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朔風卷著骨灰掠過祭壇，謝明微指尖捏碎最後一粒朱雀蠱卵。熒惑守心的血光中，阿史那綾的琥珀瞳孔映出三千盞引魂燈——每盞燈芯都嵌著江懷硯的影衛刺青碎片。
    "可汗答應的事..."她扯斷腕間銀鈴，鈴舌竟是半枚狼首兵符，"該兌現了。"
    謝明微廣袖掃過青銅地狼額間的"硯"字烙，鎏金雀羽大氅在風中獵獵如招魂幡："阿綾姑娘要的，真是白鹿部稱王？"
    他突然將蠱卵粉末撒向燈陣，火光中浮現江懷硯臨終幻影，"還是借本汗之手，替你兄長..."
    "錚！"
    淬毒匕首擦著謝明微咽喉掠過，釘入地狼眼窩。阿史那綾發間金簪迸裂，露出裏麵蜷縮的食憶蠱：
    "我要他活著看見..."她撫過地狼齒間的影衛令牌，"他守護的天下，如何被至愛焚毀。"
    赤狼殘兵的夔牛鼓震得沙粒簌簌作響，赫連鐵雄的九環刀劈開祭壇青石。刀刃擦過謝明微蟒袍時，十二尊青銅人俑破沙而出，關節處滲出的屍油在月光下泛著磷光。
    "蕭硯！你以為操控個娘們就能..."赫連鐵雄獨目突然迸血，刀勢突變江家暴雨梨花槍。九枚銅環應聲激射，在空中擺出"誅影"圖騰——十七枚血色狼首竟是用江懷硯斬落的敵酋眉心骨打磨而成。
    謝明微流雲袖翻卷如鶴翼，三根銀絲精準纏住銅環："赫連首領這手"狼噬梨花"，可比江老將軍差了三成火候。"
    他足尖輕點人俑額間，鎏金雀羽大氅掃過處，青銅表麵浮現細密裂紋——每道裂痕都是江懷硯的刀法軌跡。
    阿史那綾突然吹響骨笛破陣調，三千白鹿勇士的彎刀卻齊齊調轉。當首名勇士撕開麵皮時，暗青色刺青從皮下浮現——正是赤狼巫醫的標誌。
    "好妹妹..."那巫醫掌心琉璃瓶中的心頭血正在沸騰，"你以為往生咒能困住兄長魂魄？"
    謝明微指間朱雀蠱卵突然炸裂，十二道火柱衝天而起。火光中，每尊青銅人俑背後都映出血色虛影——江懷硯的破軍斬、貪狼襲、紫薇守三式刀法，正在黃沙上重演當年鹿鳴澗血戰。
    "阿綾姑娘，"謝明微突然貼近她耳畔，銀絲絞碎三枚襲來的銅環，"你喂給地狼的食憶蠱，可嚐到江懷硯最後看見的畫麵？"
    他指尖劃過她雪白鬢角，扯下半根纏著蠱蟲的發絲，"他咽氣前...可是望著東南方呢。"
    熒惑星突然墜入朱雀火陣，赫連鐵雄的九環刀發出厲鬼般的尖嘯。他撕開狼首甲露出心口黥印——那烙著"蕭硯處置"的傷疤，此刻正隨著鼓點跳動。
    "二十年前白鹿穀..."赫連鐵雄突然調轉刀鋒劈向自己天靈蓋，"你也是這樣騙我阿姐...呃啊！"刀刃嵌著的冰刃碎片突然發亮，那是江懷硯最後一戰留在沙中的殘刃。
    謝明微的銀絲晚了一步。赫連鐵雄的瞳孔急速擴散，七竅流出的黑血在沙地勾出白鹿部圖騰："她到死都攥著你送的骨簪..."屍體轟然倒地時，懷中滾出半支刻著"硯"字的發簪。
    阿史那綾的骨笛突然炸裂，往生咒反噬令她三千青絲寸寸成雪。失控的地狼群撲向謝明微時，暴雨梨花槍的虛影突然凝實——江懷硯的殘魂握著淬雪刃，冰晶在月下折射出綠洲那夜的篝火。
    "東南..."虛影的手穿過謝明微胸膛，引他刺向地狼額間。當"硯"字烙破碎時，三百裏外的鳴沙丘傳來轟鳴。
    沙幕如簾卷起，露出冰棺中江懷硯的屍身——心口插著的骨簪，正是赫連鐵雄懷中那半支的缺失部分。
    "這才是你要的真相？"謝明微咳著金血跌坐在地，背後星圖缺失處滲出江懷硯的血。他扯開衣襟，心口跳動的半枚影衛令牌上，"七"字正被鮮血改作"妻"。
    暴雨突然傾盆，阿史那綾的白發纏住冰棺。當江懷硯的血滲入她眉心時，十二匹地狼眼窩突然映出漠北星圖——謝明微親手刺的朱雀紋，正與江懷硯的刀痕組成"同歸"二字。
    子夜驟雨澆滅朱雀火陣，阿史那綾捧著半融的冰棺跪在祭壇。當江懷硯屍身的心頭血滲入她眉心時，琥珀瞳孔突然映出漠北星圖——每處星位都是謝明微親手刺的朱雀紋。
    "這才是你要的..."謝明微咳著金血跌坐在地，背後星圖缺失處正對應江懷硯的影衛刺青。
    "用本汗的命，換天下人看清..."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跳動的竟是江懷硯的半枚令牌。
    暴雨中傳來駝鈴聲，烏恩的青銅麵具突然炸裂。他耳後的傳訊鈴鐺瘋狂震動，奏出的竟是江懷硯最常哼的塞外小調。
    當十二匹地狼調頭奔向東南時，謝明微望著冰棺中漸漸蘇醒的身影，終於露出二十年未現的悲愴。
    "癡兒..."他碾碎最後隻蠱卵，"這局終究..."未盡之言被雷聲吞沒，雨幕中好似浮現江懷硯的身影，以及——"天下為局"四字旁，歪斜地寫著"與君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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