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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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不下庶人,古來有之。
    裏正和鄉民們看著娃娃們也學會了禮,眼中好似看到了將來自己的娃娃也成了大漢的柱石。
    讓學童們都落座後,竇懷民大致看了看小小的屋中少說擠了四五十個學童。
    紙墨硯尚且能夠共用,但筆不行,果然還是買少了。
    怎麽發都不公平,那就且先不發。
    一邊沾水磨墨,一邊道:
    “人文初開時,人與獸有別,始於人與人之間可以說話,傳遞彼此間想法,人,因而協同緊密可立世於萬獸之長。
    但是人的壽命不過匆匆數十載,僅靠語言難以將先賢的文思永世流傳下去,於是便有了文字。
    紙墨筆硯,紙以樹皮熬煮打漿而成,可書以文字。
    不過在紙出現以前,前人們用的是竹簡,是龜甲。
    墨用的是鬆煙積於蓋頂的煙灰,煙灰越細,墨則越潤,刮蓋積攢得來的灰再混以皮膠捶打晾曬而成。
    百斤鬆木僅能得煙灰一二兩,一塊墨錠少說也要用灰一兩,得來實屬不易。
    製筆,筆杆要用竹節長而均勻,質地硬而通直的竹子,筆毫多用兔毛,綿密又細軟,寫出來的字精細。
    最後是硯台,硯石需得挑選質地堅硬細膩溫潤的石材,墨錠在其上研磨才能發墨快,且墨汁細膩均勻。”
    話說完了,竇懷民的字也寫好了。
    輕吹一口氣,讓墨在紙上幹得快些,拎起來一看。
    “竇延平,字懷民。這就是先生的名和字。
    紙墨筆硯得來皆不易,先生這裏也不多,若是誰能上前寫出自己的名,自當知曉應當愛惜,先生就將紙筆先予他。”
    等了一會兒沒人上前,卻是牛車少年上前寫出了自己的名。
    陳平,很樸素的名字。
    領到先生給的紙筆,陳平將高興都表露在了臉上,隻是沒有自己的座位,還得等以後自己做一張。
    隻是除開陳平沒有其他人再上前。
    “那先生今日就先教你們如何寫自己的名字。”
    就近與前座的孩童問道:
    “告訴先生你的姓名,先生教你寫。”
    “阿娘喊我糠餅。”
    聽得不是很懂,竇懷民看向陳平。
    陳平:“就是麩糠做的餅子,拿穀殼磨碎了加點米麵和野菜熬出來,再曬幹。”
    竇懷民皺了皺眉頭,又跟其它學童問道:“那你們又都叫什麽名?”
    七嘴八舌地有說叫牛娃,有說叫線魚,還有叫摸嘍骨的。
    就算聽不懂,但也知道這些大抵不是什麽正經名。
    竇懷民歎了口氣道:
    “賤名好養活隻是口頭俗語,天底下沒有哪個父母願意自己的孩子一輩子吃糠咽菜。
    名字是要隨人一輩子的,叫慣了賤名好似人生來就要低人一等,可哪個父母又不盼著自家孩子成人中龍鳳?
    先生今日想給你們一一取個好名,隻盼你們將來不論際遇如何,至少都能不下於人。”
    先從這個叫糠餅的孩子開始。
    問過了他姓蔣,單從他父母對他昵稱來看,至少是希望他能吃飽。
    於是想了想,道:
    “黎民有慶,慶生,慶豐,慶餘年,今後你便喚作慶年如何?盼你年年有慶,歲歲無虞。”
    竇懷民便在紙上寫下蔣慶年三字。
    聽了陳平解釋寓意,學童們倒是本分懵懂坐在位置上不動,倒是教室外的鄉民們湧了進來搶著讓先生給自家孩子取名。
    就像先前說的,天底下有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不下於人呢?
    可是一輩子接觸不到文墨,有什麽字眼是好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既然賤名好養活,那就姑且相信賤名真的會好養活吧,否則又能如何?
    整整一個下午,竇懷民便將時間都花在了給學童取名上。
    就事情來說對竇懷民很小,但對這些懵懂孩童來說卻是人生大事,所以取名一事上竇懷民絕沒有草率敷衍。
    陳平:“先生,名取了,那字怎麽取?我名取得不好,能給我取個字嗎?”
    竇懷民:“名為父母長輩所取,縱使平平也是父母對你今生的祈願。
    至於字,隨著年齡增長,學識積累,終有一天待你清楚了自己的人生誌向,你自然會知道自己該取什麽字。”
    等最後發完了朝廷統一編定的蒙學課本後,天色也不知不覺暗了下來。
    課本是類似於後世的《三字經》、《千字文》,也類似於前朝的《倉頡篇》、《博學篇》,都是結合曆史、禮法、常識以幫助學童識字為目的的教材。
    這一課很簡單樸素,也正是因為簡單樸素能夠聽懂,所以對鄉民們來說極為吸引人。
    這恐怕是他們此生第一次接觸到何為讀書,也多少明白了讀書為何能夠啟心智、明大理、養性修身。
    送別鄉民帶著各自孩子回家後,全程聽著課的裏正忽地又給竇懷民行了一禮,言語間還帶著顫音。
    “小老兒待鄉民和娃娃們謝過先生,娃娃們因有先生必定成材,大漢因有先生必定能開盛世!”
    “言重了,懷民能夠成材也因有先生扶正祛邪循循善誘,懷民所為,也皆因繼先生之誌。
    大漢盛世絕非一人所能功成,是千千萬萬人。”
    ……
    竇懷民的課就這樣一天天上了下去。
    早上下午兩段課,中午再管學童們一頓飯。
    原本裏正的老妻擔下了做飯這個活,但做這個活抽的是裏正家務農的時間,較真的竇懷民便上書縣裏要求鑒於此事削減裏正一家的賦稅,而在回複的文書下來前,竇懷民便自己給學堂做飯,別人不讓插手。
    後來又得知學堂餐食所需的糧食湊到了,但卻是鄉民們從自己本就不多的口糧裏勻出來的。
    竇懷民便在上課前和放課後的休息之餘,就近燒荒撿石頭,自己開了片地。
    原意是本著能種就種一點,分擔分擔學堂餐食開銷,但漸漸的學童們上課來得越來越早,家回得是越來越晚,成了一個先生帶著一學堂的娃娃一塊種地。
    這樣倒也好,言傳有了,那這便是身教。
    雖說鄉村的娃娃早早就學會種地了,但論精耕細作,掌握天幕傳授最多資料的朝廷太學出身,竇懷民在農學一道也有可以向學童傳授解惑的地方。
    日子便就這樣一天天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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