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且看一看他到底會選哪一邊。”白榆拍了拍手上的灰燼，邁步前行，“走吧，還來得及看這場熱鬧。”
    沒有霍雲川在身邊，白榆和藍瑤要喬裝成前來參加葬禮祭奠的江湖人士混進去很容易，今天是玄天劍宗的白事，弟子們不會嚴查，她們很快匯入人群，隨同他們通過大陣上了山。
    依照玄天劍宗的規矩，弟子們從昨日入夜時分起就開始在靈堂誦念經文，整夜不停，是為“坐夜”，清早則依照亡故者的生辰八字則吉時起棺出靈，送往早就選好的陵寢之地。
    作為青循掌門的大弟子以及掌門繼任者，靈卿真人自然要在靈堂守夜，直到天明時分才回房沐浴更衣，再以“路祭”主祭者的身份主持出殯儀式。
    所謂路祭，就是準備酒水祭品，在靈棺出門上路時，由主祭者在棺槨前跪拜祭奠，然後宣讀祭文。
    這才能繼續前行，直到下葬之禮完成。
    前來參與出殯下葬的眾賓客都跟在隊伍後麵，等著主祭者帶領前行。
    靈韻真人和靳明煙也在隊伍當中，他們顯然沒能找到霍雲川的下落，出殯是大日子不能不到，便隻能先將尋人的事情暫時放下。靈韻是清循掌門的二弟子，排行僅次於靈卿，如今長老袍服也換了更加莊重的式樣，畢竟他如今已經是掌門的師弟，也是師叔輩的人物了。
    隻是他臉上還是有壓不住的憂心，靳明煙跟他關係親近些，便一直跟在他身旁，兩人邊走邊低聲交談。
    “他們到底是怎麽把靈澤道君的衣袍送回來的？”
    “你可知道修羅族有一種步法叫做蜉蝣步？”
    靳明煙聽了睜大眼睛露出疑惑：“當真有這種能避開護山大陣不被發現的步法？”
    靈韻點了點頭，“修羅有靑白赤藍四族，其中赤族最擅長的便是蜉蝣步，虛空幻遊，神出鬼沒。”
    “怪不得我們一直找不到人，還被帶的團團轉”，靳明煙氣得臉頰都鼓起來了，像隻可愛的鬆鼠。
    出殯的隊伍此時停了下來，他們已經走到了玄天劍宗的山門口，便到了應該由主祭者上前宣讀祭文的時候，靈卿真人已經是一身莊重的掌門袍服，外加粗布孝衣，腰間佩戴長劍，無比嚴肅地接過了弟子遞上來的酒盞。
    酒水傾灑落地，靈卿真人虔誠地對著棺槨祭拜，甚至哭出了聲來，混在祭拜隊伍當中一角的白榆與藍瑤兩人對視了一眼，一起翻了個快到天靈蓋的白眼。
    三杯酒水送過亡魂，靈卿真人起身再拜，三拜之後，便從懷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祭文來，準備朗聲宣讀。
    眾人一片安靜，靈卿真人剛起了個頭，念道：“旻天不吊，英魂早逝……”
    突然嘩啦一聲響，驟然而來的青色淩厲劍意乍現，宛若一葉青竹，硬是將靈卿真人手中的祭文一劈兩半！
    變故突生，眾人嘩然。
    隻見自山門台階下徐徐而來一道身影，他走得慢卻從容，一身素布白衣勾勒出清瘦身形，眾人見到他的臉盡數倒吸一口涼氣，卻又禁不住露出詫異關切的神色。
    “靈澤道君？”
    “他怎麽來了！”
    “到底怎麽回事？”
    有些是來吊唁過清循真人的，便知道數日前霍雲川回玄天劍宗祭拜師尊的事情，隻是不知他此番去而複返到底又為了什麽。
    比起上次的吊唁上香，所有人都清晰看到了一點不同，今日霍雲川手中是提了劍的！斷水劍此刻就握在他左手掌中，斷水無鞘，古樸生華，但卻是天地間唯一一柄能直接橫斷流水的劍器，霍雲川眼底明晃晃透著殺氣，冰冷四溢。
    這才是世人所知的那個斷水劍主霍雲川！
    白榆站在人群當中遠遠望著他，見白衣劍客不急不緩踏上台階，雖然臉色被白衣與劍鋒映襯的蒼白一片，可看起來氣定神閑，似乎先前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而已。
    “他好了？”藍瑤悄悄靠過來問，“怎麽可能！”
    “裝的”，白榆動了動手指，感覺到血液裏翻湧的疼痛一瞬即逝，不是她在疼，而是血契感受到了對方內心的拉扯，低聲回答：“強撐不了多久。”
    她倒是想看看到底他還能硬撐到什麽時候，不達絕境，人總是難以做出最真實的選擇。
    “小師弟？”靈韻真人看到霍雲川卻是格外驚喜，擔憂地上前去迎，卻被靈卿伸手攔在身後，“師弟，不可過去！”
    “他是小師弟！”
    “他殺了師尊！”靈卿死死瞪著靈韻，“你別忘了，是我們親眼所見！”
    “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靈韻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沒把靳明煙的猜測當中說出來，“或許這件事另有原因！”
    “確實另有原因”，霍雲川坦然地開口接了話，“靈卿師兄想必是清楚的。”
    “我清楚什麽？”靈卿的視線與霍雲川乍一對上，立刻就感受到了明晃晃的敵意，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莫名其妙就想起了昔日被小師弟修為支配的恐懼。
    但轉念一想不對啊，我現在才是化神修為，靈卿真人想，現在我還有什麽好怕的！他不免得意起來，揚起頭勇敢與霍雲川對視，“你既然來了，便留下為師尊償命吧！”
    “我並非有意殺害師尊”，霍雲川自懷中取出藥瓶，“我中了毒。”
    “藥瓶也被搶了？”白榆瞪藍瑤，“你真不是故意放他走的對吧？”
    “當然沒有”，藍瑤搖頭，“我確實打不過他。”
    “我不信”，白榆冷哼，“沒有修為隻剩劍意，能有多厲害？”
    “那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藍瑤也不解釋，隻盯著霍雲川看。
    她確實沒有故意放走霍雲川，他想要離開，她隻是沒有攔著而已。霍雲川打暈了赤瑕出門的一瞬間，正迎上自願送過來來讓他打一掌的藍瑤，很是不解。
    “為什麽？”
    藍瑤順著他的掌風跌坐在地上，捂著胸口靠著門看他隻是平靜地笑：“我隻是不想看著這世上多一個走投無路的人。”
    霍雲川看她一眼，想了想又說，“我會把戒律堂裏關於你的卷宗毀掉。”
    “你……”，藍瑤倒是很意外的，“不是公正無私嗎？”
    “我隻是個人”，霍雲川看了藍瑤一眼，“也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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