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拍碎龍骨礁時，謝明微正用銀絲纏住十二盞青銅燈。海霧中若隱若現的蓬萊戰船桅杆上，三百麵赤狼部戰旗在颶風中獵獵作響，旗麵暗繡的江氏族徽泛著磷光。
    "江兄可知，令尊最得意的不是暴雨梨花槍。"他突然割破指尖，血珠順著銀絲滲入燈芯，"而是用七年時間，在東海布下的璿璣陣。"
    江懷硯的刀鋒劈開兩道浪牆，淬雪刃映出霧中潛伏的青銅蛟龍。那些龍鱗表麵刻著的星象圖，竟與謝明微後背的朱雀焚心紋完全契合。
    當第七道浪峰炸開時，霧中傳來熟悉的骨笛聲——正是三皇子死前最後吹奏的調子。
    "裝神弄鬼。"江懷硯的刀氣凝成冰橋，踏浪衝向主艦，"蕭硯，你連自己的死都要利用？"
    主艦甲板突然裂開，十二具青銅棺槨破水而出。蓬萊島主從棺中踏出，手中羅盤指針竟是江父的斷水刀碎片。
    謝明微的銀絲在此刻繃緊，纏住江懷硯將要劈落的刀鋒："江兄這一刀下去，令尊的璿璣陣可就真成絕響了。"
    海浪突然靜止，三百戰船組成的北鬥陣開始逆向旋轉。蓬萊島主揮袖震碎三具棺槨，露出的冰屍心口都插著朱雀翎——正是突闕皇陵的殉葬品。
    "二十年前你盜走朱雀翎，就為今日煉這活屍陣？"江懷硯的刀尖點在海麵，冰霜順著波浪急速蔓延。
    謝明微卻輕笑躍上桅杆，蟒袍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這些可不是活屍..."他忽然扯開胸前紗布，露出心口跳動的金紋，"是當年被三皇子沉海的江家水師。"
    冰層在此刻炸裂，十二具冰屍破冰而出。當首具冰屍的麵甲被浪掀開時，江懷硯的瞳孔驟然收縮——那張被海蛆蛀蝕的臉，分明是幼時教他鳧水的副將。
    蓬萊島主的羅盤突然爆出青光，十二道水龍卷直衝天際。謝明微的銀絲在颶風中織成星網，每處節點都綴著朱雀翎。江懷硯的破軍斬劈開三道水幕，卻發現刀氣被星網吸收。
    "令尊的璿璣陣，需至親血脈為引。"謝明微咳著金血跌坐在主桅下，"江兄可願賭命？"
    淬雪刃突然調轉方向，刀鋒刺入自己左肩。血線順著冰紋刀身流入星網，整個北鬥陣發出龍吟般的震顫。蓬萊島主想逃時發現雙腳被冰封，羅盤指針正指向自己咽喉。
    "你早知我會來..."島主撕開人皮麵具，露出布滿海藻的臉——竟是當年被江懷硯斬落東海的流寇首領。
    謝明微的銀絲絞住他脖頸："不用你的血，如何喚醒真正的璿璣陣？"他轉向滿身是血的江懷硯，"就像不用我的命，如何破得了這死局..."
    海浪突然倒灌，十二具冰屍化作血水。當北鬥陣完全崩塌時，海麵浮現出完整的東海布防圖——每個要塞標記，都是江父生前親手所刻。
    暮色染紅海平線時，謝明微倚著殘破的桅杆輕喘。金血在甲板勾出蓬萊仙島的輪廓，每處暗礁標記都對應江懷硯身上的舊傷。蓬萊島主的屍體在漩渦中沉浮，手中仍緊握著半枚玉玨。
    "朱雀焚心術的反噬..."江懷硯的刀尖抵著他心口，"還能撐多久？"
    謝明微忽然握住刀鋒刺向金紋："夠看到漠北王庭崩塌..."他染血的手指在海圖某處重重點下，"當年你母親就是在此處..."
    淬雪刃突然劈開船艙，露出暗格中的青銅匣。匣中羊皮卷徐徐展開，竟是江母的親筆絕命書。當看到"硯兒速離"三個字被血漬暈染時，江懷硯的刀柄玉玨應聲而碎。
    "三皇子用十年模仿我的字跡..."謝明微扯出肺腑間的銀絲，"卻學不會令堂的精髓。"
    夜霧中突然傳來駝鈴聲，十二匹青銅駱駝踏浪而來。為首的赤狼部聖女摘下兜帽，左耳的銀月墜正與冰棺女子所戴成對。
    "可汗，白鹿部的血仇該清了。"她將彎刀擲在甲板，"用蓬萊仙島的命..."
    謝明微卻突然縱身躍入怒海，最後的笑聲混著血腥氣："別忘了，璿璣陣真正的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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