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一鬥米,他娘的快一貫錢了啊!誰活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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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的同時,看似已經酩酊大醉的李暄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過。
    沒錯,他其實並沒有醉。
    他隻是想借著“醉酒”為由,說出一些尋常時候,不太好說出來的話!
    能否讓王五與周六小心甘情願地站到自己身邊。
    李暄其實沒有絕對的把握。
    但至少有七成的把握。
    這已經不低了。
    “不要急!一步一步慢慢來!”
    李暄心裏頭暗暗給自己打氣,接著一言不發地盯著王五與周六小。
    兩人聽見了李暄的問題之後先是一愣,接著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是露出了苦悶的表情。
    王五抱著空酒瓶往嘴裏灌,把最後一滴酒喝幹之後,一甩手將酒瓶摔了個稀巴爛,而後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說:
    “這哪能不知道啊?就算是喝了孟婆湯,也忘不了啊!用銀子的話,一兩銀子,可以買三石的米!可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哪來的那麽多銀子用?朝廷發俸,發的全他娘是洪武寶鈔!那玩意,說是說,一貫值一兩銀子,可,這些年朝廷把那寶鈔當草紙發,你要是真拿一貫錢去買米,還想買一石?!撐死了,也就隻能買個兩鬥米!就這,還得是人家掌櫃的心善呢,否則,給你一鬥半,都算是優待了!”(一鬥米大概12.5斤)
    周六小此時接過了話茬,他拿著空酒瓶往嘴裏灌,明明沒酒了,卻還裝著有酒的樣子,人其實沒醉,但心卻覺得自己醉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道:“這些年,寶鈔是越來越不值錢了,我估摸著,再過個十年拿去擦屁股都嫌棄!可朝廷的俸祿卻愣是一文都不漲啊!我剛剛當上錦衣衛校尉的時候,每月的俸祿折銀三四錢,現在十多年過去了,您猜怎麽,還他娘的隻有三四錢!這日子,沒法過了!”
    “誰說不是呢?”王五拳頭把桌子砸的砰砰響,酒勁加上心頭的憤怒,讓他一時間竟是忘記了對皇帝的恐懼,“李禦史啊!您說,這四錢寶鈔,拿去買米的話,就隻能買個一鬥米,這一鬥米,也就勉強夠我自個吃上大概一個月,我拿什麽養活一家老小啊?得虧發的俸祿,有相當一部分是直接發的米,否則,我怕是就隻能學那見鬼的二十四孝,割自己的肉去喂老母親吃!”
    周六小也在跟著王五一塊砸桌子發泄。
    結果沒多久桌子就直接劈裏啪啦斷成了好幾截。
    可兩人也顧不得和李暄道歉了。
    他們是越說就越憤怒,而憤怒到了頂點之後,心裏頭的悲傷卻又逆流成河。
    周六小邊抹眼淚邊和李暄說:“現在,朝廷發的那點銀子隻勉強夠我們一家老小過活!我們天天不是喝亮的能照鏡子的稀粥,就是糠咽菜,連那些大戶人家的狗都不如!就這樣,家裏頭啊,隻要稍微有誰生一個小病,日子就馬上難以維係,前日,若不是李禦史慷慨解囊,用不了幾日,我們怕是就得跪在紫禁城門口乞求陛下施恩了!到時候啊,米,多半是沒有的,可藤條八成能吃到飽,所以我們才這麽感激您,李禦史,你對我們有再造之恩啊!”
    “請李禦史再受我等一拜!”
    話說著,王五和周六小就又跪在地上拚命磕頭。
    “你們速速起來,我也隻不過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哪至於你們如此感激?”
    李暄給這兩人嚇了一大跳,他生怕這兩人會活生生把自己磕頭磕死,連忙要拉兩人起來。
    可,他雖說之前得了係統的獎勵,加強了體質,但武藝,說實話也就比尋常的文弱書生強上那麽一點兒。
    故而李暄用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能如願。
    這兩人的腿就像是焊在了地上似得,紋絲不動!
    王五說道:“我們沒什麽能報答您的!我們,能做的也就隻有磕頭了!所以李禦史別拉著,讓我們磕吧!不然我們心裏難受啊!”
    李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複雜了起來。
    自己一開始猜的果然沒錯啊。
    火候還不夠。
    這兩人,不會跟著自己冒那種險。
    “能做的就隻有磕頭了”
    這句話便是最好的證明。
    “還好當時沒莽撞,不然可就完了。”李暄小聲的嘀咕著,眼中又有精光閃過,他暗暗道:“李暄,再加把勁,這“火候”馬上就夠了!”
    此事。
    兩人一直磕到頭上全是血,方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王五抹幹淨臉上的淚水,繼續和李暄訴苦:
    “李禦史,您是不知道啊,現在我每天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考慮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每天閉上眼前的最後一件事,也是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
    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我,我都快要瘋了!我和您說句實話吧,若不是您慷慨,送了我幾十兩銀子,等我兒子一死,我就準備吊死在紫禁城對麵最近的歪脖子樹上!
    說起來,也不怕您笑話,其實我一開始不是這樣打算的,我想衝到衛所裏頭去,把那個天天對我們呼來喚去的王八蛋搞死!但一想到,家中妻兒會受到牽連,我就不敢有那種想法,嘿嘿,禦史大人,您說,我是不是特別虛偽?明明都打算拋下妻兒了,卻還擔心自己殺人,會害他們?其實我一走,他們被餓死,不都是遲早的事情嗎?”
    周六小苦笑了一聲道:
    “我們兩上輩子不會是親生兄弟吧?怎麽想的事情都一模一樣的?其實啊,要不是為了老婆孩子,老子早就不想忍了!”話說著,他的語氣忽然激動了起來:“老子每天做夢,都想把那個拿著雞毛當令箭,天天騎在老子頭上拉屎的王八蛋搞死!”
    李暄看王五和周六小,心中忽然有些難過。
    其實別看王五和周六小慘。
    但,這兩人在大明諸多百姓之中,日子其實已經算是過得不錯的了。
    至少。
    還能每天吃得起飯。
    稀粥?糠咽菜?
    真正的平頭老百姓,臉朝黃土背朝天,但凡老天爺不賞臉,收成欠佳,怕是隻能去啃樹皮,吃觀音土!
    “回頭,問一下欺負他們的人是誰,死之前,順便參上一本,也算是為他們出一口惡氣了。”
    李暄如此想著,忽地將頭抬了起來,表情嚴肅地打斷了兩人的抱怨。
    他歎了口氣說道:
    “我雖能濟得兩位一時之急,卻難渡一世之困啊!!”
    “兩位剛剛也說了,朝廷把寶鈔當草紙發,導致現在寶鈔越來越不值錢,而兩位等俸祿,泰半皆賴於此鈔!卻從未漲過分毫!再看那米價,這些年翻騰何止數倍?日後必然還會繼續翻騰!”
    “你們現在還能勉強吃得起飯,養得起一家老小。”
    “可,以後呢?”
    “萬一,以後一鬥米漲到一貫錢,兩貫錢,你們該如何是好?家中老幼,又何以果腹?!”
    “彼時,豈不,又要重演之前的悲劇?”
    “我雖有心助兩位等脫此樊籠,可我所行之事你們也都明白,是那刀尖舔血,項上頭顱懸於戟尖的事兒!旦夕禍福難料,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命喪皇權,又如何可次次都能護得兩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