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雨不知道的是，她和張悅聊天的幾個小時前，自己也被人聊起過。
    下午三點，鵬城華興總部G區。
    李文濤坐在信息技術工程部總監辦公室裏，窗外是阪田基地不算密集樓宇。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光潔的辦公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
    他的電腦屏幕上，赫然顯示著W1係統剛剛發布的兩份重磅公告：華司人字〔2019〕第064號和065號文件。
    關於數字技術BU的成立，以及集團IT架構調整和關於他李文濤的任命。
    “集團IT總裁（職級由21A晉升至22B）......向集團常務董事陳默先生匯報。”
    目光在這幾行字上反複流連，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重量，沉甸甸地砸在他的心湖上，激起圈圈漣漪。
    縱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紙公告正式發布，塵埃落定的這一刻，一種混雜著巨大興奮、沉重壓力和一縷恍惚感的複雜情緒，還是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幾乎要淹沒他多年來在職場修煉出來的鎮定。
    他端起桌麵上已經微涼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苦澀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
    反而讓他更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是集團IT總裁了。
    一級部門負責人。
    22B。
    一年前，他還是無線網絡產品線的一位副總裁（二級副），職級21B。
    雖然掌管著重要的業務單元，但在華興這個龐大的體係中，距離最核心的權力圈層，仍有一道看似難以逾越的鴻溝。
    當時，陳默找他談話，希望他能來接任信息技術工程部總監（二級正）這個位置。
    他還清晰地記得那個下午，在陳默那間可以俯瞰整個園區的頂樓辦公室裏。
    陳默穿著簡單的POlO衫，語氣平和卻有力量。
    “文濤，信息技術工程部是集團IT的發動機和心髒，也是‘渡河’項目成果落地和持續運營的關鍵。
    這個位置很重要，需要既有技術視野，又懂管理，還能協調各方資源的人。”
    陳默看著他，目光中充滿了鼓勵。
    “我知道你在無線那邊幹得不錯，但這邊舞台更大，也更考驗人。
    我的精力以後會越來越多地放在公司更前沿的戰略布局上，集團IT這邊，需要一個能真正扛起大梁的掌舵人。
    你過來，先把信息技術工程部帶好，未來......集團IT層麵的機會不是沒有。”
    當時，李文濤內心是激動且忐忑的。
    激動於能進入集團IT核心圈，這是對他能力的認可；
    忐忑於這個位置的挑戰巨大，且陳默話語裏的“未來機會”聽起來更像是一種鼓勵性的畫餅。
    他當時暗自揣測，就算一切順利，自己能在一兩年內混個集團IT副總裁（一級副）的位置，恐怕也就到頭了。
    畢竟，集團IT是陳默起家的基本盤，誰能想到他會如此放心地交給一個並非他嫡係還來自IT體係之外的人？
    可現在，這餅不僅真給了，還給得如此之大，如此之快。
    直接從二級部門總監，躍升為一級部門總裁，跨越了尋常需要多年積累甚至需要特殊機遇才能邁過的台階。
    李文濤放下咖啡杯，目光停留在如絲絨一般的拿鐵咖啡液上。
    他回想自己這大半年在信息技術工程部的表現：
    平穩接手，快速融合團隊；
    在趙宏明和徐雙龍那次激烈的預算衝突中，他采取了冷靜處置和理性引導的方式，最終拿出了一個讓雙方雖不完全滿意但都能接受的折中方案。
    既維護了技術路線的長期性，也照顧了區域業務的急迫需求，算是漂亮地化解了一次內部危機；
    在推動“後渡河時代”的運維自動化工具落地和部分老舊係統遷移上，他也展現了足夠的執行力和推動力。
    這些成績，固然是他晉升的基石，但李文濤心裏清楚，最關鍵的那一環，永遠是頂頭上司的認可和提攜。
    陳總這個人，畫餅是真畫，但讓你吃的時候，也絕不含糊。
    更難得的是，他似乎並沒有那麽強烈的“門戶之見”。
    自己嚴格意義上，算是“外來戶”，並非陳默在IT體係內一手培養起來的嫡係。
    但陳默看重的，顯然是能力和格局，是否能與他戰略同頻，是否能擔起他留下的擔子。
    這份知遇之恩和超乎想象的信任，讓李文濤在興奮之餘，也感到了沉甸甸的責任。
    他必須把集團IT這艘航母開穩，開出新氣象，才能不負這份重托。
    他拿起內部電話，熟練地撥通了那個熟悉的短號。
    “林秘，我是李文濤。”他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沉穩溫和。
    “李總，您好。”電話那頭傳來林雨晴清晰悅耳的聲音，背景安靜，顯然是在總裁辦。
    “恭喜李總。”林雨晴的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表達了祝賀的同時又不失分寸。
    她當然也第一時間看到了公告。
    “謝謝林秘。”李文濤笑了笑，切入正題，“我想跟陳總匯報一下集團IT後續重點工作的一些初步思路和計劃安排，不知道陳總近期什麽時候方便？”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匯報工作安排是名正言順，但實際上，那份重點工作計劃的核心框架，早在任職前與陳默的幾次深入溝通中就已經敲定，陳默是點頭認可的。
    他此刻急切地想見陳默，真正的目的是去當麵表達感謝，表明自己的態度，讓陳默看到他的忠誠和決心。
    這是關鍵時刻必須有的姿態，尤其是在接手如此重要位置之後。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顯然是林雨晴也知道“匯報”背後的含義，此刻正在查看陳默的日程。
    “李總，陳總現在正在開會。
    大約二十分鍾後，也就是三點四十分左右，他會有大約三十分鍾的空檔。
    陳總今天下午正好在G區頂樓辦公室處理數字技術BU成立前的一些事宜。
    您看這個時間可以嗎？”
    “可以，完全可以。謝謝林秘，我準時到。”李文濤立刻應下。
    G區頂樓，那是陳默曾經最常用的辦公室之一。
    雖然對方現在已經不常去，但那個地方本身就象征著更高的權力層級。
    能在公告發布後第一時間裏見到陳老板，意義非凡。
    掛斷電話，李文濤深吸一口氣，再次將目光投向屏幕上的任命公告。
    他需要再仔細看看，確保每一個細節都印在腦子裏。
    也就是在這次更仔細的閱讀中，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匯報關係那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