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終局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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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目的赤焰殘影尚未從視網膜消退,撕裂空間的眩暈便已吞噬了最後的平衡感。
我一個踉蹌,狼狽地從坍縮中的烈焰之門跌出。
砰!
背部重重撞上了冰冷粗糙的凸起——是常青學園運動場觀眾席後方通道的地麵。
然而,喘息未定。
映入眼簾的,並非預想中惡鬼肆虐的煉獄。
——是令人窒息的、凝固的靜默。
通道內應急燈散發著不祥的暗紅光芒,將牆壁、地麵、扭曲的管道染上一層凝固的血釉。
空氣沉重得如同鉛汞,彌漫著神子小姐龐大結界特有的、帶著神聖壓迫感的翠綠光暈氣息。
——轟隆!哢嚓——!
身後傳來刺耳的金屬悲鳴。那扇唯一的“生門”徹底湮滅,化作一縷不甘的焦煙,湮滅在血色光影裏。最後一縷與
界的聯係徹底繃斷,孤絕的寒意瞬間淹沒殘存的體溫。武藤先生托付的紅水晶滾燙地烙印在我掌心,沉重如山—
是他未熄的火種?還是通往更深淵的鑰匙?
我強撐著眩暈和劇痛,掙紮著爬起,踉蹌著衝出通道口,撲入運動場看台的陰影中。
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呼吸瞬間停滯。
常青學園運動場,此刻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的史詩畫卷。
巨大的血穹結界低垂籠罩,隔絕了外界的天空。
下方,環形看台之上——
黑壓壓的人群,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
學生們保持著前一瞬間的姿態:有人高舉著應援棒僵在半空,有人驚恐地張著嘴,有人相互依偎,有人甚至正從座位上站起……
所有人的表情凝固在歡呼與激動交織的那一刻。
如同森林公園事件的重演——為誠、晴鬥、日向……
他們也化作了這龐大“雕像群”中的一員,一動不動,連眼睫都未曾顫動。
唯一流動的,是那彌漫整個空間的、若有若無的翠綠光暈。
它們如同液態的翡翠,在凝固的人群和空氣中緩慢流淌、沉降,帶著一種神聖而沉重的壓力。
這是神子小姐的結界之力,正是這份力量,暫時壓製住了某種爆發,將所有人,或許連同某些尚未完全顯現的恐怖,一同凍結在了“爆發前夜”的臨界點上。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靜默畫卷中央,是那座巨大的旋轉舞台。
舞台頂端。
神子小姐的身影困於教室上的安德洛梅達。
裙袂無風自動,承接著來自周身的魔力氣流。
她雙手也輕撫在胸前,周身散發著一種空靈的氣息,仿佛已將自身的存在暫時獻祭給了維係結界的神業。
而這龐大的結界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汲取著她的魔力,以照亮即將籠罩常青的無邊黑暗。
在她身側稍低一層的前沿,小鳩如同一尊沉默的守護神像。
那身鑲金紋的純黑燕尾服在結界光暈下流淌著深邃的幽光。
她雙手並未持刀,隻是自然垂落身側,然而那雙銳利的紫羅蘭色眼眸,卻不知疲倦地掃視著下方凝固的觀眾席和看台邊緣。
她處於一種蓄勢待發的緊繃狀態,仿佛任何一絲異常的波動,都會引來她雷霆萬鈞的致命一擊。
而在舞台中央,靠近神子和小鳩的位置——
小信!?
那道赤紅的身影背對著我,麵向舞台下方那凝固的、令人心悸的龐大“雕像群”,壓切長穀部並未出鞘,隻是被她緊握在手中,刀柄上的金色紋路在結界微光下偶爾閃過一絲光亮。
她的姿態帶著一種警戒的緊繃,似乎也在觀察著下方詭異的靜止。
就在我撞開通道門、發出那聲悶響的刹那——
小信猛地轉過身來!
她赤紅的裙擺在轉身的瞬間帶起一道殘影。
當她的目光捕捉到觀眾席後方陰影中、那個踉蹌站起、狼狽不堪的我時,那雙因高度緊張而顯得格外銳利的紅寶石眼眸中,瞬間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緊接著又被濃重的擔憂徹底覆蓋。
“賢?!”
小信的聲音穿透了這片沉重的死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運動場上空。
她幾乎是本能地向前衝了幾步,來到舞台邊緣,俯視著下方通道口方向的我,聲音急切地拔高:
“賢!汝怎麽才來!吾還以為…以為汝被什麽東西給纏住了,還是…還是……”
她的話語猛地頓住,似乎不敢說出那個可怕的猜測,隻是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裏充滿了後怕和未消的餘悸。
然後,她的目光銳利地捕捉到了我手中緊握的東西——
那柄古樸、沉鬱,即使在昏暗血光下也難掩其獨特十字星芒刀鐔的太刀刀鞘。
瞬間,小信瞳孔驟然收縮!
那柄刀……
她認得!那獨特的氣息,那熟悉的形製!那本是藤原春政寸步不離的佩刀!
如今,它卻沾著刺目的暗紅血汙,被賢緊緊攥在懷裏,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撐……
“那是……春政的刀?!”
小信的聲音陡然拔高,之前的驚喜和擔憂瞬間被一種冰冷的、如同冷水澆頭般的驚悸取代,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她的紅眸死死釘在那刀鞘上,仿佛要穿透它看到其主人的命運,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恐慌,
“春政呢?!她在哪兒?!這刀怎麽會……怎麽會在汝手裏?!說話啊!賢!”
她的質問像鞭子一樣抽打過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她握著壓切長穀部的手驟然收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整個身體都繃緊了,微微前傾,仿佛隨時會躍下舞台。
與此同時,神子小姐緊閉的雙眸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周圍流轉的翠綠光暈也隨之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仿佛被小信那充滿驚悸和恐慌的情緒所擾動,但她維持結界的主體姿態並未改變,隻是那絕美臉龐上的疲憊似乎更深了一分。
小鳩的視線也短暫地掃過我手中的刀,紫羅蘭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致的冰冷和了然,隨即她的目光更加銳利地投向看台後方那片深邃的陰影,仿佛那裏正醞釀著風暴。
我抬起頭,迎向她灼灼的目光。喉嚨如同被滾燙的砂石堵住,每一次吞咽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我想開口,想呼喊她的名字,想告訴她發生的一切——關於倉庫的陷阱,關於小櫻的偽裝,關於春政的犧牲,關於衝田總司的真相,關於那柄名為“加賀清光”的白刃如何刺穿了溫熱的胸膛……但所有的話語都哽在喉嚨深處,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鐵鏽味,化作一聲破碎的嗚咽。
“……信……”
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僅僅一個音節就耗盡了我所有的力氣。滾燙的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混合著臉上的血汙塵土,蜿蜒而下。
我的嘴唇哆嗦著,試圖組織語言,但巨大的悲痛和身體的傷痛讓我隻能艱難地吐出幾個斷斷續續、如同泣血的詞:
“倉庫…陷阱…小櫻是假的…她…她是……”
我劇烈地喘息著,胸腔撕裂般疼痛,
“春政小姐…為了救我……她…她被……”
那個名字,那個惡鬼的名字,那個代表終結和背叛的名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無法出口。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和傷痛而無法控製地顫抖,隻能更加用力地抱緊懷中冰冷的刀鞘,仿佛那是春政小姐殘留的意誌,是支撐我站立的唯一支柱。
就在這時——
嗡!!!
一股冰冷、凶戾、飽含著純粹毀滅與惡意、卻又帶著一絲異樣熟悉感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海嘯,猛地從觀眾席後方的某個深邃陰影中爆發出來!
這氣息瞬間壓過了神子小姐結界帶來的神聖沉重感,帶著撕裂靈魂的尖銳,如同無數惡鬼在耳邊尖嘯。
整個被凝固的運動場空間,仿佛被投入石子的冰麵,發出細微的“哢哢”聲!
一些凝固人群的邊緣輪廓,甚至開始出現了極其細微、如同信號不良般的閃爍和模糊!
“有東西——來了!!!”
小鳩的警告如同驚雷炸響!
她一直緊握的拳頭瞬間張開,腰間的打刀“嗆啷”一聲出鞘半寸,冰冷的寒光瞬間照亮了她緊繃的側臉!她的目光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死死釘向氣息爆發的源頭——那片觀眾席最上層的巨大陰影!
神子小姐的眉頭猛地蹙緊,周身翠綠光暈劇烈波動了一下,仿佛在強行壓製這股外來衝擊對結界的侵蝕。
小信猛地扭頭,瞬間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投向了那片不詳的陰影。
她臉上的驚悸和悲傷瞬間被一種極致的、如同燃燒熔岩般的憤怒和警惕所取代,壓切長穀部被她猛地橫在身前,刀鞘微啟,森然的殺意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噴薄而出,赤紅的裙擺無風自動!
“什——?!”
她的聲音充滿了驚怒交加。
在那片被陰影籠罩、原本空無一人的看台最高處,一個模糊的輪廓正緩緩浮現。
靛青色的冰冷甲胄在血穹的暗紅光芒下反射著金屬的冷硬光澤,勾勒出纖細卻蘊含著恐怖力量的身影。
修長的雙腿,優雅卻帶著致命氣息的站姿。
一頂靛藍猙獰、骨角嶙峋、眼窩中燃燒著兩團純粹粘稠猩紅血芒的鬼麵,森然懸浮在她的頭頂上方,散發著讓空間震顫的威壓。
她的左手,正穩穩地握著一柄修長、刀身流淌著清冽寒光、深處卻隱現血絲紋路的太刀——加賀清光!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
在她腳邊的看台地麵上,冰冷的混凝土地麵上,不知何時竟憑空浮現出一行歪歪扭扭、如同用暗紅血液書寫的巨大文字,每一個筆畫都散發著濃烈的惡意和嘲弄:
"信長…阻擋…我的鞘……已然斷裂……你的結局……也馬上來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