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你來給我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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瀧荻家的祠堂陰森得像口倒扣的銅鍾,香灰味混著血腥味在梁柱間盤旋。
月歌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後背的巫女服早已被血浸透,一道新的鞭痕正順著脊椎蔓延開,帶著咒力的灼痛感幾乎要撕裂她的意識。
“不知好歹的丫頭!”
為首的白須老者將桃木鞭重重甩在地麵,激起的塵土粘在月歌汗濕的額發上。
“瀧荻家養你十八年,不是讓你勾結妖物背叛宗族的!”
“嗬,爺爺住了,現在你們就開始暴露了,倒打一耙嗎?”
白須老者又一鞭子下去。
月歌咬著牙沒出聲,手腕上的狐狸印記燙得驚人。
自昨夜與仁王定下反契,瀧荻家的陰陽師們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連夜就以“私放封印妖物”為由將她押來祠堂。
他們大概以為這鞭刑能逼她說出妖物的下落,卻不知每一道落在她身上的傷,都會通過契約原封不動地燙在另一人身上。
就在桃木鞭再次揚起的瞬間,祠堂的木門突然“哐當”一聲被撞開。
穿堂風卷著鬆針與梅酒的氣息湧進來,月歌恍惚間抬頭,看見仁王雅治站在逆光裏,月白色的浴衣下擺還沾著草葉,銀白發帶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的臉色比月光還要白,左手死死按著右臂——那裏正是與她鞭痕對應的位置,銀灰色的狐狸印記亮得像團火。
“你們打夠了沒有?”
他的聲音懶懶散散的,尾音卻帶著冰碴子,幽藍色的眼睛掃過祠堂裏的陰陽師,像在看一群聒噪的蟲豸。
老者顯然沒料到這被封印百年的妖物竟會自投羅網,先是一愣,隨即厲聲喝道:“拿下這妖孽!”
幾道符咒應聲朝仁王飛去,卻在距他三尺處突然爆開,化作漫天金粉。
他幾步走到月歌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伏在地上的樣子,喉結幾不可察地滾了滾。
月歌能感覺到他散發出的妖氣正順著契約瘋狂湧入自己體內,那些原本在她經脈裏亂竄的失控咒力,像是被無形的手安撫著,漸漸平息下去。
“你……”
她想開口說不用,卻被他突然打橫抱起。
月歌驚呼一聲,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襟。
浴衣料子冰涼,帶著山野的清氣,與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形成奇妙的反差。
仁王低頭看了她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再硬撐下去,你的靈力會燒光自己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蓋過了祠堂裏的騷動。
抱著她轉身時,他的目光掃過那些舉著符咒的陰陽師,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威脅:“她現在是我的人。往後誰再動她一根手指頭,我拆了你們這破祠堂當柴燒。”
說罷,不等眾人反應,他已抱著月歌踏出門去。
風卷起他的衣擺,月歌趴在他肩頭,看見他銀白的發絲間,那截暗紅色紋路的發帶正輕輕蹭著她的臉頰。
仁王抱著月歌在山道上疾行,腳程快得幾乎要飛起來。
月歌把臉埋在他頸窩,能聞到那股鬆針混梅酒的氣息裏,多了絲屬於他的、淡淡的草木清香。
“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她輕聲說,後背的傷雖然還在疼,但靈力總算穩住了。
仁王沒理她,腳步卻慢了些。直到穿出樹林,眼前突然炸開一片流光溢彩,他才猛地頓住腳步,抱著月歌僵在原地。
山下的京都正值夜晚,霓虹燈在樓宇間織成光網,汽車鳴笛聲遠遠傳來,還有不知名的音樂順著風飄上來。
仁王的瞳孔微微收縮,銀白的睫毛顫了顫,像是被這百年未見的人間景象燙到了。
“那是什麽?”
他忽然問,聲音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茫然,目光盯著遠處十字路口閃爍的紅綠燈。
“紅綠燈,指揮車子用的。”
月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你該不會從沒見過這些吧?”
仁王沒說話,抱著她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腳步明顯遲疑了。
他避開亮著燈的店鋪,專挑陰影處走,浴衣的下擺掃過路邊的自動販賣機時,還被那突然亮起的燈光嚇得頓了頓。
月歌看著他緊繃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妖物,此刻像個誤入陌生森林的幼獸。
“喂,小狐狸。”
她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
“你再穿著這身浴衣晃蕩,遲早被當成拍電影的抓起來。”
仁王挑眉看她,尾音又帶上了那股懶洋洋的調調。
“那你說怎麽辦,我的月歌小姐?”
月歌被這聲“小姐”逗得嘴角發燙,偏過頭指著不遠處的服裝店。
“去換身現代人的衣服。還有,把頭發束起來,眼睛……能不能變個顏色?”
幽藍色的瞳孔太惹眼了。
他像是早有準備,抬手理了理銀發,指尖掠過發帶的瞬間,長發竟順著肩頭縮短,最後變成利落的及肩長度,發帶也幻化成黑色的皮筋。
更奇妙的是他的眼睛,幽藍漸漸沉澱成清透的灰,笑起來時眼尾上挑的弧度,倒像個桀驁的少年了。
“這樣?”
他低頭問她,呼吸拂過她的額頭。
月歌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突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眼前的少年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銀發在路燈下泛著柔和的光,除了那過於精致的五官,竟真像個普通的高中生。
“嗯。”
她慌忙移開視線。
“再去買雙鞋,你總不能一直光著腳。”
他果然聽話地走進鞋店,卻在店員遞來運動鞋時犯了難,拿著鞋帶研究了半天,最後還是月歌忍著笑,在他懷裏伸手幫他係了個歪歪扭扭的結。
打車去醫院的路上,仁王全程盯著窗外,像隻對一切都好奇的貓。
看到高樓大廈會微微睜大眼睛,聽到手機鈴聲會偏過頭尋找聲源,甚至在出租車經過甜品店時,鼻尖動了動。
“那是冰淇淋。”
月歌順著他的目光解釋。
“甜的,涼的。”
他轉過頭,灰眼睛裏閃著點狡黠的光:“比梅子酒甜?”
“不一樣的甜。”
月歌被他問得笑起來。
“回頭買給你嚐嚐。”
到了醫院,月歌指揮著他掛號、取藥,看著他拿著就診卡在自助機前手足無措的樣子,忽然覺得這隻活了百年的狐狸也沒那麽可怕。
他會對著電梯的數字皺眉,會被自動門嚇得往後縮,甚至在護士遞來體溫計的時候,警惕地問:“這鐵片子要幹什麽?”
“量體溫。”
月歌把體溫計塞進他手裏,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兩人都頓了一下,又飛快地移開。
住院的三天裏,月歌成了仁王的現代啟蒙老師。
她教他用智能手機,看著他對著屏幕上的表情包研究半天,最後發來一個吐舌頭的狐狸表情。
她給外賣平台打電話,讓他們送一部新手機和電話卡過來,看著他捧著包裝精致的手機盒,像捧著什麽稀世珍寶。
她甚至讓護士拿來雜誌,指著上麵的明星告訴他:“現在的人都這麽穿。”
仁王學得很快,卻總愛故意搗亂。月歌教他用微信發語音,他偏要對著話筒說“月歌小姐今天的藥很苦哦”。
她給他看地圖認路,他就指著最遠的遊樂園說“這裏看起來很好玩”。
甚至在她睡著時,他會偷偷用她的手機搜“如何討好契約主人”,結果頁麵跳出來一堆情侶攻略,看得他耳根都紅了。
第三天傍晚,月歌拆了背後的紗布,看著鏡子裏淡下去的疤痕,忽然說:“明天帶你去逛京都吧。”
仁王正坐在窗邊擺弄手機,聞言轉過頭,夕陽的金光落在他發梢,灰眼睛亮得驚人:“逛哪裏?”
“去清水寺,去鴨川,去看那些你百年沒見過的樣子。”
月歌轉過身,看著他眼裏的期待,忽然覺得手腕上的狐狸印記又開始發燙,像有隻小獸在皮膚下輕輕蹭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