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若是南方再發生什麽動亂，或是哪個不長眼的貴族想造反，帝國的鐵蹄便可沿著鐵路線長驅直入，將任何反抗的火苗在第一時間碾碎。
    而退一萬步說，就算這條鐵路因為技術問題或者資金不足，最終沒能建成......那也無所謂。
    隻要教會答應了出資，那這筆天文數字般的資金，就足以讓帝國那早已捉襟見肘的國庫大大地回一口血。
    到時候，是用這筆錢去擴充軍備，還是去填補財政窟窿，主動權可就完全掌握在他們維洛裏亞家族手中了。
    無論怎麽算，這都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議事廳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樞機主教們用眼神無聲地交流著，權衡著其中的利弊。
    最終，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主位之上的若望七世身上，等待著他做出最後的決斷。
    教皇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慈祥溫和的笑容，他看著卡洛琳，緩緩地點了點頭。
    “長公主殿下所言極是。”他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帶著聖主獨有的權威，“為了主的榮光，也為了我們與帝國之間牢不可破的友誼，聖教會願意承擔這份責任。”
    “關於資金的問題，我們可以在事後詳談。我相信，我們一定能拿出一個讓雙方都滿意的方案。”
    卡洛琳心中一喜，但臉上卻不動聲色，依舊保持著那份優雅與從容：“冕下英明，您的慷慨與智慧，必將得到聖主的讚許。”
    “不過......”就在卡洛琳以為這次談判已經取得圓滿成功之時，若望七世的話鋒卻突然一轉。
    他那雙渾濁但卻深邃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卡洛琳，臉上的笑容雖然依舊，但卡洛琳卻從中讀出了一絲她從未見過的，令人心悸的東西。
    “關於合作，我這裏......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卡洛琳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她依舊恭敬地回應道：“冕下請講，隻要是帝國力所能及之事，我們定當竭盡全力。”
    “不是什麽難事。”若望七世擺了擺手，語氣輕鬆得就像是在談論天氣，“我隻是希望，主的子民們，能在陛下這廣袤的南方土地上，擁有更多的......自治權。”
    “轟！” 卡洛琳的心中頓時一陣驚濤駭浪。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瞳孔不受控製地猛縮。
    自治權？！ 他......他怎麽敢？！
    這已經不是暗示，更不是試探！這是在將教會於南方領盤踞多年，早已形成事實上的獨立王國這個最敏感、最禁忌的話題，赤裸裸地擺到了台麵上來談！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若望七世，試圖從他那張慈祥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開玩笑的痕跡。
    但她失望了。
    教皇的眼神平靜而又堅定，那是一種不容置喙的，勢在必得的眼神。
    議事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壓抑，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樞機主教們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對這一切早已知曉。
    而那三位上位天使，則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裏，如同三尊沒有生命的雕像，但卡洛琳卻能感覺到，有三道若有若無的，帶著審視意味的目光，正鎖定在自己身上。
    “冕下......”卡洛琳艱難地開口，她感覺自己的聲音都有些幹澀，“您......您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我有些......不太明白。”
    “我的意思很簡單，長公主殿下。”若望七世的語氣依舊溫和，但話語中的內容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地割在卡洛琳的心上。
    “主的子民，無論身在何處，都應該享有在主的指引下，管理自己事務的權利。這既是聖典的教誨，也是他們與生俱來的神聖權利。”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再次落在卡洛琳身上。 “我們希望，帝國能以法律的形式，承認並保障這份權利。”
    “在所有以聖光信仰為主的地區，無論是城鎮還是鄉村，教會都應該擁有獨立的司法、稅收和行政管理權。當地的教區，將直接對聖盧利亞負責，而不是帝國的各級官府。”
    “當然，”若望七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這番話的衝擊力有多大，又補充了一句，“在軍事上，我們依然會是帝國最堅實的盟友，會與帝國一同對抗所有的異教徒與叛逆者。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卡洛琳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
    這已經不是要求自治權了，這分明就是要求帝國承認他們的國中之國地位！
    一旦帝國以法律的形式承認了這一點，那便意味著，教會將從一個事實上的獨立王國，變成一個法理上的獨立王國！
    到時候，他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在帝國的土地上擴張自己的勢力，建立自己的統治體係，而帝國卻再也無法用任何借口去幹涉！
    這無異於要從法蘭德斯這頭雄獅的身上，活生生地撕下一大塊血肉！
    卡洛琳的腦子飛速運轉，她知道，今天這個局麵，已經完全超出了她和阿爾伯特最初的預想。
    她必須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既不能立刻激怒對方，導致合作徹底破裂，也不能輕易地答應這足以動搖國本的條件。
    “冕下，”卡洛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重新擠出了一絲略帶為難的笑容，“您提出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重大了。”
    “這已經超出了我能決定的範圍。我必須......必須將您的意願，原封不動地帶回紫晶宮，由我皇兄，阿爾伯特一世陛下親自定奪。”
    “我明白了。”若望七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他緩緩地點了點頭，仿佛對卡洛琳的回答毫不意外，“殿下說得對，此事確實需要阿爾伯特陛下親自定奪，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商議，直到找出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能夠更好地為聖主傳播榮光，也能讓帝國更加繁榮昌盛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