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縣衙。
    “唉……”
    “唉。”
    “唉！！！”
    關雎鳩縣丞啜飲了兩口悶酒，卻是越喝越惱火。
    發妻陳氏不解地問：“爺，這是咋了？您已一連數日鬱鬱不樂，茶飯不香，人都熬憔悴了。”
    關縣丞咬牙：“我真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區區一個河前村的泥腿子，天生賤民，八輩祖宗見了我都得跪著，膝行到我跟前舔腳丫子的混賬東西，居然當著四方縣士紳的麵，狠狠地落了我的麵子！”
    “我不要臉的啊？”
    “聽說那個被我壓製了五年，隻敢低服做小的縣令，昨兒個都跑去酒樓慶祝了。”
    關雎鳩狠狠地拍桌子，直到手生疼才齜牙咧嘴地停下。
    背負著雙手，他在窗前來回踱步：“要知道，人無威不立，官無兵不存！在錦毛虎這一支暗中的力量被姓許的剿滅後，我就隻剩下一群衙差和幾十個邊防營的新兵。前者酒囊飯袋，後者隻能充充場麵。所以，我是真沒兵了，以後撐場子隻能靠‘威’。”
    “可我的官威，被那小子當眾手撕了。”關雎鳩又將一個瓷碗啪的摔碎，滿臉懊惱，“自那夜他強闖我的夜宴後，關於許靈均大戰錦毛虎的故事，被有心人到處散播，於是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他們是為我做事的。”
    陳氏眯縫雙眸。
    她相貌平庸，但在關縣丞的姨太太中屹立不倒，寵幸不減，全憑過硬的娘家和彪悍的手段。
    “須得鏟除此人，爺方能重振官威。”陳氏一語中的，道出破局之策，“這事兒，宜早不宜晚，遲則生變。”
    “我自然曉得，但……”
    關雎鳩坐困愁城，甚至抓掉了一撮頭發，但居然一點法子都想不出。
    “爺，賤妾有法子。”
    陳氏手握佛珠，壓低嗓音緩緩道：“綠魔軍就源自四方縣，他們依舊在縣丞內設有一明一暗兩個聯絡點。”
    “此事我自然知曉，夫人是想說……”關雎鳩的眸子霍然鋥亮。
    “借刀，殺人。”
    “可綠魔軍豈會聽為父的話？”關縣丞頹然苦笑。
    陳氏雍容慈祥的臉上，此刻已是羅漢伏魔的煞氣：“綠魔軍在兩月前，冒死強攻了百裏外的鎮蠻關，損失慘重，據說拋下了兩萬多具屍體。爺，您可知為何？”
    關縣丞茫然地看著她：“義軍攻城，還有原因？無非是搶糧搶地盤罷了。”
    “不，實際上是因為今年深秋來得太快，霜凍之下，很多稻穀苞米被凍死，以至於大乾的糧食再次欠收。”陳氏佛口蛇心，說出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隆冬將至，流民卻越來越多。綠魔軍的口號又是‘眾生均等’。一旦真的熬到冬日，他們積攢的那點糧食，哪裏夠所有流民吃的？”
    “於是，就有了鎮蠻關下的絕望衝鋒。”陳氏冷笑，“鎮蠻關守軍需要一批人頭向朝廷邀功，綠魔軍需要精簡人馬淘汰老弱，可謂一拍即合。”
    關雎鳩若有所思：“夫人的意思是……我若酬謝以糧草，綠魔軍的人就願意替我除憂？”
    “爺是正兒八經的官身縣丞，不能髒了手。”
    陳氏道：“賤妾的娘家，還是有些渠道的，不如此事交給我來辦。另外，我們也不必支出太多糧草，因為那個姓許的蠢貨，居然不懂藏拙的道理，在驟然暴富後，居然請所有村民無限暢飲苞米糊糊。此事，已經是聲名遠播，相信綠魔軍的探子們也已知曉。”
    關雎鳩大喜。
    “夫人說的妙啊！”
    “我們隻需扇陰風點鬼火，幫著添油加醋一番，那些綠魔軍的蟻賊，肯定會意識到許靈均多金又有糧，一定不介意走一趟來打秋風的。”關雎鳩靈思如泉湧，鬼點子瘋狂冒出：
    “許靈均手中的強腎丹藥方價值萬金，此事須得跟綠魔軍好好說道說道，此為其一。”
    “歐陽商團的大小姐歐陽雪舞，此刻就在蕩虎山中，與許靈均為伍，據說她就是大金主，一旦綁架此女，可以輕鬆向趙國的歐陽門閥勒索十萬銀，此為其二。”
    “另……許靈均的妻子蘇媛媛，絕非凡女。她的檔案被篡改過，但我是縣丞，有一定門路往上追溯，因此被我給查到，她居然跟綠魔軍的大敵——紅叛軍的三當家，‘八臂殺神’蘇勿庸，疑似為親生姐弟。此為其三！”
    關雎鳩眸光灼灼地看著陳氏：“夫人，有此三點，綠魔軍必定願意幫我這個大忙！”
    “賤妾領命。”
    “夫人休走，不如明日再辦，夫君我剛服了一顆強腎丹，你舍得讓我去找其他姨太？”
    “爺，你好老不羞呀，但其他姨太都比賤妾年輕漂亮，您緣何非要找我？”
    “嗬嗬，老敗火！”
    ……
    蕩虎山，蜂窩煤廠。
    當許靈均攜蘇媛媛和歐陽雪舞抵達，無數注意到他們的人，頓時紛紛蜂擁而來，畢恭畢敬行禮：
    “許爺，下午好。”
    “許爺，山中有怪風，下午往往驟冷，您多天幾件衣裳啊，我們所有弟兄姐妹都指望您吃飯，可千萬保重身子。”
    “許爺，這是俺家小夭……囡囡，來給許爺萬福行禮，若是沒他的苞米糊糊，你和你三姐指定會餓死一個，不可能全部保全的。”
    許靈均笑著一一招呼：“都好，您也好。我血氣方剛，不用擔憂。讓囡囡多喝幾碗糊糊，孩子正長身體的時候，可得多吃點……好咧，諸位，我有要事先走了。”
    “許爺再見。”眾人誠懇地躬身道別。
    歐陽雪舞不禁感慨：“沒想到，許公子如今竟有這般威望。看來，若是你願意登高一呼，說要造反，村民們必定生死相從啊。”
    蘇媛媛輕哼：“不必總攛掇夫君造反，我知道你們趙國人巴不得大乾出現第九大義軍，但夫君有家有業，生意興隆，何必去鋌而走險？”
    “嗬，有時候，往往身不由己。”歐陽雪舞卻意味深長地道，“你們在荒村深山中情報匱乏，但我們歐陽家的商隊耳聰目明，卻從綠林道得到了一條有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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