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絲雨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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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船的烏篷頂上,雨水匯聚成蜿蜒溪流,滴答滴答地落進運河。謝明微指尖不經意間拂過沈硯舟折扇邊緣,那鎏金竹骨上雕刻的二十四橋浮雕,隱隱滲出邙山鐵礦特有的腥氣。
她的眼神微微一凝,望著運河上飄散的迦南香灰,腦海中忽然閃過母親曾說過的話——真正的波斯商人,從不在雨季點燃安息香。
“謝姑娘的銀鐲纏絲紋,倒像揚州水閘的機關鑰。”沈硯舟的竹骨折扇“哢嗒”一聲展開,瘦西湖煙雨在扇麵流動成礦脈圖。
眼尾的朱砂痣映著漕船燈火,像極了邙山深處未熄的爐火,閃爍著神秘而危險的光芒。
謝明微撚起半片浮在茶湯上的香灰,混著熒粉的顆粒在燭光下泛出突厥文字。她微微眯眼,心中暗自思忖:
“沈公子這手點茶術,倒是得了揚州運河裏沉船匠的真傳。”腕間銀針輕挑,針尖磁粉已吸走扇骨暗藏的鱗紋薄刃,動作快得如同閃電,卻掩飾在衣袖的陰影之下。
戌時的更鼓聲緩緩漫過三重水門,漕工們吆喝著卸貨,熱鬧中帶著幾分忙碌與雜亂。謝明微的素紗裙擺輕輕掃過“沈記”貨箱,金絲封條在潮濕中微微卷起邊角。
她假意扶正歪斜的木箱,指腹不經意間觸到箱底暗刻的狼頭徽——紋路深處嵌著的鐵礦渣,正與三皇子私鑄的箭簇如出一轍。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幾分,但麵上依舊保持著鎮定。
“當心淋了雨。”沈硯舟的青竹傘突然傾來,傘麵二十四橋浮雕在雨中泛出磷光。
謝明微後退半步,繡鞋輕輕碾碎甲板縫隙裏的金箔碎屑——那是戶部上月失蹤的鹽引殘片,此刻正混在揚州香粉裏泛著銅鏽色。她的目光與沈硯舟對視,兩人心中都閃過一絲疑惑與警惕。
子夜的茶樓飄著鐵腥味的雨絲,氛圍顯得格外詭異。謝明微望著沈硯舟沏茶的手勢,他執壺的腕骨微凸處帶著機關師特有的繭痕。
“揚州匠人最擅以柔克剛。”他推過茶盞,釉麵蓮花遇熱綻開,盞底陰刻的《璿璣圖》殘章滲出混著熒粉的茶湯。
謝明微抿茶時袖口掃落香灰,灰燼在桌麵拚出“鹽鐵”二字草書。
“就像沈公子這迦南香,摻著邙山鐵鏽味。”她的聲音清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質問。燭火搖曳間,沈硯舟的折扇突然映出礦脈圖
——血色航線直指三皇子藏在瘦西湖底的火藥庫。謝明微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她知道自己已經觸及到了某個隱藏極深的秘密。
五更天的碼頭籠罩在鹹腥霧氣裏,晨曦初露,卻無法驅散這沉重的氛圍。謝明微立在賑濟棚前,看著流民爭搶混著熒粉的官鹽。
她“慌忙”扶起跌倒的老嫗,腕間銀絲悄然割斷沈記貨車的捆繩。麻袋裂開的刹那,波斯地毯下滾出的不是絲綢,而是刻著突厥文字的鐵礦原石。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與憤怒,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謝姑娘仁善。”沈硯舟的嗓音混著雨絲蕩來,他月白袍角沾著礦渣,卻俯身替老嫗包紮潰爛的腳踝。
謝明微嗅到他襟前龍涎香裏混著硝石味,忽然想起三日前邙山爆炸案現場撿到的鎏金香囊碎片。
她的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個看似溫潤如玉的揚州公子,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晨霧未散,謝明微已在禦書房跪呈《漕運疏》。絹帛遇濕顯出暗紅航線,與沈硯舟礦脈圖上的狼頭標記嚴絲合扣。
“臣女昨夜夢見父親……”她哽咽拭淚時,袖中藥粉灑落奏折,混著沈記香灰的墨跡突然浮出突厥商隊駝鈴暗記。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但眼神卻愈發堅定。
午後的雷暴劈開瘦西湖的平靜,雨聲轟鳴,仿佛是天空的怒吼。謝明微立在沈記綢緞莊簷下,看著暴雨衝刷鎏金招牌。
“揚州雲錦最忌濕氣。”她指尖撫過起皺的緞麵,暗紋處突然浮出鹽引編號——正是三皇子門客上月暴斃時緊攥的那張。她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既有對真相的渴望,也有對未知的恐懼。
沈硯舟的折扇突然抵住她手腕:“謝姑娘可知,真正的殺局都藏在慈悲裏?”
扇骨機關彈開的刹那,混著熒粉的香灰在雨中凝成dna雙螺旋,倒映著謝府滅門夜的星象圖。謝明微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申時的詔獄傳來腐肉氣息,令人作嘔。謝明微看著刑架上奄奄一息的鹽梟,忽然將混著沈記香粉的帕子按在他傷口。
“揚州安息香最能鎮痛。”她溫聲細語,看著熒粉隨血水滲入皮膚,在燈火下拚出沈家與突厥往來的賬目。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這是她唯一能為家族複仇的機會。
當更鼓聲漫過宮牆,謝明微腕間銀絲傳來邙山的震動。她望著雨中燃燒的沈記貨倉,火光裏騰起的不是煙霧,而是二十年前沉在運河底的謝府金印。
那金印在火光中閃耀,仿佛是家族的榮耀與悲劇的象征。沈硯舟的青竹傘突然出現在火場邊緣,傘骨機關展開的礦脈圖上,赫然添了道指向她心髒的血色箭頭。
“這場雨,終於澆醒了裝睡的人。”謝明微碾碎掌心的香灰,看著熒粉在雨中凝成前世實驗室的輪廓。當沈硯舟的折扇機關鎖住她咽喉,她忽然輕笑——那笑聲裏混著母親沉船前最後的簫聲,與運河底金印破水而出的清響。
她知道,自己已經踏入了一場無法回頭的漩渦之中,但她無怨無悔,因為她要揭開真相,為家族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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