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輪回還是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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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草一樣瘋長。
    她開始觀察何民豐,觀察其他績效好的同事,她發現他們真的比自己更努力、更專注、更願意承擔責任。
    而師父陳默更是以身作則,永遠衝在最前麵。
    技術能力、管理能力、戰略眼光,更是以驚人的速度提升。
    她不想再被遠遠拋下了。
    那種“在公司有人罩”的竊喜,在現實的利益差距和內心不甘的驅動下,漸漸變成了“我也要成為那樣的人”的動力。
    她開始主動加班,啃那些以前覺得枯燥的技術文檔,搶著去處理棘手的故障,認真對待每一次匯報和答辯。
    陳默看到了她的變化,雖然不再像初期那樣事無巨細地指導,但總是在關鍵節點給她點撥,給她機會。
    她績效越來越好,從B到A。
    職級也從最初的13級,慢慢升到了15級、16級,成為17級五級部門主管。
    她開始帶新人,就像當年陳默帶她一樣。
    她發現自己其實享受這種被需要、能影響他人的感覺。
    然而,隨著陳默的職位越來越高,從四級部門經理到三級部門部長(IT運維支撐部部長),再到二級部門總監(信息技術工程部總監,集團CIO),最後到集團IT總裁、常務董事......
    她明顯感覺到,那個曾經可以隨時敲開辦公室門、可以一起吃飯吐槽、甚至偶爾開開玩笑的“師父”漸漸變成了需要仰望的存在。
    雖然陳默對她的態度似乎從未改變。
    見麵還是會關心她的工作和生活,遇到難題找他,隻要時間允許,他依然會給出中肯的建議。
    但她自己卻先怯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有什麽事都第一時間想到去找師父。
    她會猶豫,會擔心:
    “師父現在管著這麽大體量的IT團隊,每天要處理那麽多大事,我這點小問題去麻煩他,會不會太不懂事了?”
    “他會不會覺得我還是長不大,離不開他?”
    她主動減少了非必要的聯係,把那份依賴和親近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
    偶爾的匯報工作,也盡量做到條理清晰、結論明確,不占用他寶貴的時間。
    她告訴自己,要成熟,要獨立,不能再給師父添麻煩。
    可內心深處,那個23歲時因為師父升職而興奮地覺得“以後有人罩了”的自己,似乎並沒有完全消失。
    隻是被一層層職業化的外殼包裹了起來。
    如今,看到師父的名字出現在數字技術BU總裁的位置上,而自己也將正式成為四級部門經理,一種“我們終於還是走上了不同的軌道”的悵然若失前所未有地清晰起來。
    那個曾經觸手可及的領路人,如今已站在了她需要極力仰望的山巔。
    他的戰場,變成了她難以想象的星辰大海。
    “師父......”陳思雨無意識地低語了一聲,手指輕輕劃過屏幕上“陳默”兩個字,心裏五味雜陳。
    手機的震動將陳思雨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
    是張悅發來的Welink消息,語氣依舊帶著親昵,但比起四年前那個咋咋呼呼的新人,已然沉穩了許多。
    “師父!公告刷到了!太棒了![放煙花表情]”
    “晚上有空不?好久沒一起吃飯了,正好給我個機會打打土豪呀~”
    “順便......有點關於團隊技術棧迭代的想法,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陳思雨看著消息,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
    這種帶著工作由頭的慶祝邀約,是成熟起來的張悅特有的方式。
    她回複:“好,地方你定,我請客。”
    晚上,研究所附近一家安靜的川菜館包間裏。
    菜已上齊,麻婆豆腐紅油誘人,宮保蝦球色澤金黃。
    張悅熟練地給陳思雨布菜,嘴裏還在興奮地說著:
    “師父,你是沒看見,公告一出,咱們內部小群都炸了!
    都說你這升職是眾望所歸!
    以後咱們桌麵雲和係統運維中心,肯定更有奔頭了!”
    陳思雨笑著聽著,目光卻有些遊離。
    看著張悅因為興奮而發亮的眼睛,那張褪去了嬰兒肥、顯得幹練許多的臉龐,與記憶中無數個畫麵重疊。
    有張悅剛來時麵對複雜工單手足無措的樣子,有她第一次獨立解決P2故障後激動得差點哭出來的樣子,也有她因為方案被駁回而跟自己據理力爭、倔強不服輸的樣子。
    四年了。
    仿佛隻是彈指一揮間。
    “師父?你怎麽光笑不說話?是不是太開心了?”張悅察覺到她的走神,調侃道。
    陳思雨回過神來,夾起一塊蝦球,狀似隨意地問:
    “小悅,你還記得你剛來那年,有一次,你圖快,沒走完整套變更流程,就想直接重啟一台疑似故障的虛擬機,被我攔下來狠批了一頓的事嗎?”
    張悅一愣,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呦,師父,這陳年老賬你還記得啊?
    那時候不是不懂事嘛,覺得流程繁瑣,耽誤時間。
    後來才知道,要不是你攔著,那台VM上跑的是當時財務部門正在做月末結算的關鍵服務,真要被我手抖重啟了,麻煩就大了。”
    她說著,語氣裏帶著後怕和感激。
    陳思雨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當時我罵你,說你眼裏沒流程,心裏沒責任,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張悅吐了吐舌頭。
    “你那天氣場兩米八,嚇得我好幾天看見你都繞道走。
    不過後來你專門花了一個下午,給我講為什麽要有流程,每個環節的意義,還拿了好幾個血淋淋的案例給我看......
    我才真的服氣了。”
    聽著張悅的敘述,陳思雨的思緒卻飄向了更遠的過去。
    那時的她,不就和現在的張悅一樣,或許表麵認錯,心裏未必沒有一絲委屈和不服,覺得師傅太過嚴苛,不近人情。
    直到她自己開始帶團隊,開始為每一次變更的風險、為係統的穩定性、為整個團隊的績效負責時,她才真正明白了陳默當年的怒火從何而來。
    那不是針對她個人,而是對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的擔憂,是對“責任”二字的敬畏。
    “思雨姐,你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了?”張悅好奇地問。
    陳思雨放下筷子,目光溫和地看著張悅。
    仿佛透過她,看到了當年那個站在陳默麵前低著頭,心裏卻有點小叛逆的自己。
    是的,已經28歲的她,眼裏滿滿都是自己23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