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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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他即將來到自己麵前,就連時雨都忍不住有些緊張,他把所有寒川可能會出現的反應都肖想了一遍,甚至已經想好了應對之策,可寒川卻出乎意料的,什麽反應都沒有。
    他甚至連看都沒看時雨一眼,像是周圍空無旁物,所行之路一路通暢,隨著他的步伐,微風輕拂,帶起了飄飄衣袂,還有一絲若隱若現的梨花香。
    “二宗主”,瞳仁微縮,麵前那縷白色飄飄然要消失,坐不住的時雨終是站了起來,看著他高挑冷清的背影,喚了一聲:“請留步。”
    聞言寒川才頓住腳步,緩緩轉過了身,無論與沈鈺有無關係,可他看自己的眼神,與任何人都不同,平靜而又淡漠。
    而隻用這一眼,時雨便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畢竟以往所見過自己的男子,都無一不為自己的相貌,而感到或多或少的驚訝。
    可他在寒川麵前,似乎就隻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
    “何事?”他的聲音也似氣質一般,低沉而又冷清,像是從遠處傳來,與自己隔了很長一段距離。
    “我隨愛人前來”,時雨也不避諱,旁人的話他或許不信,他就偏要來聽聽寒川的說法,直截了當的問道:“他曾說我與故人相像,我想知道,在二宗主眼裏,我與這位故人,是否相像?”
    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自己的問題,寒川平靜的看著他,沉默了好一陣,最後才說:“不像,一點都不像。”
    瞳仁微縮,時雨不由得一愣,可還未來得及驚訝,寒川便轉過了身。
    “他是他,你是你”,手負在後,寒川微側過首,給了他一張銳利的側顏,薄唇一啟一合:“毫無可比性。”
    話音落下,他便隨之離去,而他的話也深深的震撼了時雨的心,從來不是他,也不想是他,可他卻在沈鈺的陰影之下,生活了好久。
    像是占據了他的位置,偷走了原本屬於他的所有,寒川的否認不隻是震撼了他的心,更是讓他的心境,悄然發生了變化,而不自知。
    隨著要送入十二嶼的女子敲定,率先知道消息的江姝,終是再也忍無可忍。
    “是你說此生隻娶我一人!”江姝拽住了晏聽的衣襟,質問道:“如今為何又要娶旁人!?你騙我!”
    或許隻有見到她如此瘋狂的一麵,晏聽才勉強願意相信她對時雨所做的那些事,他一直不覺得江姝的單純與美好能裝出來,也一直以為,她的愛意是最純澈幹淨的。
    “隻是妾室”,也非是他一定要娶,若有選擇的權利,他誰都不想娶,也誰都不想負,他解釋道:“正妻之位,還是你。”
    “不一樣,這根本就不一樣!”攥著他衣襟的手不自覺開始用力,骨節泛白,微微顫抖,她恨得咬碎了牙,不解的淚水順著眼尾流出,她終是將心事說出了口:“餘雲鬟都沒能成為妾室,你且告訴我,如今為何又要娶我師妹為妾!?”
    “我有苦衷”,又是蒼白無力的解釋,這使得江姝對答案更加迷茫與不解,“此人我必須要娶。”
    “你不愛我”,話從自己口中說出,像是親手把懸在胸膛前的利刃,深深刺入,“也不認識我師妹,可當初,你也是這般把我娶了回來,晏無渡……你在利用我們……”
    “你既心中有數”,晏聽眉頭微蹙,拂掉了她的手,淡聲道:“又何必與我多言。”
    “一日夫妻百日恩”,眼簾微顫,江姝絕望的看著他,喃喃道:“我此生隻愛了你一人,我把我的青春,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心,都給了你。我以為我們這些年的相處,夫妻情意,會讓你動容,我一直以為,在你心裏,或多或少,對我是有一點感情的……”
    “所以正妻之位仍舊是你的”,像是在自欺欺人,心一狠,晏聽沉聲道:“而你永遠都是十二嶼唯一的正妻。”
    “可我要的,從來都不是虛無其表的地位”,江姝認為自己從來都不是不能接受晏聽不愛自己,可是是他先主動上門提的親,也是他一步一步讓自己淪陷其中,無法抽離,“我想要的,不過是你的真心……”
    “夠了!”許是因為心虛,所以晏聽從來都聽不得這些人對自己說這種話,眸光一沉,他厲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做的那些事,你對我而言,又有何真心可談!?”
    “是我做的又如何!?”見他如此,江姝也幹脆破罐子破摔,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做這一切,不都是因為你嗎!?我好不容易懷上了我們的孩子,可我卻因歹人陷害,而失去了他……可你直到如今都查不出真凶,我在承受喪子之痛時,你在做什麽!?你浪跡在煙花之地,與那個賤人顛鸞倒鳳!絲毫不知避諱,甚至還光明正大的把他帶了回來,養在連我都不許進入的玄霄之中!你!你……”
    不敢指責,也無法開口,她的夫君是維持修真界公正的男人,對待所有的事都必須遵循法則,也是常悅宮想要攀附,而不能得罪的人,可他這個人,卻是如此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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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說來也可笑,自己本就是為了聯姻,生育子嗣所用的工具,可偏偏工具動了情,亦渴望獲得一份真心。
    “你既對我這般失望”,不想勉強,也不想再欺騙了,晏聽轉過了身,淡聲道:“那我們,就止於此吧……”
    說罷,便一甩寬袖,徑直離去。
    隻留下江姝一人,不知所措的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也是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是她錯了,她悔不當初。
    十二嶼世世代代都沒娶過常悅宮的女子,而自己本就身為聯姻的工具,又怎能去奢望他會為自己動情?
    是她一步就錯,沒能及時止損,所以才步步為錯,越陷越深,直到現在遍體鱗傷,而又無法抽離。
    再次迎娶常悅宮的女子,這件事像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不隻是江姝爆發,就連時雨也終是按耐不住。
    某天晏聽忽然回來,推門而入時,卻發現整個寢殿都被裝飾上了紅色,是成婚的紅色,也是正室的紅色,目之所及,皆是喜慶。
    而時雨則身著一身紅裝,蓋著蓋頭,坐在了床榻邊,聽聞自己推門而入的動靜,隱約能瞧見他緩緩抬起了頭。
    晏聽趕忙轉身,“砰”的一聲合上了房門,可他在將門合上之後,就再也沒有轉身去麵對身後之人。
    桌案上的燭火隨著關門的動靜閃了閃,一明一暗後恢複了平靜。
    房間內陷入一片沉默。
    “你不敢看我”,身後響起時雨失落的聲音。
    晏聽在輕輕一聲歎息後,像是認命了一般,緩緩轉過身來,他站在原地,遠遠的對時雨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我要你娶我!”時雨猛的站了起來,胸膛跌宕起伏,積攢了這麽些年的委屈,終究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全部爆發。
    又是這樣的話語,晏聽不由得一愣,胸腔傳來一陣悶疼。
    是他還不起的情債,又是他為了愛人,迫不得已的無情,沉靜了許久,晏聽才勉強張了張口,輕聲道:“雨,別鬧了……”
    他惋惜地看著默不作聲的時雨,朝著他緩緩走了過去,眼看著就快要到他麵前,時雨卻忽然後退了一步,厲聲道:“別過來!”
    “發生了何事?”晏聽頓了頓,還是無視掉了他的話,上前一步抬手捏住了他的雙臂,微微低頭,輕聲道:“從前你從不會這樣。”
    他抬手拍掉晏聽的手,猛一仰頭,咬牙切齒的看向他,斥道:“從前我也不知你心裏還有別人!”
    晏聽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而後轉瞬即逝,立馬又恢複了原樣,他訕訕收回了手,聲調柔下幾分,對時雨溫聲說道:“你怎麽又胡思亂想……”
    “我沒有!”時雨猛的抬手掀開了頭頂的紅蓋頭,吼道:“那夜我都聽到了!”
    看著他淚流滿麵,眼眶泛紅的模樣,其實晏聽心中也隱隱有預感,自己對沈鈺的情感幾乎是不避諱,可好像不到黃河心不死,靜默片刻後,他才壓低了聲線問道:“……你都聽到什麽了?”
    他的淚水像是失控一般溢出眼眶,止不住的往下流,哽咽道:“那夜你與我共眠,睡意朦朧,夢囈呢喃中喚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像是被宣告了死刑,也是直到這一刻,晏聽才徹底僵住。
    時雨又繼續歇斯底裏的說道:“那日你我雨中相識,你說我像故人……原來……”
    “我絕無此意!”見他如此,晏聽才終是慌了神,他一把將時雨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他,解釋道:“我承認與你故人有相似之處,可我卻從未把你當做是他。”
    小小的身軀止不住在顫抖,淚水迅速浸濕了他胸膛的衣裳,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也害怕失去時雨。
    沒有那麽深的感情,但不得不說,在他失去一切,行屍走肉的日子裏,時雨真的給他帶來過短暫的快樂,也讓他暫時忘記過傷痛。
    以至於在沈鈺的魂魄蘇醒時,他才發覺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可沒過多久,小小的身軀就忽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他拚盡一切掙脫了晏聽的懷抱。
    “叮鈴”一聲,他束的發式在掙紮中散開,上麵別著的金釵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既然沒有!”時雨喪失理智的吼道:“那你就娶我啊!”
    他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想娶沈鈺,甚至連做夢,都想與沈鈺回到從前,可是,可是……
    晏聽無奈的搖了搖頭,重重歎了口氣。
    “雨,你知道的”,心如刀割,痛的快要窒息,晏聽近乎哀求的對他說道:“我不能……”
    呼吸一滯,時雨頓時感到天旋地轉,緊接著雙腿一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雨!”瞳仁微縮,緊跟著也跪了下來,說道:“我能給你贖身,給你自由,給金錢以及地位,我能給你我的所有,可唯獨此事!我別無他法。”
    “哈哈哈”,時雨哭著笑了起來,他肩膀微微顫抖,仰頭看著男人,絕望的說道:“可我除了你以外,什麽都不想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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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什麽都不圖……”時雨搖了搖頭,喃喃道“我隻圖……圖你……”
    從前以為,隻要不動心,這世上就在無人能傷害他,可後來他覺得,必須要抓住晏聽的心,才能高枕無憂。就是這樣一點一點,淪陷在其中,而渾然不知。
    他也明白晏聽的苦衷,他更知道他的生父是因何而被逐出的宗門,可他如今居然還要娶,還要給別人他給不了時雨的東西。
    娶個妾罷了,誰都能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可偏偏在時雨這裏,就成了可望不可及,變成了奢望。
    窮極一生想要得到的,最不值錢的真心,一直到他死,都沒能如願。
    哭累了,鬧夠了,時雨便昏了過去,晏聽一開始還沒察覺到什麽,直到半夜忽然驚醒時,懷中之人隻剩了最後一口氣。
    來不及傳醫者,甚至來不及救他,眼睜睜看著時雨口吐鮮血,與猩紅的床榻融為了一體,晏聽才趕忙取出了,裝有沈鈺那一縷碎魂的錦囊,把它注入進了時雨的身體裏。
    “你服毒了,是不是?”晏聽不斷為他注入靈流,驚恐的看著奄奄一息的時雨,顫聲道:“是什麽毒?是什麽……”
    “沒用了”,看著他惶恐的模樣,時雨隻覺得愈發好笑,淚水與鮮血混在了一起,感受著生命逐漸流逝,他隻覺得這世間的一切,沒有值得讓他眷戀的事,“我要你失去一切……承受我心的苦楚……”
    “別這樣,別這樣!”悔恨的淚水終是溢出了眼眶,死亡的恐懼再次將晏聽籠罩在其中,他幾乎耗盡了自身所有的靈流,可時雨的身軀就像個源源不盡的無底洞,怎麽填都填不滿,“我娶你,隻要你好起來,隻要你別走,我什麽都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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