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情館其實離青衿堂並不遠，劉夢棣隻拐了一道街口便走到了。
    但這裏的大門依舊緊閉著，好似並不想在元宵節這個生意最好的一天做買賣。
    劉夢棣站在大門前抬頭又看向了潛淵先生所書的牌匾若有所思。
    他到這裏可不是來赴王璿璣的約，因為現在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他隻是順路來看一看。
    之前在朝會上劉夢棣曾向皇帝建議厚葬程古賢。
    劉瀧原本心裏是不太願意這麽做的，但蔣宗憲將百姓自主祭奠與程巽所作所為給說了出來。
    劉瀧擔心程古賢的事情被鬧大，不僅許了劉夢棣的建言而且還讓蔣宗憲派了八個人來“守靈”。
    程古賢現在已經下葬，且蔣宗憲之前出了一些事情，使得緝校司的人馬一早就撤離了五情館。
    所以五情館的門口此時除了行人之外就沒有別的什麽了。
    劉夢棣此時穿著的即是之前那一身破衣長衫，他想看看現在五情館裏情況是可以直接敲門的，隻言自己想買書即是。
    他剛走上前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陣女聲。
    “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劉夢棣轉過身，隻見得王璿璣即站在自己的身後。
    他愣了一下也反問道：“你如何也在這裏？不是說黃昏過後才會來麽？”
    王璿璣臉色一紅，說道：“我、我來西市采買些東西，正好路過這裏，並不是……”
    王璿璣正說著話，五情館邊上的小門哢嚓一聲就開了，一名夥計模樣的人站在門裏一眼就看到了王璿璣。
    那夥計馬上說道：“王家小姐是來取扇子的吧？扇子已經修好了，您等等！”
    王璿璣臉色一紅，想讓夥計不要再說下去，可那夥計已經回到了書鋪裏頭拿扇子去了。
    劉夢棣此時才想起來，當時在石家大院小樹林那裏自己曾將有機關暗器的那把扇子交給了王璿璣防身。
    隻是他背著王璿璣出小樹林的時候，那把扇子卻被遺漏在了樹林裏。
    想來王璿璣一定是回頭將扇子給取了回來，隻是她並沒有馬上還給劉夢棣。
    劉夢棣疑問道：“扇子？”
    王璿璣紅著臉說道：“就是你給我的那把用來防著的扇子，當時不小心落在了小樹林裏，我、我回頭去取的時候……”
    “你如何還敢回那裏去，萬一出不來怎麽辦？”
    “我又不是傻子，你說過走出小樹林的辦法……”
    “何必去冒那種險，一把扇子而已。”
    “你的東西我自是要還給你的。”
    劉夢棣嗬嗬笑道：“你頭上的那支藤釵還是我的呢，如何不見你還我。”
    王璿璣紅著臉應道：“你都送我了，自是我的，這可不能還你！”
    二人對話之時，夥計雙手捧著那把扇子從裏頭又走了出來。
    “王家小姐，請拿好。”夥計將扇子交給王璿璣便匆匆而走，好似有極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王璿璣在接過扇子以後也沒有多說些什麽，隻是漲紅著臉看著夥計離去。
    劉夢棣見得王璿璣的表情有些尷尬窘迫，他連忙問道：“這扇子為何會拿到五情館來？”
    王璿璣回答道：“我義爺雖然開著玉溪書局，但裝裱的本事卻不如世叔來的好。所以就、就請他幫忙了。”
    “裝裱？”
    王璿璣有些愧疚地說：“扇麵破了……”
    劉夢棣嗬嗬笑道：“幾個字而已，重新再寫也就是了！”
    他說著伸出了手去。
    王璿璣一咬唇，隻得將雙手一伸，將扇子交到了劉夢棣的手中。
    劉夢棣單手就將扇子拿了過來。
    扇子依舊沉重，但他之前早就拿習慣了，也沒有當一回事，當得一聲便將扇子給打開了來。
    劉夢棣的這把扇子原本扇麵上畫著一些棣樹灌木，還有六枚白棣子，而背麵則是他自己寫的即來之，則安之六字。
    隻是現在扇麵上卻是空空如也。
    王璿璣連忙說道：“我原本是想讓我哥哥把你那幾個字補上去，他是仿寫字跡的高手，你的台閣體他也練了好久，也算是能以假亂真，至於那些灌木小畫……我想我是能畫得出來的，畢竟殘畫還在我那裏。”
    劉夢棣嗬嗬笑道：“墨思兄再能仿還能讓我認不出自己的字來麽？”
    “那可說不準！”王璿璣對此好似十分自信。
    “這麽說來你還真想弄張假扇麵？”
    王璿璣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哥說，男人手中的扇麵定是都有特別的意義，甚至有紀念作用，我擔心你會因為這扇麵而……”
    劉夢棣笑道：“這扇麵的字與畫的確是有點意義，但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扇子原本是六爺用的，裏麵的機關也是他派人專門做的，用來暗算別人的。我是他的財會，他擔心我被人暗算，所以才將這個扇子送給了我。”
    “哦？是他的？”王璿璣疑問了一句。
    劉夢棣笑道：“六爺行六，名諱棣字，所以扇麵上畫著棣樹灌木還帶著六枚白棣子。這上麵的‘即來之則安之’是我寫的，不過不是論語中的本意，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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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麽？”
    “意思是，即然來了，那就安葬在這裏吧。是六爺用來嚇唬人用的。”
    王璿璣愣了一下，而後掩嘴開心得笑了起來。
    “現在不糾結了吧？不過，你這麽早過來拿扇子，難不成黃昏之時還要再過來一次麽？你不是說還有一套書在這裏麽？如何不見那夥計拿來？可是他們不願意給？要不然我們……”
    王璿璣紅著臉卻是不知如何回答。
    劉夢棣上前幾步想要扣門，那王璿璣連忙上前將其拉住。
    劉夢棣回頭問道：“怎麽了？”
    王璿璣隻得就應道：“那本書……那本書其實我早就拿回來了……”
    王璿璣低下了頭去。
    王璿璣自然是知道劉夢棣即是率濱先生，率濱先生好書可不是什麽秘密，用一本書來釣劉夢棣的胃口相約見麵自是王璿璣能設計得出來的。
    而扇子則是王璿璣想要修好二人的關係，不想讓劉夢棣有所失望，這才想著偷偷修好還給劉夢棣。
    劉夢棣其實一早就猜出了王璿璣的想法。
    對於王璿璣來說，劉夢棣即是懷疑了，那就不必再說謊，因為劉夢棣皆可看破，不如實話實說，於是也就有了剛剛的這一幕。
    但劉夢棣卻還在“挑釁”一般地問道：“那本書是怎麽一回事？如何還能提前拿回來？我還想著先你一步過來討要，好給你一個驚喜呢。”
    王璿璣隻得應道：“這事說來真怪，之前我一直討要世叔都不還，我剛剛過來拿扇子的時候，他好似著急著出門辦什麽事情，把書先還給了我，讓我一會兒再過來拿扇子。”
    劉夢棣之前感覺到王璿璣好似不像在說謊。
    他皺眉想了想說道：“你提前過來拿扇子，想在我們見麵時給我一個驚喜，原本就沒想著能拿到那本書，或者說你是想讓我用率濱先生的名號跟他將那本書給討要回來，卻不曾想他將書先還給了你？”
    “是呀，扇子當時還沒裝裱好，且這扇子沉重得很，我不願拿來拿去的。”
    劉夢棣連忙問道：“那現在那本書呢？”
    “自是在我身上。”
    劉夢棣看著那間重新關上門的書鋪，輕搖著頭說道：“怕是你來的時候撞見了什麽！”
    “什麽？”
    劉夢棣應道：“書鋪裏應該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人在裏頭，他不願意讓你見著，又怕你糾纏，所以先把書給你，將你先支開。這把扇子……”
    劉夢棣看著扇子心中泛起了一些疑心來。
    “扇子怎麽了？”
    “哦，沒什麽。”劉夢棣又問，“鴻緣樓那裏你還去麽？”
    王璿璣應道：“自然是要去的！”
    劉夢棣笑道：“那裏我不方便進去，畢竟是小姐們的聚會。即是書已經拿回來了，扇子也還給了我……”
    王璿璣急道：“你又要失言？”
    劉夢棣馬上擺手說道：“不不不，我是說……是說……我先去找個地方把這扇麵再給寫上畫上，然後再去鴻緣樓尋你，然後……然後……然後我們再一起去看花燈……”
    王璿璣臉色一紅，低著頭玩弄著衣角說道：“那、那行吧。”
    劉夢棣猶豫著又問：“你們不至於在鴻緣樓一層廳室裏聚會吧？”
    “怎麽可能。鴻緣樓大門外即是大街，人來人往那麽多雙眼睛往裏頭瞅，小姐們的臉麵還要不要了。我們自是在二樓聚會的。”
    劉夢棣馬上說道：“那這樣，我先送你去與小姐們聚會，我辦一些事情回來就在一樓等你。想來那時候時間也差不多到黃昏了，然後……然後我們就去逛夜街賞花燈，你看如何？”
    王璿璣將開心全寫在了臉上，但她還是問道：“你、你不去與琳琅見上一麵麽？”
    劉夢棣笑道：“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呢，如何好與她相見。”
    劉夢棣說到這裏突然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人多的時候不好見麵，難不成二人還偷偷地在沒人的時候見麵？
    那可就不叫見麵，那叫幽會獨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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