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暄這問題問出來之後，讓他更加懵逼的情況出現了。
    王五與周六小對視一眼之後，居然相繼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對啊，為什麽呢？我們也不年輕了，家中有妻兒老小，按理來說，當時應該是會與李禦史保持距離才對……”王五撓著頭。
    周六小小聲嘀咕：“是啊為什麽呢？”
    李暄：黑人問號.ipg
    不是哥們！
    你們自己居然不懂自己是怎麽想的？
    要不要這麽抽象啊？
    他不禁懷疑，這兩人是在拿自己尋開心。
    可他們現在這抓耳撓腮的樣子實在是不像。
    如此過了一會兒。
    王五忽地把頭抬了起來：
    “好像有點明白了，老周，你應該也有類似的感覺吧？雖然知道繼續和李禦史接觸會很危險，但隻要李先生一喊我們喝酒，就會控製不住自己……”
    “對，這幾日我一直都是這樣，明知道不應該和李禦史有更多的接觸，可就是忍不住，因為隻要和李禦史在一起喝酒，聊天，整個人就會特別輕鬆，就能暫時把那些煩人的事情忘記……”周六小接過了王五的話，“我，大概也知道了。”
    而後，兩人對視了一眼，王五感激對著李暄將自己以及周六小心裏的話說了出去：
    “我們忍不住天天和您喝酒，自然有您是我們的大恩人有關係，但，這並非全部原因，真正讓我們控製不住與您繼續接觸的原因，大抵是，紫禁城裏頭，隻有您將我們當人看！”
    周六小用力地點頭，感慨地說道：“是啊！其他人，哪一個不是對我們呼來喝去？隻有李禦史對我們如此親切！”話說到此處，周六小忽然又感覺到慚愧：
    “所以，我剛剛才說自己卑鄙啊！一邊，享受著李禦史的好心，一邊，卻又企圖對李先生遇見的困難視而不見！”
    王五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是啊，說來慚愧，我們兩一開始，其實是打算喝酒可以，但隻要聊到正事，便裝聾作啞的，光拿好處，卻不願付出，如此自私自利，真乃小人也！”
    周六小無比自責地道：
    “直到，聽了李禦史剛剛那一番慷慨陳詞，我們兩方才醒悟過來，意識到了自己是多麽的卑鄙！李禦史已然身居高位！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藩王，又有誰不懼李禦史？可李禦史卻依然住在這破木屋之中，依然願意與我們這些卑微到了塵埃裏頭的人稱兄道弟，願意為了讓我們，還有這天下無數受苦受難的百姓而拋頭顱，灑熱血！
    可我們呢？懼死便也罷了，竟還生出那吮癰舐痔的心思！妄圖攀附公之仁德，如那跗骨之蛆，饕餮之蠹，吮吸公之碧血丹心！李禦史，您是那中天紅日，光耀八荒！，而我們呢，簡直是陰溝裏的老鼠！我等……不過是陰溝穢土裏，見不得光的腐鼠爛蛆！連仰望您光芒的資格……都未曾有啊！”
    李暄靜靜地聽完了兩人的話，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王五和周六小，現在顯然已經對他徹底拜服！
    到了願意為他出生入死的地步。
    這對李暄而言，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無疑都是天大的好事。
    因為這意味著。
    他東渡瀛島的計劃將不會再存在致命的阻礙。
    然而，李暄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心情反倒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現在隻覺得，肩膀上似乎壓著什麽東西，很重，很重，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王五和周六小，願意舍命幫我，我救了他們的家人大概隻占了一半原因，而另一半是因為我將他們當人看，是因為我說我想拯救這受苦受難的蒼生，他們，是被我虛構出來的理想感染的，他們，其實是為了這並不存在的理想，而舍生取義……”
    李暄心裏很難受。
    王五和周六小說自己卑鄙，無恥，利用他的好心。
    卑鄙無恥的哪是他們？
    分明就是他李暄。
    這些慷慨激昂的陳詞都是謊言而已。
    “可我有的選嗎？”
    “我不尋思，妹妹，爸媽，該怎麽辦？”
    李暄喃喃自語著，目光重新變得堅定了起來。
    他！
    要回家！
    不惜一切代價！
    隻不過。
    如今的目光雖說堅定，可眼眸的深處卻多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
    他看了眼巷子外的萬家燈火，眾生百態。
    鬼使神差地如此想：如果，這次能活著從東瀛回來的話，我幹脆就試一試，兌現剛剛和王五周六說的那些話吧。
    試試就逝世？
    我還求之不得呢！
    等我在朝堂與民間的威望越來越高。
    屆時，我倒要看看你朱元璋，還敢不敢繼續留我！
    “不過，大概是沒那機會了，我怎麽可能活著回來呢？”
    “……”
    李暄如此想著的時候，王五忽然說話了：“李禦史，您要我們怎麽做，說吧！您的話，現在就是我們的“聖旨”！”
    周六小附和道：
    “我等，願以李禦史馬首是瞻！”
    李暄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道：
    “不著急，等明日我自會告訴你們我想做什麽，而你們又該如何去做。”
    “時辰不早了，兩位回家休息吧，多陪陪老婆孩子。”
    王五和周六小對視了一眼，皆是抱歉行禮，轉身離開。
    “等一下！差點忘記了，還有一件事。”
    李暄忽地喊了一聲。
    王五回頭問：“有何吩咐，禦史請說。”
    “倒不是什麽吩咐，隻是想糾正一下你們剛剛話裏頭的錯誤而已。”李暄認真地道：
    “我並非“太陽”，我沒有那個資格，我不配。”
    王五愣了一下，笑了笑說：
    “您都不配，那這大明朝，誰還配？”
    周六小也說：“是啊，除了您，還有誰會惦記我們這些底層的人？”
    李暄也不解釋，認真地說：
    “即便，我真兌現了剛剛的承諾，讓大明所有百姓都能吃得飽飯，我也沒有資格去當你們的太陽。”
    “畢竟，我見過真正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