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血符索命,幽冥誘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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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風沙在紫彥城垛口嗚咽,白景鴻凝視著空蕩蕩的糧倉,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案幾上第七次被退回的文書。就在他準備下令啟用最後一點存糧時,門外突然傳來騷動。
"大人!那些搶糧的盜賊...自首了!"侍衛跌撞著闖入,鎧甲上還沾著前日混戰的血漬。白景鴻霍然起身,隻見二十餘名蒙著麵的漢子被押解進來,為首之人突然扯下麵巾,竟是三日前率眾劫走糧草的匪首!
"白大人,我們...我們願將搶去的物資悉數奉還!"匪首膝蓋重重砸地,額角抵著青磚,"隻求大人饒命!有人...有人給我們下了藥,逼我們劫糧!"話音未落,庫房管事踉蹌奔入,手中賬簿簌簌作響:"大人!被劫走的物資竟原封不動出現在城西破廟,連蘇晟翼大人被扣的那批也在!"
白景鴻尚未反應,門外突然傳來車馬喧囂。前日還閉門不見的富商們聯袂而至,綢緞莊東家捧著燙金拜帖,額間沁著薄汗:"白大人,之前是我豬油蒙了心!這是雙倍軍資,還望您收下!"趙家糧行的掌櫃更是直接將田契拍在案上:"小人願捐出三處莊子充作軍糧!"
陳遠握緊劍柄,警惕地掃視著這些突然轉變態度的人。他們脖頸處都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神雖誠懇,卻隱隱透著呆滯,仿佛提線木偶般機械。白景鴻指尖撫過田契邊緣,發現火漆印上凝著細小的黑色紋路,恰似某種蠱蟲的足印。
"諸位好意,本官心領了。"白景鴻將文書推回,目光如炬,"隻是這轉變太過蹊蹺,不知諸位可否解釋..."話未說完,蘇晟翼的親衛突然闖入,抬著整箱金錠轟然跪地:"奉大人之命,調撥二十萬兩白銀助軍!"
金錠碰撞的聲響在寂靜的廳堂回蕩,白景鴻望著那些泛著冷光的銀錠,突然想起東錦城衝天的火光。糧食重地突遭天災,稅收斷絕的節骨眼上,這些人卻主動奉上遠超需求的財物,究竟是良心發現,還是另有陰謀?
"陳遠,即刻查驗這些物資。"白景鴻壓低聲音,"派人暗中監視這些富商宅邸,若有異動...格殺勿論。"他轉身望向窗外陰雲密布的天空,風沙卷著枯葉撲在窗欞上,發出沙沙的詭異聲響,仿佛暗處有無數雙眼睛,正注視著這場突如其來的"轉機"。
入夜,紫彥城被濃稠如墨的夜色籠罩,唯有白景鴻書房的燭火在風中搖曳。花凝玉將新沏的茶盞推至案前,青瓷碗沿氤氳的熱氣,卻驅不散屋內凝滯的凝重。"今日那些人突然轉性,實在蹊蹺。"她指尖劃過茶麵,蕩開圈圈漣漪,"就像被人掐住命脈,不得不從。"
白景鴻捏著白日裏收到的田契,指腹反複摩挲著火漆印邊緣的細微褶皺。"不僅是富商,就連蘇晟翼的親衛都主動送來銀錠..."話音未落,一陣劇烈的咳嗽突然撕裂寂靜。他猛地捂住嘴,指縫間滲出點點猩紅,在泛黃的信箋上綻開刺目的紅梅。
花凝玉臉色驟變,慌忙扶住他顫抖的肩膀:"又咳血了?白詩言開的潤肺湯藥,你按時喝了嗎?"她的指尖觸到對方掌心的涼意,心頭泛起酸澀,自東錦城受災後,白景鴻便再沒睡過一個囫圇覺。
"喝完了..."白景鴻喘息著扯出一抹苦笑,燭火在他眼下投出濃重的陰影,"這幾日忙著查探糧草異動,實在抽不出空去取新的。"他望著案頭堆積如山的密報,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叩擊著桌麵。
花凝玉輕歎一聲,起身添了兩塊炭:"言兒的醫術愈發精湛了,上次那味改良的止咳散,連墨神醫都讚不絕口。你吃完該派人去說一聲,她定會連夜熬製。"她舀起一勺溫茶,遞到白景鴻唇邊,"再這樣硬撐,身子怎麽受得了?"
白景鴻就著她的手抿了口茶,苦澀的藥香混著陳皮的微甜在舌尖散開。窗外夜風呼嘯,卷起滿地枯葉拍打著窗欞,恍惚間竟似東錦城衝天的火光在眼前重燃。"等軍資的事了結..."他望著跳動的燭芯,聲音低得幾乎被風聲吞沒,"定要聽言兒的話,好好調養。"
花凝玉輕輕放下茶盞,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上,隨著夜風微微晃動。她想說些寬慰的話,卻見白景鴻已重新拿起案頭的密報,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那些可疑的符號,眉頭緊鎖如結。窗外傳來更猛烈的風聲,仿佛要將整座紫彥城裹挾其中,而此刻書房內凝滯的空氣,也隨著這份沉默愈發沉重。
白景鴻在陳遠的協助下,迅速清點完各方送來的物資。糧倉逐漸充盈,軍餉也有了著落,紫彥城的危機看似已解除。表麵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可白景鴻卻愈發覺得不安,那些人反常的舉動始終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裏。
三日後,白景鴻收到了陳遠的密報。原來,那些富商宅邸確實有異常。入夜後,常有宮中太監打扮的人出入,他們手持內務府令牌,行動詭秘,且每次離開時,富商們都會神情恍惚,似被脅迫。更令人心驚的是,陳遠在暗中查探蘇晟翼調撥的白銀時,發現這批銀錠的鑄造印記與戶部近年流出的官銀特征高度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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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鴻將花凝玉喚至書房,攤開這些密報,神色凝重:“看來,我們麵對的不是普通陰謀,這背後恐怕有宮裏的勢力插手。戶部官銀私用,富商被人脅迫,蘇晟翼態度突變,種種跡象都指向朝堂深處。”
花凝玉仔細端詳著密報,秀眉微蹙:“若真是宮中手筆,此事便棘手了。這些人能操控富商,又能調動蘇晟翼,定是在朝中根基深厚。我們必須小心應對,稍有不慎,恐遭反噬。”
就在這時,白詩言匆匆趕來,手中提著新熬製的湯藥。她見父親神色疲憊,眼中滿是擔憂:“父親,您一定要按時服藥,再這樣操勞下去,身體會垮的。”
白景鴻接過湯藥,笑著安慰女兒:“言兒放心,待此事了結,父親定會好好休養。如今,我們還得從長計議,揪出這幕後黑手。”
幾人正商議間,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侍衛神色慌張地闖入:“大人!城南突發流民暴動,許多人舉著‘還我賦稅’的旗號衝擊衙門!”
白景鴻心頭一緊,剛解決了軍資危機,又來暴動,這未免太過巧合。他當即下令:“陳遠,你帶一隊人馬前去鎮壓,務必安撫流民,不可傷人性命。同時,暗中調查此事是否與之前的事有關聯。”
待陳遠離去後,白景鴻獨坐書房,將紫彥城的賦稅賬本在檀木案上徐徐展開。泛黃的紙頁間,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記錄著過往半年的賦稅收支,墨跡因頻繁翻閱而微微暈染。他執起狼毫,蘸了蘸朱砂紅墨,逐筆核對進項與支出,燭火在賬簿上投下晃動的陰影,映得他眉間的紋路愈發深沉。
指尖劃過一行行數據,白景鴻的神色愈發凝重。本該每月按時上繳國庫的賦稅,自去年冬月起便開始銳減。臘月本該收繳的二十萬兩白銀,賬冊上卻隻記錄了區區五萬兩;正月的糧稅更是直接減半。更蹊蹺的是,所有短缺的賦稅,竟都被標注為“修繕宮室之用”,且每一筆支出都蓋著戶部鮮紅的官印,看似無懈可擊。
他翻開附帶的明細,發現所謂的“修繕宮室”,竟包括為宮中某位貴人打造嵌玉屏風、購置南洋進貢的珍稀木料,甚至還有一筆巨額開支,竟是用來修建一座私人園林。這些奢靡的花銷,與紫彥城百姓食不果腹的慘狀形成了鮮明對比。
白景鴻將賬本重重合上,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思。忽然,他想起前日富商們送來的田契,那些燙金的文書還帶著溫熱的餘溫,仿佛剛從某人手中傳遞出來。還有蘇晟翼送來的白銀,每錠都刻著戶部的印記,與賬冊中消失的賦稅如出一轍。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浮現:有人正借著東錦城的天災人禍,利用職務之便,將地方財物中飽私囊。為了掩蓋罪行,他們不惜挑起流民暴動,製造混亂,甚至可能與朝中權貴勾結,讓這一切變得順理成章。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已是三更天。白景鴻起身推開窗,寒風裹挾著沙塵撲麵而來,吹得燭火幾近熄滅。他望著遠處城中零星的燈火,握緊了拳頭。這場陰謀的背後,究竟藏著怎樣的利益糾葛?而他,又該如何在這錯綜複雜的局勢中,為紫彥城的百姓討回一個公道?
深夜,白景鴻獨自坐在書房,燭火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提筆寫下一封密函,詳細陳述紫彥城近來發生的種種蹊蹺之事,以及對賦稅流失的懷疑。然而,當他準備將密函送出時,卻犯了難,朝中局勢錯綜複雜,究竟該將這封信交給誰,才能不被截獲,又能真正引起重視?
就在白景鴻沉思之際,窗外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他警覺地吹滅蠟燭,抽出腰間長劍。月光透過窗欞灑入,映出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白景鴻迅速追出,卻隻在牆角發現一張字條,上麵赫然寫著:“莫信任何人。”字跡工整,卻透著一股森冷的殺意。攥著字條,白景鴻望著漆黑的夜空,意識到自己已深陷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朝堂鬥爭。
鎏金燭台淌著濃稠如血的燭淚,暗紅蠟油在青磚上凝結成猙獰的痂,將地磚燙出蜿蜒的溝壑。太子指節暴起青筋,死死攥著密報,指縫間幾乎要將紙頁捏碎。"王天立雙手雙足盡碎"的字跡在眼前炸開,灼得他眼眶通紅,血絲密布的眼中仿佛燃起兩簇複仇的業火。皇後蜷縮在鳳榻上,鮫綃帕被絞成殘破的布條,珍珠流蘇劇烈顫抖,一顆顆崩落的珍珠如散落的血淚砸在地上。
"母後!"太子猛然撲到鳳榻邊,跪坐在滿地狼藉中握住皇後顫抖的手,卻觸到她腕間青紫的傷痕。他喉間發出壓抑的哽咽,"您的傷...是墨泯那賊子..."話音未落又被憤怒哽住,狠狠砸向身邊矮凳,檀木家具轟然炸裂,飛濺的木屑驚得宮娥們齊刷刷伏地叩首。他脖頸青筋暴起如扭曲的毒蛇,漲紅的臉幾乎要滴出血來,"王家滿門忠烈,如今舅舅被人當街廢去四肢!難道我們真要像喪家之犬般,任由墨泯踩碎皇室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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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渾身篩糠般顫抖,脖頸處的珍珠瓔珞相互撞擊,發出淩亂而細碎的聲響,如同她瀕臨崩潰的心跳。她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顫抖著指向銅鏡:"你看...看清楚!"繡著金線鳳凰的袖口滑落,腕間青紫淤痕如惡鬼的爪印觸目驚心,鏡中倒映出她脖頸處淡紅疤痕、耳垂上幹涸的血痂。"他夜闖寢宮撕碎鳳袍,"皇後突然抓住太子衣襟,指甲深深掐進他後背,"那些暗衛連求救的機會都沒有,就..."她突然劇烈咳嗽,指節因攥緊桌案而泛白。
"一個低賤的商戶之子,能有什麽通天本事?"太子突然扯開自己衣襟,心口猙獰的鞭痕如扭曲的蜈蚣盤踞。他抓起案上的玉璽狠狠砸向地麵,"當年為護太子妃,兒臣被白景鴻當眾鞭打二十鞭都挺過來了!墨泯就算有點手段,難道還能擋住我的三千羽林衛?"厚重的玉璽砸出半尺深的坑洞,飛濺的磚石擦過皇後臉頰,卻驚不醒她空洞的眼神。
皇後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像被利爪撕扯的困獸般衝向銅鏡。顫抖著舉起鑲金護甲,重重砸向鏡麵,"轟"的一聲巨響,銅鏡炸裂成萬千碎片,鋒利的玻璃如暴雨般飛濺。"他能讓活人瞬間失聲,能揭開連閻王爺都不敢觸碰的秘辛!"她瘋狂掀翻妝奩,胭脂水粉如粉色的雪暴灑向空中,又抓起鎏金梳篦狠狠砸向地麵,散落的青絲與崩裂的梳齒間,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狂笑,"先帝罪妃的秘辛、西域商隊的失蹤、工部密箱的下落...還有你以為是巧合的東錦城大火!"
笑聲戛然而止,皇後突然劇烈咳嗽著嘔出血沫,染血的指尖顫抖著摸出懷中密信。"看看這個!"暈開的墨痕中"太子與白景鴻私通外敵"的字樣刺目驚心,"這是昨日送來的威脅,她連你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她突然抓住太子肩膀拚命搖晃,珍珠瓔珞崩斷灑落,"你以為母後不想報仇?王家滿門性命、整個皇室基業,都在她一念之間!"
太子一把甩開皇後的手,鎏金冠冕歪斜地掛在發間,眼中滿是狂傲與不屑。"墨泯再厲害,也不過是在暗處耍些陰毒手段!"他拔出腰間佩劍,劍刃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明日我就讓羽林衛圍了軒墨莊,我倒要看看,她那些見不得人的把戲,能不能擋住我的三尺青鋒!"說罷,他轉身踏入雨幕,濺起的水花混著血水,在青磚上暈染出一片狼藉。
雨越下越大,皇後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先帝臨終前的預言:"墨繭縛闕,以昆吾裂之。"她顫抖著摸出懷中被捏皺的密信,上麵暈開的墨痕仿佛一張吞噬一切的巨口。殿外驚雷炸響,照亮她扭曲的麵容,最終化作一聲壓抑的嗚咽消散在雨聲裏,仿佛整個皇宮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而悲鳴。
軒墨莊的書房內,鮫綃紗帳半卷,鎏金博山爐中青煙嫋嫋,將滿架古籍熏得沁著龍涎香。墨裴裏倚在檀木太師椅上,枯瘦的手指捏著密報,泛黃的紙頁上“太子率羽林衛前來”的字跡還帶著未幹的墨痕。燭火突然猛地一跳,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猙獰陰影。
“倒是有趣。”他摩挲著密報邊緣,翡翠扳指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白日裏剛送了威脅信,夜裏便來興師問罪,這太子未免太過急躁了些。”擱在案頭的青銅龜甲鎮紙映出他微眯的雙眼,透著審視的寒光。
“家主,是否調動麟幽團?”侍立在側的黑衣死士單膝跪地,腰間軟劍泛著幽藍寒光。
墨裴裏緩緩起身,紫檀木拐杖重重杵在青磚上。他推開雕花槅扇,夜雨裹挾著泥土腥氣撲麵而來,遠處官道上的火把長龍已刺破雨幕,宛如一條蜿蜒的赤蛇。雷光劈亮他銀絲如雪的鬢角,蒼老的麵容在明滅間若有所思:“不必。去取太上皇禦賜的沉香木牌,再將‘忠義世家’的匾額擦拭幹淨,既然太子想鬧,便讓他看看,墨家的底蘊豈容隨意踐踏。”說罷,他抬手整了整玄色織金長袍,袖口處暗繡的饕餮紋隨著動作張牙舞爪,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備些上好的雨前龍井,可別慢待了貴客。”
雨幕如注,炸雷劈開墨色蒼穹,三千羽林衛的玄甲在雷光中泛著冷芒,鐵甲與兵器碰撞聲被震耳欲聾的雷鳴碾碎。太子一腳踹開墨家朱漆大門,鎏金獸首門環迸裂出蛛網狀裂痕,銅鏽混著雨水蜿蜒成暗紅血痕,在閃電映照下宛如活物般扭曲蠕動。
"不知太子深夜造訪,所為何事?"雕龍紋檀木屏風後轉出銀發老者,玄色織金長袍上的暗紋饕餮在雷光中張牙舞爪。墨裴裏抬眼的刹那,一道霹靂轟然炸響,他渾濁的瞳孔裏竟倒映著與驚雷同頻的紫電,威壓如實質般壓得空氣發出刺耳的嗡鳴。太子握著長劍的手突然痙攣,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鎧甲,直抵心髒最脆弱的角落。
"墨裴裏!你縱容孽子當街殘害皇親,今日本太子定要踏平墨家!"太子暴喝,卻被震耳欲聾的雷聲撕碎尾音。羽林衛舉盾成陣的瞬間,天空突然降下三道連環雷,精準劈中墨府門前的石獅子。焦黑的獸身竟滲出汩汩血水,空洞的眼眶裏燃起幽綠火焰,轉頭直勾勾盯著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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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撫須輕笑,袖中滑出明黃聖旨。展開的刹那,金線繡的祥龍在雷光中活了過來,龍須如鋼鞭抽打在太子腳下,青磚迸裂處湧出腥甜血泉。"太子可還記得,這墨府門柱是太上皇禦賜的沉香木?"墨裴裏指尖叩擊立柱,醇厚木香中混著鐵鏽味,立柱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指痕,像是有人被封在木中掙紮百年。
又一道驚雷炸響,照亮匾額上"忠義世家"四字,金光突然轉為妖異血紅色,每個筆畫都在流淌著粘稠黑血。太子握劍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兒時騎在沉香木柱上玩耍的記憶突然被血色覆蓋,他驚恐地發現記憶裏老莊主的麵容,不知何時竟與眼前這雙攝人心魄的眼睛重疊。
"太子若執意動手,"墨裴裏緩步上前,每一步都伴隨著悶雷轟鳴,院外火把在暴雨中詭異地燃起幽藍火焰。數千墨家私兵從黑暗中現身,他們的瞳孔在閃電下泛著蛇類的豎紋,手中兵器折射的雷光如同毒蛇吐信,"墨家三百死士願以命相搏。隻是這滿城百姓...怕是要為太子的怒火陪葬了。"
雨幕中,墨裴裏眼底翻湧的冷意比雷霆更駭人,太子突然感覺呼吸凝滯,老者周身纏繞著若隱若現的紫電,宛如神話中執掌生殺的魔神。當劍尖垂下時,又一道驚雷炸響,鎏金冠冕上的東珠墜入血窪,水麵倒影裏,墨府的飛簷化作獠牙,而他正站在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中。
暴雨如注,太子府內燭火搖曳。渾身濕透的太子一腳踹開房門,佩劍“當啷”一聲砸在青磚上,濺起的火星轉瞬被雨水澆滅。“三千羽林衛,竟被墨家的老匹夫戲耍!”他抓起案上的鎏金酒壺狠狠砸向銅鏡,鏡麵應聲而裂,“本太子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殿、殿下!這、這使不得啊!”一道顫抖的驚呼突然從陰影中炸響,嚇得跪伏在地的侍衛們齊刷刷打了個寒顫。太子怒目掃去,卻見空蕩的角落裏,一團黑霧正詭異地翻湧凝聚。
黑霧中伸出一隻青灰色的枯手,指節纏繞著暗紫色紋路,指尖懸著一枚滴著黑血的玉玨,正是江湖中令人談之色變的“暗影鬼手”。黑袍裹著的身影緩緩浮現,兜帽下黑洞洞的陰影裏,兩點幽綠的光如毒蛇吐信般閃爍。
“殿下何必動怒?”沙啞的聲音像是生鏽的鎖鏈摩擦,帶著金屬刮擦般的刺耳,“對付墨家,在下倒有良策。”太子猛然轉身,手按劍柄後退半步:“你是何人?墨家守衛森嚴,豈是……”
“墨家自詡的‘八陣困龍局’,在‘血引咒’麵前不過是兒戲。”暗影鬼手抬手輕揮,三張浸透黑血的符紙懸浮半空,符文閃爍間,地麵青磚滲出縷縷猩紅。“隻需將此符埋入墨府四方,以活人為祭,三日後,墨府便會化作吞噬一切的血獄,連同其中秘辛,都將永沉地底。”
太子瞳孔驟縮,盯著符紙上扭曲蠕動的血紋:“說吧,代價是什麽?”黑袍下傳來陰冷的笑聲,暗影鬼手緩緩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琉璃瓶。瓶身渾濁如血,瓶口縈繞著絲絲黑氣,“聽聞殿下身懷皇室至陽之血,隻需將此瓶注滿心頭血,便可喚醒失傳百年的‘幽冥令’。屆時,江湖最頂尖的殺手組織將任您驅使,一滴都不能少。”
殿外驚雷炸響,照亮太子煞白的臉。他想起母後頸間猙獰的傷痕、舅舅殘缺的四肢,又想起墨裴裏麵帶嘲諷的冷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當琉璃瓶觸碰到他指尖的瞬間,瓶中黑霧突然化作無數張扭曲的人臉,發出尖嘯。
“與我交易,不需要猶豫。”暗影鬼手將瓶子重重塞進他手中,青銅鼎中幽藍火焰突然暴漲,“子時三刻,月圓之際,若見血不滿瓶……”話音未落,黑袍人已化作黑霧消散,唯有符紙上的血紋仍在地麵蔓延,似是來自地獄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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