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星軌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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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的梆子聲混著硫磺氣息回蕩,震得城牆裂縫簌簌落灰。
    謝明微的銀絲纏住裂縫中的引線,暗紅血珠順著絲線滑落,在月光下凝成細碎的紅珊瑚。他眼尾的朱砂痣被火光照得妖異,忽明忽暗間竟似活物般遊向鬢角。
    "可汗答應給我兄長公道。"阿史那綾的白發浸透火油,發梢鋼針正滴落碧綠的毒汁。
    她將火把擲向護城河時,指尖在夜風中痙攣如白骨——這是用江懷硯屍身煉製的"朱雀淚",遇風即燃的幽藍火焰中,竟浮出萬千人臉哀嚎的景象。
    河麵浮油爆燃的刹那,十二架七星連弩破土而出。弩機齒輪刻著的江家軍徽泛著冷光,當第一波毒箭射向赤狼殘部時,幸存的守軍突然捂住雙眼哀嚎。他們的指縫間滲出黑血,箭羽末端係著的親人發辮在幻覺中扭動成蛇。
    "公道?"
    謝明微忽然低笑,腕間銀絲絞碎三支流矢。他蟒袍下擺被硫磺火燎出星點焦痕,露出的雪白中衣竟繡滿突闕密文。
    "阿綾姑娘要的公道——"他振袖卷起滿地斷箭,箭鏃調轉時擦過阿史那綾耳際。
    "可是你兄長親手寫的交易書?我可是日日帶在身上呢。"
    巴圖魯的九環刀劈開箭雨,刀刃卡進城牆裂縫時迸出火星。這獨眼巨漢突然狂笑,虯結的肌肉將皮甲撐得幾欲爆裂。
    他從懷中掏出半枚青銅虎符,符身裂痕處滲出的黑血竟凝成狼頭形狀:"蕭硯!你可認得此物?"
    謝明微的流雲袖忽如白蟒出洞,卷住三支毒箭淩空畫符。箭鏃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藍毒光,映出他唇角譏誚的弧度:
    "赫連鐵雄到死都攥著假兵符..."他突然振袖將箭射向地底機關,箭矢入土瞬間引動地鳴,"就像你到死都以為阿木爾是戰死的!"
    城牆震顫時,三百具纏著經幡的屍骸破土而出。腐臭混著硫磺氣息撲麵而來,首具屍骸的麵甲被火舌掀開時,巴圖魯的獨目幾乎瞪裂——焦黑的麵容上,那枚橫貫左眼的刀疤與他親手刻在兒子額頭的記號分毫不差。
    "阿木爾的軍徽..."謝明微靴尖碾碎機關樞紐,玄鐵護腕撞飛撲來的赤狼死士,"是你親手別在他葬衣上的。"他突然扯開屍骸胸甲,露出內襯裏繡著歪扭漢字的布條——"父贈子阿木爾"。
    巴圖魯的九環刀哐當墜地,刀柄第七環暗藏的乳牙掛墜應聲碎裂。他布滿老繭的手掌突然捂住心口,指縫間滲出的血竟是詭異的靛藍色:"當年糧倉的火...是赫連大帥..."
    "是你親手潑的猛火油。"謝明微的銀絲突然纏住他咽喉,絲線割破皮膚時帶起金鐵交鳴之聲,"為防瘟疫擴散?"他忽然抬手指向東南角,"聽聽,你兒在哭呢。"
    陰風掠過焦土,卷起阿史那綾的骨笛聲。她銀發間編織的指骨鈴鐺突然齊鳴,纏住七架連弩的白發寸寸繃直。
    當弩機暗匣中的羊皮卷展開時,骨笛陡然發出裂帛之音——兄長熟悉的字跡刺入眼簾:"今以雙目換阿綾生路,望蕭兄踐諾。"
    "你早知他是雙麵細作..."阿史那綾的毒針抵住謝明微咽喉,針尖卻不受控地顫抖。
    她失明的瞳孔映著火光,竟浮出兄長被剜目時的幻象——血淋淋的眼球墜入藥缽,被謝明微的銀絲串成項鏈。
    謝明微忽然扯開她衣襟,指尖劃過鎖骨處的朱雀紋:"這是他臨終前用江懷硯的血刺的。"
    冰棺殘骸在此刻爆開,三百枚冰刃凝成的江懷硯殘影揮出淬雪刃,刀氣掀起的颶風中,眾人好似聽見的歎息裹著塞外風雪:"東南生門...保重..."
    阿史那綾踉蹌後退,白發纏住的連弩突然調轉方向。她摸到兄長顱骨上的突闕密文,指尖在"舍妹安好"的刻痕上來回摩挲。
    謝明微的金鈴恰在此時墜地,鈴聲竟與兒時兄長哄她入睡的搖鈴聲重合。
    黎明撕開硝煙時,謝明微的銀絲絞碎最後半枚虎符。阿史那綾跪在焦土上,懷中顱骨的眼窩突然滾出兩粒琉璃珠——正是謝明微腰間禁步的墜飾。
    "這毒名"當歸"。"謝明微將藥瓶拋入護城河,瓶身雕刻的朱雀紋遇水顯形。河麵浮起的氣泡中,每個都映著江懷硯持刀的模樣,刀尖所指皆是西域三十六部聯軍營帳。
    幸存的赤狼部眾突然跪地高呼,他們渾濁的瞳孔裏,謝明微蟒袍上的朱雀紋正化作江懷硯執旗的身影。
    城牆廢墟中,十二匹青銅地狼眼窩迸出江家軍旗,旗麵血漬勾出的星圖缺失處,赫然是謝明微後心那道三寸舊傷。
    "該收官了。"謝明微碾碎掌心血痂,嵌在肉裏的刀鞘碎片割破指尖。他蘸血在焦土上畫符,符成瞬間地動山搖:
    "最妙的棋..."他忽然咳出金血,血珠落地凝成朱雀展翅,"要留到殘局..."
    阿史那綾的白發隨風淩亂,發梢鋼針穿透三具青銅地狼。她摸到星圖缺失處的凹陷,指尖傳來的刺痛竟與兄長臨終前按在她眉心的觸感一模一樣。
    當謝明微的銀絲纏住她手腕時,護城河底突然傳來江懷硯佩劍的隆鳴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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