層如紗帳般緩緩掀開。月光如水銀瀉地,將馬車四周的草地鍍上一層柔和的銀輝。沾著雨露的草葉微微發亮,遠處林間的霧氣被月光穿透,化作飄渺的輕紗。偶爾有夜螢飛過,在黑暗中劃出細碎的光痕。
    小桃輕輕掀起車簾一角。月光立刻流淌進來,落在她與周桐交疊的衣袂上。她側過頭,看著身旁熟睡的少爺——他到底還是沒躺下,隻是斜靠著車壁,頭微微偏向她這邊。
    被子大半蓋在她身上,而他隻搭了個被角。就連靠著的姿勢也刻意收斂著力道,讓她不至於被壓得發麻。小桃抿著嘴笑了笑,指尖悄悄拂過他垂落的發絲。
    可笑著笑著,她的神色卻漸漸黯淡下來。月光照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她想起白日裏少爺說要去紅城談買賣時,徐巧姐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舍,想起陳嬤嬤私下念叨著"該定下來了",想起自己藏在枕下的那封家書......
    夜風忽然轉涼,她不由自主地往周桐身上貼了貼。少年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帶著令人安心的暖意。
    小桃仍低垂著眼簾望著窗外,月光在她眸中碎成粼粼的銀波。忽然察覺身側動靜,轉頭正對上周桐清醒的目光——他不知何時醒了,正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有心事?"少年將她的腦袋輕輕按回自己肩頭,聲音還帶著初醒的沙啞。
    小桃在他肩上蹭了蹭,悶悶地"嗯"了一聲。
    周桐拍她肩膀的力道重了兩分:"藏什麽?說。"
    "有好多事..."她揪住他一片衣角,"不知從哪件說起。"
    少年胸腔震動出低笑:"這些事我能解決麽?"
    小桃想了想,點頭。
    "那就不算事。"他斬釘截鐵,"人怎麽夜裏總愛瞎琢磨?"
    "等我二十歲..."她突然開口,"就要被調去別院當差了。"
    周桐嗤笑:"我讓你留下便是。"
    沉默在月光裏蔓延。少年皺眉:"還有?"見她不語,突然倒吸涼氣,"你該不是...得了絕症?"
    "呸呸呸!"小桃急得直捶他。
    "那就是有血海深仇要報?"
    "少爺!"她氣得去擰他胳膊,卻被反手捏住臉頰。周桐眯著眼:"那你這丫頭到底鬧什麽別扭?"
    小桃瞪圓了眼睛:"我就不能...多愁善感一回麽?"
    "......"周桐鬆開手,悻悻道,"白費我攢了一肚子安慰話。"
    少女噗嗤笑出聲,重新靠回他肩頭:"沒事了,少爺。"
    "搞不懂你。"周桐嘀咕著扯了扯被子,"既沒事就睡。"
    "睡不著。"小桃踢了踢腿,"白日睡多了。"
    少年認命般歎氣:"說故事總行了吧?"
    "要聽西遊記!"她立刻來了精神,滾到他腿上去,滿眼的期待。周桐替她掖好被角,她忽然仰頭:"少爺不冷?"
    "守夜呢。"他捏她鼻尖,"過會兒再說。"
    小桃忽然環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衣襟裏悶聲道:"少爺真好...什麽時候能要我啊。"
    "是"娶"。"周桐糾正,卻見她翻過身去," 不要,我當個通房丫鬟就很好..."
    少年望著窗外晃動的樹影搖頭:"隨你說罷。"夜風卷著這句話飄遠,"今夜這些話...隻當是月亮聽去的玩笑。"
    他的目光始終盯著樹林深處,指尖無意識繞著她一縷發絲。小桃在故事聲裏昏昏欲睡時,聽見頭頂很輕的一句:"總歸...不會讓你走的。"
    半夜,小桃睡得正香甜,夢裏還抱著蜜餞罐子咂嘴。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她被周桐晃得差點滾下座位。
    "唔...少爺幹嘛..."她揉著眼睛嘟囔,卻見周桐眼睛發亮地指著窗外。
    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小桃瞬間睡意全無,差點驚叫出聲。
    大蟲!
    注:古人稱虎為"大蟲",源自《周禮》"五蟲"之說:禽為羽蟲,獸為毛蟲,龜為甲蟲,魚為鱗蟲,人為倮蟲。虎乃百獸之王,故稱"大蟲"。)
    月光下,一隻吊睛白額猛虎正在十丈外的空地上徘徊。它似乎嗅到了人氣,卻又忌憚著馬車周圍殘留的火把氣味,正焦躁地用前爪刨著泥土。
    "值錢貨啊..."周桐捂著小桃的嘴低聲道。小桃眼睛也亮了,手已經摸向藏起來的青萍劍:"正好試試——"
    "咚!"周桐一個爆栗敲在她頭上:"能群毆的事單什麽挑?"他利落地掀開車簾,"老實待著!敢亂來就別想買零嘴!"
    話音未落,人已箭步衝向破廟。小桃扒著車窗,看見月光下少年的背影驚起一路銀亮的水花——昨夜積的雨水還未幹透。
    那隻老虎突然抬頭,琥珀色的眼珠直直望向馬車。
    周桐箭步衝進破廟,一腳踹開搖搖欲墜的廟門:"老王!起來!四百兩銀子送上門了!"
    老王一個激靈從草堆裏彈起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手已經摸上了腰刀:"逃犯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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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醒醒!"周桐挨個踢醒橫七豎八躺著的士兵,"白花花的銀子要跑了!"
    "啥?銀子?!"萬科一骨碌爬起來,口水差點流出來,"老爺,是哪個不長眼的賊人帶著銀票逃——"
    "噓!"周桐壓低聲音,"跟我來!"
    十幾個漢子鞋都來不及穿好,提著刀弓就貓著腰跟出去。月光下,他們活像一群偷雞的狐狸。
    萬科第一個看清那"四百兩銀子",腿一軟差點跪下:"我滴親娘誒!老、老爺您管這叫銀子?!"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一隻吊睛白額猛虎正齜著獠牙,前爪焦躁地刨著地。月光照在它油亮的皮毛上,確實像撒了層銀粉。
    "老、老爺..."有人牙齒打顫,"這四百兩...它、它吃人啊..."
    "怕什麽!"周桐奪過一張硬弓,"射肚子!虎皮完整能賣雙倍價錢!"
    那老虎似乎被激怒了,突然人立而起,足有八尺多高。
    "他娘的!"周桐罵了一句,"這畜生眼睛倒尖!"轉頭吼道,"回去兩個拿火把!其餘人散開包抄!"
    有個膽大的士兵剛拉滿弓,突然結巴起來:"老、老爺...它肚子怎麽...是癟的?"
    周桐定睛一看——好家夥,這虎肋骨都隱約可見,分明是餓極了才冒險接近人煙。
    "更好!"周桐獰笑,"餓虎沒力氣,正是撿便宜的時候!"
    話音未落,那老虎突然一個縱躍——
    "放箭!!"
    那老虎見箭矢破空而來,猛地一個側躍,竟靈巧地避開了第一輪箭雨。它低伏著身子,琥珀色的眼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非但不逃,反而開始繞著眾人尋找進攻角度。
    "他娘的,這畜生成精了不成?"萬科罵罵咧咧地抽出腰刀。其餘人也紛紛亮出兵器,刀刃在月色下泛著森寒的光。
    "聽好了!"周桐迅速指揮,"兩人一組放箭,站第三排!穿甲的頂前麵,它咬不動鐵甲!沒穿甲的第二排,左右包抄!"
    眾人迅速按指令排開陣型。周桐突然把手中硬弓塞給老王,使了個眼色。老王會意,挽弓搭箭——"嗖!嗖!嗖!"三箭連珠射出,一支中老虎後腿!
    "吼——!"老虎吃痛狂吼,猛地朝人群撲來。迎接它的是飛射的三隻羽箭,強大力道射得它一個踉蹌。
    "散開!"周桐一聲令下,萬科側身閃避,手中新鍛的腰刀劃出一道雪亮弧線——"嚓"地一聲,竟將一隻虎爪齊根斬斷!刀刃過處,虎血噴濺,那刀鋒卻滴血不沾,依舊寒光凜凜。
    眾人一擁而上,亂刀齊下。遠處拴著的馬匹被虎嘯驚得嘶鳴不已,拚命拽著韁繩。
    眨眼間,那猛虎便倒在血泊中。老王悄悄把弓塞回周桐手裏,深藏功與名。
    "可惜了,"周桐踢了踢虎屍,湊近一看,"誰他娘的把它的"老二"也剁了?這玩意兒賣給那些富商泡酒可值錢了!"
    眾人哄笑起來。萬科甩了甩刀上血跡:"老爺,這新打的刀真利索,砍骨頭跟切豆腐似的!"
    "沒受傷吧?"周桐環視眾人,得到一片搖頭。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可惜了賣不了了,埋了算了,回去睡覺。我繼續守夜,你們.......還能睡兩個時辰。"
    "得令!"士兵們齊聲應道,有人小聲嘀咕:"差點就賺了四百兩了..."
    夜風掠過林梢,帶著淡淡的血腥氣。
    周桐掀開車簾鑽回馬車時,小桃正抱著青萍劍,一臉委屈地縮在角落。
    "我都沒上場呢..."她癟著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
    "少來這套。"周桐脫下沾著夜露的外袍,隨手掛在銅鉤上,"能群毆何必單挑?你要傷著了,我上哪再找個這麽能吃的丫頭?"
    小桃剛要反駁,卻見少年突然轉身,雙手按在她肩上:"聽著,會武藝是為自保,不是讓你逞凶鬥狠。"
    月光從車簾縫隙漏進來,照見他眉宇間罕見的嚴肅,"能不上就不上,能放箭就別近戰——這世道,健全活著比什麽都強。"
    "可這樣..."小桃低頭絞著衣帶,"遲早會沒鬥誌的..."
    "又不是亂世要你殺伐果決。"周桐屈指彈她額頭,"我就喜歡現在這樣活蹦亂跳的小桃,少根頭發都不行。"
    "少爺不會用詞就別用!"小桃破涕為笑,卻悄悄往旁邊挪了挪,拍拍自己的腿,"...睡會兒?"
    少年挑眉看她。月光下,少女並攏的雙腿像兩段新剝的嫩藕,裙擺鋪開成柔軟的墊子。他二話不說躺下去,後腦勺陷入恰到好處的柔軟。小桃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著蜜餞的甜味飄下來,發梢垂落在他頸側,癢絲絲的。
    "守夜認真點。"他閉著眼嘟囔,卻感覺到有手指輕輕梳理著他鬢角的碎發。
    "知道啦..."小桃的聲音像浸了蜜的月光,漸漸飄遠,"少爺睡相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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