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交輝園裏的眾人已經是穿麻戴孝，一片素白，又分去各府報信。
    清婉已經從最初的悲痛欲絕到如今的麻木，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一副叫人抽了生魂的樣，甘珠爾在她身邊哭著叫額捏。
    聽到甘珠爾哭的清婉，伸手輕拍著甘珠爾，可眼裏依舊沒有半分神采，仿佛隻是憑著做母親的直覺在做這件事。
    明昭是小跑著進門，連手上的馬鞭都沒來得及放下，看見允祥，眼淚就止不住了。
    允祥在弘暾的靈床前守著弘暾，聽著屬官們回秉著關於弘暾的後事。
    眼睛從弘暾的臉上落在他的手上，問弘暾的近侍：“昔日，我給世子的那個扳指呢？”
    “回王爺的話，世子向來珍愛那個扳指，重病前，一直帶在手上，病重後就將其取了下來，珍藏在櫃子裏。”
    允祥看弘暾的眼神越發專注，“去把它取來。”
    片刻後，弘暾的近侍捧著盒子跪在允祥麵前，允祥將扳指拿在手中摩挲後，徑直走到弘暾麵前，親自將其為弘暾戴在手上：“暾兒，既然珍視就帶著走吧，這本來就該是你的。”
    目睹允祥動作的明昭低低地叫了一聲“阿瑪”。
    聽見明昭叫他，允祥這才抬頭，眼裏全是血絲，“去內殿看看你額捏吧，你勸勸她。”
    弘昌和弘晈跟在允祥身邊，弘晈對著明昭點點頭，明昭回頭看一眼靈床上仿佛隻是閉眼小憩的弘暾，錦袍玉帶 ，好似下一刻就會像以往那樣笑著叫她昭昭。
    明昭道：“我來時，皇父已經知道消息了，招了內務府的人，想必過會常明就該帶著皇父的旨意過來了。”
    說完擦去臉上的淚水，走進內殿，卻在看清清婉的樣子後，眼裏再次蓄滿淚水。
    弘暾雖叫了這麽多年的世子，但沒能等到正式冊封的那一天，因此也不能以世子禮下葬。
    雍正聽聞此事後，讓內務總管傳旨，弘暾以貝勒禮下葬，後猶覺不夠，又遣百官致祭。
    旨意到時，明昭小心地叫了一聲額捏，清婉這才起身，出了內殿和允祥對視，倆人相似的神韻叫旁人看著也是悲從心起。
    整理衣冠後，兩人才跪地接旨：“臣奴才叩謝聖恩。”
    常明傳完旨才道：“王爺節哀，主子爺說了，叫王爺千萬以自己的身體為重，這段日子，太醫依舊在交輝園裏聽王爺的吩咐。
    主子爺還說了，叫福晉勸著點王爺。”
    清婉眼神空洞地點點頭，允祥將她擋在身後，對常明道：“勞萬歲爺掛念。”
    看的常明也心下不忍，喪子之痛的又何止允祥一人，又道：“王爺，萬歲爺另遣百官致祭，旨意也已經傳下去了。”
    弘暾還未成家，也隻是以貝勒禮下葬，雍正這樣的安排太過，但這一次，允祥沒有拒絕，道：“待我兒的事後，便去再去謝恩。”
    話落，哈達到允祥身邊道：“王爺，莊親王，果郡王，還有各府的主子和福晉們都過園子裏麵來了。
    還有尚在京中的官員們也都朝園子裏來了，想必再過一兩刻鍾的功夫就該在園子裏齊集了。”
    允祥握住清婉的手，緊緊握住後道：“舉哀。”
    話落，片刻後，園子裏哭聲大震。
    在哭聲中，清婉的眼神終於緩緩有了聚焦，她反握住允祥手，道：“王爺去吧，我也有我該做的事，萬歲爺給弘暾這樣的厚愛，我這個做額捏，也要讓他風風光光的去。”
    允祥才走，清婉走到靈床前，久久凝視著弘暾，這才擦幹眼淚，道：“讓人把甘珠爾帶回去。”
    又對賢安道：“你弟妹懷著孕，身子不方便，你和府裏的姨娘們替我將來吊唁的福晉夫人們迎進來。”
    “是。”
    又對明昭道：“你跟著我，別亂跑。”
    明昭含淚點頭。
    明昕住在京裏，來的也比明昭要晚，她先去了靈前，進門時，眼淚還沒擦幹淨，“福晉。”
    “來了？可去看過了。”
    明昕點點頭，眼淚順著動作再次落下來，“您千萬要保重身體。”
    清婉點點頭：“走吧，隨我去見客。”
    弘晝和吳紮庫氏也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弘晝還在路上就對五福晉道：“叔王待我一向和親子似的，此番三哥一去，叔王還不知有多難受，所以我去叔王那裏，你也和四妹妹一起勸著點嬸子。”
    清婉叫人圍著垂淚，那些反反複複勸解聽的清婉心裏隻剩木然，木香在門外徘徊，明昭察覺到之後就走了出去，“姑姑，可是有什麽事？”
    木香在她耳邊低語：“先前指婚給世子的那位格格現在正在園子外跪著呢，說要進府給世子守孝。”
    明昭蹙眉：“阿瑪可知道了？”
    木香點點頭，“王爺的意思是讓她回去，不讓她進府。隻是她這麽大張旗鼓地跪在女眷出入的地方，已經讓不少人看見了，正好遇見姨太太過來，這會子，除了王爺派去的人，姨太太也勸著呢。”
    “這種時候，她來添什麽亂，我進去和額捏說一聲。”明昭雖知這事未必是富察氏的主意，也明知這事不能怪她，但這種時候，明昭還是不可避免對富察氏生起怨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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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進門後，對清婉身邊莊親王福晉低聲道：“嬸子，我和額捏說句話。”
    莊親王福晉領會到她的意思，挪了挪位置，吳紮庫氏見此也同樣挪了位置。
    眾人也知道了她們母女有話說，三三兩兩地轉過頭去，明昭在清婉耳邊低聲說了富察氏的事。
    清婉靠在她肩上，道：“昭昭，額捏除了你三哥還有你四哥和甘珠爾兩個兒子。
    富察氏那裏，一來，我和你阿瑪還有你三哥都不願意耽誤她，二來就算她一定要進府為你三哥守孝，在塵埃落定之前也不能讓她進門。
    你皇父向來以你阿瑪的意思為準，若是你阿瑪心軟，讓富察氏進府，那府裏就該不平靜了。”
    明昭輕拍清婉的背：“您放心。”
    其他人看見也隻當明昭是在安慰清婉。
    明昭出去後，先看見的是在靈堂外的徘徊的凝華，她吩咐了身邊的人幾句，才走到凝華身邊，“四嫂，你不回去歇著，在這做什麽？”
    “公主，”凝華作勢就要屈膝，明昭攔住她，“你這個身子，就別講究了。”
    凝華也不堅持，“額捏可還好?”
    明昭歎氣，“四嫂還是回去吧，你懷著孕，這畢竟是靈堂，別衝撞了，額捏那裏有我們呢。”
    她看向凝華的肚子，“府裏孩子不少，但隻有你肚子裏的這個才是額捏的血脈，等到四嫂肚子裏的孩子出生時，想來額捏也會稍有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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