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香逝殘卷,瘴穀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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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斜時,墨泯仍立在白詩言失蹤的斷崖邊,玄鐵劍刃上幹涸的血跡泛著暗紅。她周身散發的寒意讓崖邊雜草結滿白霜,五名暗衛跪坐在碎石間。閆九挪動時,沾血的繃帶在地麵拖出蜿蜒痕跡;吳小平試圖起身,膝蓋卻傳來鑽心劇痛,整個人重重跌回原地,喉間溢出壓抑的悶哼;周仁扶著岩壁想要支撐身體,指縫間滲出的血卻順著粗糙的石麵緩緩流下;林海陽與金田恬雖能勉強站立,可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細微的顫抖。
"擴大搜索範圍!"墨泯的聲音冷如寒冰,劍鋒揮出,三丈外的鬆樹應聲而斷。閆九剛要起身,傷口突然迸裂,眼前一黑又栽倒在地;吳小平咬著牙想跟上隊伍,卻在邁出第一步時因小腿傳來的劇痛差點癱軟。
就在眾人幾乎力竭時,急促的馬蹄聲撕破暮色。七騎快馬踏碎枯葉飛馳而來,為首之人玄色勁裝繡著金線荼蘼紋,腰間懸著的鎏金令牌在夕陽下泛著冷光,正是暗衛營統領蕭凜。他身後跟著的六人皆是暗衛中的翹楚:使毒高手楚昭、輕功卓絕的葉翎、擅破機關的裴硯,還有能言善道的情報頭子江離與孿生兄弟沈川、沈嶽。
蕭凜翻身下馬的瞬間,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滿地狼藉。閆九昏迷前還死死攥著半截斷裂的刀刃,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吳小平身下的碎石被血浸透,形成詭異的暗紅色斑塊。他喉頭滾動,心中泛起驚濤駭浪,這五人皆是墨淩閣裏一等一的好手,如今卻傷得連站立都艱難,可見對手絕非尋常之輩。
"蕭大哥!"林海陽見到來人,眼眶瞬間泛紅。蕭凜解下披風扔給渾身顫抖的吳小平,又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幾粒丹藥,餘光卻始終盯著周仁肩頭深可見骨的傷口。那些傷口邊緣泛著青紫,明顯是中了某種劇毒,能在短時間內將玄甲衛傷到如此境地,背後勢力恐怕深不可測。
楚昭蹲下查看金田恬的傷勢時,指尖拂過對方腰側焦黑的掌印,瞳孔猛地收縮。那掌印帶著詭異的灼燒痕跡,紋路竟與傳說中幽冥教的"蝕骨散"如出一轍。他與葉翎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幽冥教在江湖中銷聲匿跡十餘年,若真是他們出手,這場營救隻怕比想象中更凶險。
裴硯默默撿起地上扭曲變形的玄鐵護腕,這是暗衛們最堅固的防具,此刻卻如同紙片般彎折。他摩挲著護腕上交錯的刀痕,耳邊仿佛聽見金屬斷裂時刺耳的聲響。能將玄鐵輕易損毀的兵器,江湖上不超過五指之數,而這些人顯然有備而來。
江離則注意到遠處樹幹上殘留的銀絲,那是暗衛們特有的暗器材料,此刻卻被生生絞成齏粉。他捏起一小撮鐵屑,望著掌心泛著冷光的碎末,心中發涼。能將暗衛製式兵器破壞成這樣,對方的內力修為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沈川沈嶽兄弟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望向斷崖邊淩亂的腳印。那些腳印深淺不一,有的竟能將三寸厚的石板踩出裂痕,顯然有人在戰鬥中動用了雄渾的內力。這樣的實力,就算是他們聯手,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應對。
墨泯看了眼蕭凜道:"來得正好。閆九和吳小平傷勢最重,立刻找人接應。剩下的人分成三組,一組繼續搜山排查洞穴,一組沿溪流尋找痕跡,一組探查周邊村落。"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染血的衣甲,"這五人知曉詳情,一個都不能少。"
蕭凜抱拳領命,轉身便有條不紊地部署。分派任務時,他特意將實力最強的楚昭與葉翎安排在一組。他心裏清楚,麵對如此強大的對手,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楚昭帶沈川沈嶽搜山,注意暗器陷阱;葉翎與裴硯沿溪追蹤,莫要放過水紋異常之處;江離帶兩隊人去村落,著重盤問生麵孔。"命令下達的同時,他已將閆九背起,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兄弟,撐住。"
三兩個時辰後,所有人搜尋仍一無所獲。墨泯望著空蕩蕩的山穀,想起城郊庵堂,心中突然湧起不祥的預感。"蕭凜,隨我去庵堂。其餘人繼續擴大搜索範圍!"她猛地轉身,衣袂掃落崖邊碎石,驚起一群寒鴉。
庵堂外的竹籬笆早已七零八落,歪斜的門扉半掩著,門框上還殘留著新鮮的刀砍痕跡。墨泯踏入門檻的瞬間,濃烈的血腥味裹挾著腐臭氣息撲麵而來。十數具尼姑屍體橫陳在地,有的脖頸被割開,鮮血在蒲團上凝結成紫黑色的痂;有的胸口插著短刃,身下的青磚縫隙間滲滿暗紅血漬。供桌上的燭台翻倒,蠟油混著血汙,將鎏金佛像的蓮座染得斑駁不堪。
更駭人的是,佛堂角落竟躺著幾具玄甲衛的屍體。他們身上的玄鐵戰甲布滿裂痕,有的胸口被貫穿,有的頭顱扭曲成詭異的角度,顯然是遭受了極為慘烈的攻擊。其中一具屍體下壓著一名丫鬟模樣的少女,她的麵容被血汙覆蓋,破碎的裙擺上還冒著焦煙,背後猙獰的刀傷令人觸目驚心。而她身下還壓著同樣昏迷不醒的張武,兩人的身體在血泊中幾乎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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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搜!"墨泯的聲音低沉得可怕,玄鐵劍在佛堂內劃出森冷弧光。她的目光急切地掃過每一寸角落,全然沒注意到那兩具堆疊的屍體。蕭凜蹲下身子,指尖蘸起地上未幹的血跡,眉頭緊鎖:"血溫尚有餘熱,事發不超過三個半時辰。"他餘光瞥見角落裏堆疊的屍體,心中一動,起身道:"少閣主,這些屍體或許藏有線索,要不要逐一審勘?"
墨泯此時心急如焚,滿腦子都是白詩言的安危。她死死攥著撿到的香囊,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厲聲道:"不必!立刻擴大搜索範圍,必須找到人!"說罷,她轉身便要踏出佛堂,根本沒給蕭凜反駁的機會。
蕭凜望著墨泯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角落裏的屍體,張了張嘴卻終究沒再說話。他知道此刻墨泯已然方寸大亂,任何遲疑都可能錯失營救白詩言的時機。但他心中也隱隱不安,總覺得那些未被查驗的屍體下,或許藏著解開謎團的關鍵。
楚昭等人早已習慣了墨泯雷厲風行的作風,迅速領命展開新一輪搜索。而在佛堂角落,春桃與張武的呼吸微弱得幾乎不可聞,他們就這樣被眾人匆匆略過,繼續淹沒在血泊與陰影之中。
庵堂外暮色漸濃,最後一縷殘陽被烏雲吞噬,簷角銅鈴在穿堂風中發出嗚咽。墨泯緊緊握著拳頭,指甲刺破掌心也渾然不覺,眼中的殺意幾乎要化作實質。而暗處,幾雙幽綠的眼睛正透過殘破的窗欞窺視,嘴角勾起陰森的弧度。
隨著夜幕徹底籠罩大地,暗衛們點燃的燈籠火把在庵堂內外次第亮起。跳動的火光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駁的牆壁上,隨著夜風搖曳,恍若群魔亂舞。蕭凜揮了揮手,示意眾人繼續搜查,金屬護腕與劍柄碰撞發出清響,在死寂的佛堂裏格外刺耳。
整整兩個時辰,隻聽得見翻動瓦礫的聲響與粗重的喘息。楚昭舉著火把探入牆角的暗格,卻隻摸到幾枚刻著幽冥教暗紋的暗器,指尖觸碰的瞬間,鐵鏽簌簌掉落,這些布滿銅綠的舊物顯然是故意遺留的幌子。而葉翎在蛛網密布的梁上發現半截染血的粗布衣角,布料經緯間還沾著碎石與草屑,質地粗糙得如同樵夫衣衫,在城郊集市隨處可見,根本無法循跡追蹤。
"閣主,西側耳房有暗門!"裴硯的聲音突然響起。墨泯轉身時,衣角掃過供桌,翻倒的燭台在血汙中滾了兩圈,將鎏金佛像的眼瞳映得猩紅如泣血。她握緊玄鐵劍,朝著未知的黑暗走去,靴底碾碎骨頭的脆響混著自己劇烈的心跳,在空蕩蕩的庵堂裏回蕩。
墨泯死死捏著拳頭,指節泛白,眼底布滿血絲。她望著滿地狼藉,心中的焦躁如烈火般灼燒。蕭凜默默走到她身旁,低聲道:“少閣主,或許我們該從這些山賊的過往行蹤查起。城郊三十裏內有幾處山賊窩點,我已派江離帶人去探查。”
墨泯沒有回應,隻是盯著供桌上那尊麵目全非的鎏金佛像。佛像的慈悲麵容被血汙浸染,嘴角的弧度在火光下竟似詭異的嘲笑。她突然揮劍斬向佛像,“轟”的一聲,佛像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土。暗衛們皆是一驚,卻無人敢出聲勸阻。
楚昭突然疾步穿過殘垣斷壁,手中攥著本半卷邊的藍皮書冊:“少閣主!在後院東側廂房找到這個,床邊木匣裏隻剩這一本遊記,其餘物件都被帶走了!”墨泯神色冷肅,隨意接過書冊,指尖無意識地掀開扉頁。泛黃的紙頁間夾著的幹枯荼蘼花標本輕輕晃動,她目光掃過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停在一處用朱砂標注的“星海穀”字樣上,整本書裏諸多地名皆是墨筆勾勒,唯有這處被刺目的紅色圈起,像一道未愈的傷口。
記憶如潮水翻湧。白詩言曾蜷在回廊軟榻上,捧著她手抄的遊記笑靨如花:“墨泯,原來河西走廊的風會在夜裏鳴響,像千萬人在戈壁上低語?還有長白山巔的天池,冬日會凝結成嵌在雪峰裏的藍水晶......”白詩言清亮的嗓音仿佛還縈繞在耳畔,可此刻手中的遊記帶著陌生的氣息,字句間描繪的山河景致,竟透著幾分森然。
墨泯闔上書冊,將它隨意塞進懷中。就在轉身要下令轉移搜查方向的刹那,一股詭異清甜的荼蘼花香驟然縈繞鼻尖。那香氣濃鬱得驚人,像是千萬朵盛放的荼蘼在鼻尖炸開,可不過瞬息之間,又消散得無影無蹤,隻留下若有似無的殘韻,仿佛是某種虛幻的召喚。
這時,渾身浴血的暗衛斥候策馬狂奔而來,在庵堂前猛地勒住韁繩,馬匹長嘶著揚起前蹄,濺起滿地碎石:“稟少閣主!斷崖往東三裏處有處無名山穀,穀內常年彌漫白霧,據附近樵夫所言,誤入者皆一病不起,極有可能存在瘴氣!”
庵堂內氣氛瞬間凝固。蕭凜上前一步,沉聲道:“瘴氣噬人於無形,若白小姐真在其中......”他的話未說完,墨泯已猛地抽出玄鐵劍,劍鋒劃破夜幕,在眾人麵前劃出一道森冷的弧光:“備馬!不管前方是龍潭虎穴還是毒瘴深淵,今日必踏平那座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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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迅速集結時,墨泯下意識又摸向懷中的遊記,觸感讓她微微一怔。但催人的馬蹄聲已響起,她無暇深思那轉瞬即逝的花香與神秘地名,夾緊馬腹朝著山穀方向疾馳而去。夜風卷起她的鬥篷,懷中藏著秘密的遊記輕輕晃動,幹枯的荼蘼花標本似在暗處無聲注視著這一切 。
不知暈了多久,春桃的意識才在無盡的黑暗中緩緩蘇醒。鼻腔裏瞬間湧入濃烈刺鼻的鐵鏽味,混著潮濕腐木的黴腥,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眼皮像墜了千斤重,好不容易撐開一線,破碎的燭火在佛龕上明明滅滅,微弱的光影在鎏金佛像低垂的眉目間跳躍,卻映得佛像眉間凝結的暗紅血痕愈發怵目驚心,仿佛那慈悲的麵容也在無聲控訴著方才佛堂內發生的慘烈屠戮。
“啊!”春桃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眼前橫七豎八倒著的玄甲衛屍體讓她肝膽俱裂,鮮血在青磚縫隙間蜿蜒成詭異的紋路,有人睜大的瞳孔裏還殘留著未散的驚恐,有人半截手指還死死攥著斷裂的刀刃。她掙紮著想要後退,卻因四肢綿軟無力,手肘重重磕在滿地碎刃上,尖銳的刺痛讓她再度發出嗚咽。後腰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不斷紮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動著傷口,這才讓她想起昏迷前被山賊首領重重砸向梁柱的場景。
“小……小姐……”她從喉嚨裏擠出沙啞的聲音,氣若遊絲。隨著意識逐漸回籠,昏迷前的畫麵如同潮水般湧入腦海,白詩言被神秘婦人擄走時驚恐的眼神,瞬間讓恐懼將她淹沒。春桃掙紮著用手肘撐起身子,傷口處的鮮血再次滲出,溫熱的血順著皮膚流下,染紅了身下斑駁的青磚,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暗紅。
佛堂內突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春桃渾身劇烈顫抖,牙齒不住打顫,手中抓著的半截燭台“當啷”落地。“誰……是誰!”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縮到佛像底座旁。直到看到角落裏同樣染血的玄甲衣角微微晃動,才認出是張武,緊繃的神經差點斷裂,“張統領!張統領!”
她跌跌撞撞撲過去時,膝蓋重重磕在屍體手臂上,那具屍體因外力擠壓突然發出一聲悶響,春桃瞬間僵在原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將掌心掐出血來。“您醒醒……”她帶著哭腔搖晃張武的肩膀,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對方染血的戰甲上,“小姐被擄走了,我們得去救她……”
張武緩緩睜開眼,眼中布滿血絲,寫滿了疲憊與絕望。他掙紮著坐起來,看著春桃蒼白的臉和染血的衣裳,澀聲道:“你……你沒事就好……那女人帶著小姐往密林方向去了……”他握緊手中殘缺的佩刀,想要起身,卻因傷勢過重,一個踉蹌再次倒下。
春桃連忙伸手去扶,卻發現張武身披的玄鐵戰甲沉重如鉛,自己纖細的手臂根本承受不住這重量。她咬著牙,雙手死死環住張武的腰,使出渾身力氣想要將他架起來,可雙腳卻在血泊中打滑,兩人險些一同摔倒。“張統領……您……再使把勁……”她的聲音因用力而發顫,額頭上青筋暴起,後背的傷口因過度用力再次崩裂,鮮血順著脊梁骨往下淌,洇濕了破碎的裙擺。
張武見狀,強撐著用佩刀拄地,艱難地配合著春桃的動作。即便如此,春桃仍覺得雙臂快要被扯脫臼,每走一步,膝蓋都在顫抖。兩人相互攙扶著,在滿地屍體間跌跌撞撞挪動,春桃的鞋子早已沾滿鮮血,好幾次險些被屍體絆倒,都是憑借著一股執念才穩住身形。
“那些人……手段太詭異了……”張武喘著粗氣,聲音斷斷續續,“不光武功高強,還會邪術……我們得趕緊通知相爺……”
“不……不能讓小姐出事……”春桃喃喃自語,牙齒將下唇咬出深深的血痕。她想起白詩言被拖走時驚恐的眼神,想起婦人袖口閃過的詭異銀光,雙腿一軟,差點再次跌坐在血泊裏。佛堂外突然傳來夜梟的尖啼,她渾身一激靈,抓著張武的手臂指甲幾乎陷進肉裏:“我們必須立刻去救小姐!”
張武猛地按住春桃顫抖的肩膀,劇烈的動作扯動傷口,咳出的血沫濺在青磚上:“那群人太厲害了!連我們玄甲衛精銳都全軍覆沒,貿然追上去隻是送死!先回去稟報,等相爺調集人馬再做打算!”他環顧四周橫七豎八的屍體,染血的手指死死攥住斷裂的佩刀,刀刃上還嵌著對手詭異的藍黑色粉末,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劇毒。
春桃眼中的火焰黯淡下去,淚水卻決堤般湧出。她何嚐不知敵我懸殊,但一想到白詩言此刻或許正遭受折磨,心就像被千萬根銀針穿刺。“可小姐她……”話未說完便被張武打斷,他突然踉蹌著單膝跪地,用刀支撐身體才勉強不倒:“我以統領之名命令你,立刻隨我回府!晚一刻,小姐就多一分危險!”
這句話終於讓春桃清醒過來。她顫抖著伸手扶住張武,指尖觸到他後背黏膩的鮮血,這才發現他的戰甲不知何時已被利刃貫穿。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出佛堂,春桃破碎的裙擺掃過滿地狼藉,將幾縷發絲黏在凝結的血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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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處,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春桃握緊手中撿到的半截斷刃,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傷口撕裂的劇痛。張武的重量幾乎全壓在她身上,玄鐵戰甲的金屬鱗片硌得她肩頭生疼,卻比不過心中的悔恨,若不是自己武藝低微,又怎會眼睜睜看著小姐被擄走?
不知走了多久,春桃的意識開始模糊,直到張武突然猛地拽住她手腕。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數十雙幽綠的眼睛在灌木叢中亮起。“是狼群!”張武低聲警告,掙紮著抽出腰間僅剩的半截軟劍。春桃強撐著精神,將斷刃橫在胸前,血腥味混著冷汗順著下巴滴落,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往高處走!”張武突然發力將春桃推向旁邊的巨樹,自己卻因動作過大噴出一口鮮血。春桃在樹幹上撞得眼冒金星,卻見張武揮舞著軟劍與狼群纏鬥,每一次揮砍都帶起血花。她咬著牙忍著劇痛,撿起地上的石頭砸向狼群,嘶啞的喊聲在林間回蕩:“快走!快走!”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兩人終於跌跌撞撞地出現在相國府朱漆大門外。春桃的裙擺已被鮮血浸透,張武的戰甲上凝結著黑紅相間的血痂,兩人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宛如一條蜿蜒的死亡之路。門環上凝結的露水簌簌墜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細小的水痕,而他們帶來的消息,即將在這看似平靜的府邸掀起驚濤駭浪。
兩名守衛原本正手持長槍,身姿挺拔地立在門邊,見到兩人渾身浴血、狼狽不堪的模樣,臉色驟然大變。“快!快幫忙!”其中一名守衛大喊一聲,長槍“哐當”落地,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一把扶住險些摔倒的春桃。春桃的裙擺早已破碎不堪,大片暗紅血跡在布料上暈染,後腰處還不斷滲出新鮮的血珠,順著小腿往下淌。另一名守衛也急忙趕過來,伸手托住張武沉重的手臂。張武身披的玄鐵戰甲多處凹陷,染血的縫隙間還嵌著半截斷刃,每走一步,戰甲上的金屬鱗片都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快去稟報相爺和夫人!詩言小姐被擄走了!”張武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聲音沙啞如破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硬生生擠出來的。守衛聞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連滾帶爬地轉身朝著內院狂奔而去,腳步聲在寂靜的清晨中格外刺耳。
相國府正廳內,白景鴻手持書卷,眉頭微皺,似在思索著什麽。案頭的銅爐中升起嫋嫋青煙,將室內縈繞得如夢似幻。花凝玉坐在一旁,手中撚著佛珠,嘴裏念念有詞,可眉間的愁緒卻怎麽也化不開。昨夜她輾轉難眠,心中一直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此刻聽聞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心中頓時一緊。
“老爺!夫人!不好了!小姐被擄走了!”守衛慌慌張張地衝進廳內,發絲淩亂,額頭布滿汗珠,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
白景鴻手中的書卷“啪”地掉落在地,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帶倒,發出刺耳的聲響:“你說什麽!”他的雙眼通紅,死死盯著守衛,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與憤怒。"小人...小人不知詳情...得問張統領!"
花凝玉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中的佛珠如斷線的珠子,“劈裏啪啦”散落在青磚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喃喃自語,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聲音哽咽,“我就不該同意她出門...都怪我,都怪我!”她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臉,泣不成聲,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花凝玉踉蹌著扶住桌沿,散落的佛珠在腳下滾動。白景鴻額角青筋暴起,甩下守衛就往後院疾走,繡著雲紋的衣擺帶起一陣勁風。花凝玉也隨之跟了上去。穿過三道垂花門,下人房內飄來濃重的藥草味,春桃蜷在榻上,張武正任由大夫處理傷口。
"到底怎麽回事!"白景鴻一腳踹開虛掩的木門,銅環撞擊聲驚飛了梁上燕雀。張武猛地起身,卻因扯動傷口悶哼一聲,鮮血順著新換的繃帶滲出來,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當時我們收拾完行囊,準備回城,忽然有人大喊山賊來了..."他劇烈喘息著,繃帶滲出的血將衣襟染成暗紫色,"那些山賊武功詭異至極!使刀時竟能借力旋身,刀鋒劃過帶起半丈長的寒芒,三個兄弟的咽喉瞬間就被割穿!"
春桃突然開口:"他們的拳腳功夫也邪門!張統領的鐵砂掌打在山賊身上,對方卻像沒事人一樣,反手一拳就把青磚地麵砸出蛛網裂痕..."春桃聲音發顫,淚水混著血漬滑落,"更可怕的是他們的身法,明明看見張統領的劍刺中了,可轉眼間那人又從身後冒出來!"
張武重重捶地,震得地上藥碗叮當作響:"我帶著三十幾個弟兄,硬是攔不住十幾名山賊!他們配合極為默契,一人佯攻時其餘人立刻從刁鑽角度偷襲,兄弟們的兵器根本近不了身..."他扯開衣領,鎖骨處淤青發紫,"這傷是被山賊掌風掃中的,到現在胸口還像壓著塊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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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夫人...那個白衣婦人,這幾日總往佛堂跑!說是要跟小姐討教佛經,還又一茬沒一查的找機會跟小姐親近...”春桃劇烈咳嗽著,血沫順著嘴角往下淌,“山賊衝進來時,她也來幫忙,我見她跟張統領並肩殺敵,還想著是遇到貴人了...”
淚水混著血漬在春桃臉上蜿蜒,她突然死死揪住自己的頭發,指甲深深摳進頭皮:“可等張統領被山賊纏住,她轉身卻劫走小姐!”
白景鴻突然掀翻藥案,一拳砸在桌子上,桌麵瞬間裂開一道縫隙:“傳令下去,調集所有府中侍衛,全城搜索!不管是什麽地方,掘地三尺也要把言兒給我找回來!”緊接著又說道:"備馬!把玄甲衛給我分成十隊,沿著護城河搜查所有可疑船隻!"他轉身看向張武,目光如刀:"你即刻去刑部調令,就算拆了京城,也要把那些人給我揪出來!"
“景鴻,我也要去!”花凝玉突然站起身,眼神中滿是堅定,淚水還掛在臉頰上,“言兒也是我的女兒,我不能坐在這裏幹等。我要親自去找她,哪怕踏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白景鴻看著妻子憔悴的麵容,心中一陣心疼,但此刻他也知道,攔不住她。“好,你我一同前往。”他沉聲道,轉頭對一旁的管家吩咐道:“立刻讓玄甲衛全部出動,務必在天黑前找到言兒的下落。若是有半點疏忽,唯你們是問!”
一時間,相國府內雞飛狗跳。侍衛們匆忙穿戴盔甲,手持兵器,騎著快馬衝出府門,馬蹄聲如擂鼓般震動著地麵,朝著各個方向疾馳而去。侍衛們則如鬼魅般穿梭在庭院間,幾個縱身便消失在街角巷尾,利用他們在城中的眼線,四處打聽消息。
花凝玉已經係緊了軟甲,將沾著淚痕的佛珠塞進懷中。晨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緊攥的拳頭上,映得那抹暗紅血跡格外刺目。
花凝玉坐在馬車上,淚水止不住地流淌。車簾被風吹起,露出她蒼白的麵容。她望著車窗外快速後退的景色,腦海中不斷浮現出白詩言小時候的模樣,那個總是躲在她身後,奶聲奶氣叫著“娘親”的小女孩,如今卻身陷險境。“言兒,你一定要撐住,母親這就來救你...”她緊緊握著手中的佛珠,心中默默祈禱,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白景鴻騎在馬上,眼神如鷹隼般掃視著街道,周身散發著肅殺之氣。他在心中暗暗發誓,不管是誰擄走了言兒,都要讓他們付出慘痛的代價。相國府的勢力遍布京城,他就不信,找不到自己的女兒。若有人膽敢傷害言兒分毫,他定要讓對方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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