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仚帶著王多餘離開了帝京！
    那個戴著金色麵具的醫術精湛的少年他也叫王多餘，隻是那個餘字不一樣。
    這師徒二人在帝京經營了十餘年的醫聖堂就這樣關了門……
    若說是因為老鬼死了的原因，陳小富是不太相信的。
    他疑惑的看向了周興。
    周興沉吟三息看向了陳小富很是認真的說道：
    “說來怕你不信，王仚的那個徒弟，他不姓王，也不叫王多餘！”
    陳小富一愣：“那他是誰？”
    周興道：“他……他恐怕就是你的親哥哥。”
    周興這話一出，不僅僅是陳小富大吃了一驚，就連錢士林也瞪大了眼睛。
    陳小富的腦子裏忽的就冒出了那張精致的麵具！
    他與王多餘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便問過一句：
    “你戴著這玩意兒舒服麽？”
    王多餘說：“我不知道什麽叫舒服，我從記事開始就戴著它，從小戴到大，我覺得是舒服的。”
    自己的那個親哥哥在長樂五年的那場大火中被燒傷……
    所以，他從小就戴著麵具！
    隻是隨著年歲的增長，他換過了許多副麵具。
    “他就是陳平安？”
    周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其實在他出生的時候，長樂皇帝賜給他的名字叫陳朝禮，字平安。”
    “……我呢？”
    “你啊，你就叫陳小富，字即安！”
    “所以我的名字也並非陛下所賜？”
    “對，”周興點了點頭又道：
    “陳朝禮比你先出生半盞茶功夫，所以他是皇長子，若不出意外他就是陳朝下一任的皇帝，所以他叫朝禮，長樂皇帝希望他能平安長大。”
    “你是次子，長樂皇帝當然不希望你去爭那帝位，所以……你可以富貴一輩子。”
    陳小富又疑惑的看向了周興：“你什麽時候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的？”
    “我來集前並不知道，其實陛下一直知道！”
    “……陛下並沒有給我說起。”
    “或許是因為她覺得沒有給你說的必要。”
    陳小富眉間一蹙：“現在有這個必要了？”
    周興點了點頭：“嗯。”
    “為啥？”
    “你離開帝京之後，你這位兄長去過一趟宮裏與陛下見過一麵。”
    “他給陛下說……你很好，他隻懂得治人的病，你卻懂得治國的病。”
    “他說放過安知魚，他會將那枚傳國玉璽取來獻給陛下……當然，他也說希望陛下遵守曾經與老鬼與安知魚的約定。”
    “陛下答應了他。”
    “當晚，他與王仚離開了帝京，大致就是這樣。”
    “我來集慶是奉陛下之命，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個消息。”
    “陛下說你的哥哥陳朝禮……他很懂禮！”
    “陛下還讓我告訴你說，往後你要善待你哥哥，不要像老鬼對魏奴兒那樣冷漠。”
    陳小富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他總覺得這裏麵似乎有些問題，但此刻他還沒有想明白問題所在。
    周興悠悠一歎，又道：
    “魏奴兒也是個可憐之人。”
    “哎，不說這些令人悲傷的事了！”
    “陛下將他厚葬在了上方山上，就在上方觀的旁邊，那地方有許多道士，陛下命那些道士給他做了一場法事，也算是他侍候了陛下這麽多年應得的。”
    “他理應能含笑九泉了。”
    對於魏奴兒的死，陳小富頗為傷懷。
    在他去歲冬入帝京的時候，就是這個老人為他撐起的那把黃羅蓋傘。
    在帝京的那數月中，魏奴兒與他有過多次往來。
    這是個慈祥的老人。
    他雖是老鬼的親弟弟，但這個老人卻與老鬼完全不一樣。
    他也是太監，他甚至比老鬼更早成為太監。
    但他的心智卻沒有因此而扭曲。
    離開帝京前，在他的病床前，他給自己說了許多話，說了足足兩個時辰的話！
    不僅僅是關於江南織造的事，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他說他這輩子很滿足了。
    他曾經侍候的是魏皇後！
    後來女皇登基，他本以為自己會被趕出宮去，卻不料女皇又將他留在了身邊，還任命他為內務府大總管。
    他說他也很喜歡集慶，也很喜歡集慶的那些瓊花樹。
    他說……當年他陪著魏皇後在後宮外三裏地種植了一大片的瓊花樹！
    他說……他親手在那片瓊花林裏搭建了一處草廬。
    他還說……
    魏奴兒說的許多事都是老鬼從未曾給他講過的。
    但最終他卻沒有說長樂五年夏的那場大火的起因。
    不過他還是提到了一個人——閻王！
    那時候陳小富並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閻王。
    魏奴兒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話：“閻王依舊活著，陛下真正怕的人不是老鬼，而是……閻王！”
    “你……陛下會在需要的時候告訴你閻王是誰。”
    “你萬萬不要去找他！”
    他終究沒有說閻王究竟是誰。
    也沒有說為何不要去找閻王。
    他又說起了自己的那個雙胞胎哥哥。
    他說……你真有一個哥哥，他也沒有死。
    不過魏奴兒並沒有說自己的這個哥哥有沒有被那場大火毀了容！
    他說你哥哥身上有陳朝的傳國玉璽，你若是見到了他……不要自相殘殺——
    與周興所說的話結合起來看，自己的這個哥哥已放棄了奪回陳朝江山這個事，他竟然願意將傳國玉璽交給女皇陛下……
    如果哥哥是安知魚帶走的，那傳國玉璽顯然應該在安知魚的身上才對。
    隻是安知魚將他帶走，為何又讓他跟在王仚的身邊學醫呢？
    安知魚一心想要光複陳朝，不就是為了推這個哥哥登基為帝麽？
    他理應將這個哥哥留在身邊教他治國之道才對！
    另外就是這傳國玉璽，
    陳小富不知道這玩意兒究竟有啥用——
    女皇登基根本就不需要那東西！
    在他看來，所謂的傳國玉璽就是個象征，而手握實權，這比擁有傳國玉璽重要的太多！
    如果女皇有這需要，她自己下旨命匠人雕刻一枚似乎也很好用。
    而更令陳小富疑惑的是這忽然冒出的‘閻王’！
    陳青藤‘閻王’是他父親！
    可在帝京的那幾個月裏，老鬼卻連‘閻王’這兩個字都沒有提起過。
    魏奴兒說陛下並不是怕老鬼，陛下怕的是‘閻王’，那麽問題又來了，陛下肯定知道閻王是誰，陛下也肯定知道當年閻王與魏皇後的故事。
    自己既然是閻王的兒子……她怕閻王，卻又與自己有了肌膚之親……
    陳小富忽然覺得自己被繞了進去，一時間腦瓜子也有些嗡嗡的。
    既然現在想不明白，那就慢慢去梳理。
    想終究是假設，真相……這需要去探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