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竹影搖風,心事暗生

字數:17583   加入書籤

A+A-


    回到別院時,秋姨果然燉了銀耳湯。廚房的青瓷碗碼得整整齊齊,雪白雪白的銀耳在琥珀色的糖水裏舒展著,紅棗像顆顆飽滿的瑪瑙沉在碗底,蓮子去了苦心,隻留著清甜的芯。
    “小姐可算回來了!”秋姨係著靛藍圍裙,手裏還拿著湯勺在砂鍋裏攪著,“我瞅著日頭偏西,估摸著你們該渴了,特意多燉了半個時辰,你瞧瞧這銀耳,糯得能化在嘴裏。”她把青瓷碗往白詩言麵前推了推,又轉頭給墨泯盛了一碗,“少爺也嚐嚐,今兒個加了新采的冰糖,甜得潤嗓子,不像上回那批,齁得慌。”
    白詩言捧著碗小口喝著,銀耳的軟糯混著冰糖的清甜在舌尖化開,方才在珠花攤攢下的煩躁,倒真像被這糖水浸得軟了。她偷眼瞧對麵的墨泯,她正把玩著白詩言剛摘的海棠珠花,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珠釵,目光卻落在她微顫的眼睫上,像黏住了似的,遲遲沒移開。
    “嚐嚐這個。”墨泯忽然夾起塊蜜餞遞到她嘴邊,是她愛吃的金橘脯,晶瑩的糖霜在燭火下泛著細碎的光。白詩言張口含住,酸甜的滋味漫開來,眉頭卻沒忍住輕輕蹙了下,方才在珠花攤見到的紅衣女子,那雙像淬了火的眼睛,總在眼前晃。
    “還在想那個紅衣女子?”墨泯替她理了理散落的鬢發,指尖蹭過她的耳垂,帶著熟悉的暖意。她指腹有層薄繭,觸在皮膚上有點癢,白詩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什麽稀奇物件。”白詩言把碗往她麵前推了推,裏麵還剩小半碗銀耳湯,“就好像……我臉上沾了什麽古怪東西似的。”
    “許是你今日戴的珠花太惹眼。”墨泯舀了勺銀耳湯送到她唇邊,聲音放得柔,尾音還帶著點笑,“畢竟我們家小娘子,比畫裏的仙女還嬌俏三分。”
    白詩言被說得臉頰發燙,伸手去搶她手裏的珠花:“就知道哄我!”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珠釵,卻被她反手握住。她的掌心溫熱,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那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能壓下她心裏的慌。
    “去睡會兒吧。”墨泯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糖漬,指腹蹭過她的唇角時,白詩言能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下午帶你去個安靜的地方,保管能讓你忘了煩心事。”
    “真的?”白詩言嘟了嘟嘴,眼角卻亮起來,“比上次去的鏡湖還好看?”
    “保管你喜歡。”墨泯刮了下她的鼻尖,“快去睡,不然太陽該落山了。”
    白詩言乖乖回房,躺在床上卻沒立刻睡著。帳頂的纏枝蓮紋在燭火下晃啊晃,紅衣女子鬢邊那支瑪瑙簪突然和記憶裏的畫麵重疊,去年在相國府的賞花宴上,曾見一位夫人戴過同款,隻是那時她隻顧著和墨泯在假山後偷摘梅子,被酸得齜牙咧嘴,哪顧得上細看人家的模樣。
    迷迷糊糊間,她好像又回到了庵堂。佛堂裏的香灰簌簌往下掉,觀音像的眼睛亮得嚇人,她想跑,腳卻像被釘在地上,眼睜睜看著血符從牆上飄下來,纏上手腕……
    “唔!”白詩言猛地睜開眼,額角已沁出細汗,窗外的蟬鳴正聲嘶力竭地撞著窗欞,一聲聲,聽得人心煩意亂。
    她披衣起身,剛走到窗邊,就見墨泯站在庭院裏。她穿著月白色的長衫,袖口鬆鬆挽著,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正仰頭望著桂花樹,指尖纏著半縷青絲,那是方才替她理鬢發時,不小心扯下來的。陽光穿過葉隙落在她臉上,連眼角那道淺疤都染了層金,竟比平日裏更俊朗幾分。
    “醒了?”墨泯回頭時,眼底不知藏著什麽的陰翳瞬間散去,隻剩溫柔,“我還說等你睡醒了再叫你。”她朝白詩言伸出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像春日曬過的棉絮,“走吧,帶你去看好景致。”
    馬車在蜿蜒的山道上行駛了約莫半個時辰,停在了一片竹林前。墨泯先跳下車,伸手扶她時,白詩言才發現她換了雙雲紋錦靴,鞋尖沾著新鮮的泥土,像是剛走過山路。
    “這裏是什麽地方?”她望著密不透風的竹林,鼻尖縈繞著竹葉的清香,方才在庵堂驚夢的慌,倒悄悄淡了些。
    “小時候偶然發現的。”墨泯牽著她往深處走,腳下的青石板路被落葉覆蓋,踩上去沙沙作響。她回頭朝白詩言笑,眼角的淺疤在日光下若隱若現,“那會兒常跟師父賭氣,跑這兒躲清靜,一待就是大半天。”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眼前突然開闊起來。竹林深處藏著座六角亭,亭柱上爬滿了青藤,葉子綠得發亮,風一吹就簌簌搖,像誰在輕輕拍手。亭心擺著張石桌,上麵刻著棋盤,邊角還留著未幹的墨痕,像是剛有人下過棋。遠處的山坳裏飄著幾縷炊煙,隱約能聽見牧童的笛聲,忽高忽低,像從雲裏漏下來的。
    “喜歡嗎?”墨泯從背後輕輕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窩,呼吸拂過她的頸窩,帶著點癢,“這裏的晚霞,比別處好看十倍。”
    白詩言靠在她懷裏,看著陽光透過竹葉灑下的碎金,忽然覺得心裏的褶皺都被熨平了。她轉過身,踮起腳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聲音像沾了蜜:“比鏡湖的菱花還好看?”
    墨泯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身體傳過來,讓她忍不住往他懷裏縮了縮。他們手捏了捏白詩言的臉頰,指尖帶著薄繭,蹭得她皮膚發麻:“自然。菱花哪有我們家小娘子好看。”
    拉著她在石凳上坐下,從袖袋裏掏出個油紙包,裏麵是剛買的綠豆糕,油紙上還印著張記的紅戳。“嚐嚐這個,街角張記的,你上次說愛吃。”
    白詩言拿起一塊放進嘴裏,清甜的豆香混著竹葉的清氣漫開來。她忽然想起什麽,從荷包裏掏出個香囊:“給你的。”那香囊是她昨夜繡的,碧色的錦緞上繡著兩隻戲水的鴛鴦,隻是針腳歪歪扭扭,一隻鴛鴦的脖子歪得快成了蛇,另一隻的翅膀大得像要飛起來。
    墨泯接過時,指尖觸到裏麵的硬物,拆開一看,竟是顆圓潤的鵝卵石,上麵用朱砂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笑臉,眼睛一個大一個小,嘴巴咧得快到耳根。“這是?”他挑眉看她,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前日在溪邊撿的。”白詩言的耳尖紅了,像染了胭脂,“我看它長得像你笑起來的樣子……是不是很像?”
    墨泯把鵝卵石湊近唇邊,輕輕吻了吻,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袖袋,和她之前送的紅豆墜並排躺著。“很像。”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說不出的鄭重,“我會好好收著,等老了拿出來給你看,說這是我們家小娘子畫的第一個笑臉。”
    白詩言被說得臉更紅了,伸手去捂她的嘴:“不許說!”指尖觸到她溫熱的唇,像被燙到似的縮回來,卻被她順勢握住。她的掌心很暖,把她的手整個包在裏麵,連指縫都捂得嚴嚴實實。
    兩人在亭子裏待了很久,直到夕陽把天空染成金紅色。遠處的山巒像被潑了胭脂,流雲在天際變幻著形狀,時而像展翅的鳳凰,時而像遊水的錦鯉,還有一團雲,白詩言說像秋姨做的,墨泯卻說像她生氣時鼓起的腮幫子。
    白詩言靠在墨泯肩頭,看著晚霞一點點漫過竹林,忽然輕聲說:“墨泯,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我們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墨泯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腕間的玉墜,“好。”她頓了頓,低頭望著她的眼睛,眸光比晚霞還亮,“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
    白詩言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忽然想起母親說的話。“情到深處,是劫難也是救贖”,當時她不懂,隻覺得胸口悶得慌。此刻掌心傳來的溫度卻讓她突然明白,哪怕前路有刀山火海,隻要身邊是她,便什麽都不怕。
    下山時,月光已經爬上竹梢。墨泯牽著她的手,走得很慢,竹影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誰用銀線繡了幅流動的畫。白詩言忽然被腳下的石子絆了下,驚呼著往他懷裏倒,墨泯穩穩接住她,低頭時,發間的茉莉簪蹭過她的鼻尖,帶來清冽的香。
    “當心些。”她捏了捏白詩言的腰,語氣裏帶著嗔怪,手卻把她護得更緊了,“摔疼了怎麽辦?我會心疼的。”
    “才不會摔疼。”白詩言往她懷裏鑽了鑽,聲音悶悶的,“有你接著呢。”
    回到別院時,秋姨早已備好了晚飯。廚房飄出的香味隔老遠就能聞到,糖醋排骨裹著琥珀色的汁,油光鋥亮,清蒸魚的鱗片閃著銀光,肚子裏塞著蔥薑,香味往人鼻子裏鑽。涼拌菱角切得整整齊齊,淋著香油泛著光,旁邊還擺著碟醬蘿卜,紅通通的看著就開胃。
    “可算回來了!”秋姨端著最後一盤炒青菜從廚房出來,圍裙上沾了點油星子,“我估摸著時辰,排骨燉了兩炷香,魚是剛從河裏撈的活魚,保證鮮!”她把盤子往桌上一放,又忙著給兩人盛飯,“小姐餓壞了吧?快坐下吃,少爺也多吃點,看你最近清減了不少,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胃口?要是不合口你說,我明天換著花樣做,紅燒肘子怎麽樣?或是叫人去市集買隻雞,給你燉個參湯?”
    “秋姨做的菜最好吃了。”白詩言剛拿起筷子,就被墨泯攔住了。
    “先喝口湯。”她盛了碗排骨湯遞過來,眼神溫柔得像水,“今天在外麵跑了一天,定是累了。”
    白詩言乖乖地喝了口,鮮美的滋味在舌尖漫開,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秋姨的湯燉得越來越好了。”
    “那是自然!”秋姨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一起,“隻要小姐喜歡,秋姨我呀,天天給您燉。”她往墨泯碗裏夾了塊魚腹,“少爺也多吃點,這魚腹沒刺,最嫩了。我聽張屠戶說,最近山裏不太平,常有野獸出沒,你們出門可要當心,不行就叫上兩個家丁跟著,安全些……”
    墨泯笑著應了,卻把魚腹上的刺又仔細挑了一遍,確認沒有細刺,才放進白詩言碗裏。白詩言看著她認真的側臉,忽然覺得這樣的煙火氣,才是世間最珍貴的景致。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刀光劍影,隻有滿桌的家常菜,和身邊人絮絮叨叨的關心。
    吃過晚飯,兩人坐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賞月。墨泯拿起琴,指尖輕撥,琴聲像流水淌過青石,纏纏綿綿的。白詩言靠在他身邊,手裏把玩著白天買的海棠珠花,紅衣女子的影子卻又鑽進腦海,那雙淬了火的眼睛,總在眼前晃。
    “墨泯,”她猶豫了很久,還是開了口,聲音輕得像蚊子哼,“那個紅衣姐姐,到底是什麽來頭?”
    墨泯的琴聲頓了頓,隨即又恢複了悠揚。她放下琴,從懷裏掏出個小巧的瓷瓶,倒出兩粒藥丸遞給她:“先把這個吃了。”藥丸泛著淡淡的草木香,“能安神,免得夜裏睡不好。”
    白詩言乖乖吞下,藥丸在舌尖化開,帶著點回甘。墨泯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指尖蹭過她的耳廓,聲音低沉了些:“昨日那位紅衣女子,已經讓人去查了,她叫紅藥,是霜花穀的人。”
    “霜花穀?”白詩言皺起眉,這名字總覺得在哪裏聽過。忽然,她想起花尊留下的那本醫書,其中一頁提到過“霜花穀擅製奇毒,其術詭譎,尤以‘牽機引’最烈,中者筋脈寸斷,狀如牽機”。
    墨泯見她臉色發白,握緊了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她心頭發顫:“別怕,有我在。”她不想讓白詩言卷入不必要的紛爭中,可紅藥的出現,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霜花穀和幽冥教素有往來。”她沒說的是,三日後便是霜花穀二十年一度的花尊重選大典,而如今最受關注的參選者,似乎與紅藥有關。
    白詩言的指尖微微發顫,心裏頭先冒出的不是什麽紛爭,而是那個月白衣衫的身影。是她啊。那個在佛堂裏替自己解圍,又逼著自己背那些拗口口訣的婦人。她還記得對方塞來的護身符,布料磨得手心發燙,還有那句“兩個月後,蒼梧山斷雲崖,若想知道碎玉引的淵源,便來尋我”。
    “她……參選花尊嗎?”白詩言的聲音輕輕軟軟的,帶著點茫然。
    墨泯聞言一怔,指尖的動作頓了頓,看向她的眼神裏帶著明顯的驚訝:“你知道‘花尊’?”她原以為詩言對這些江湖稱謂一無所知,沒想到她竟能準確說出這兩個字,顯然是知道些什麽的。
    白詩言被她問得愣了愣,隨即點頭,指尖無意識地繞著發梢:“就是那位月白衣衫的婦人呀,她臨走時告訴我,若想知道碎玉引的淵源,就喊她‘花尊’。”她掰著手指算了算,驚得睜圓了眼,“說起來,離花尊說的日子,好像就剩三天了。”
    墨泯看著她單純的模樣,心裏鬆了口氣,又有些心疼。她還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卷入漩渦中心。她握住白詩言微涼的手,盡量把話說得簡單:“有可能。她教你的那些口訣,說不定和霜花穀的事有關。”
    白詩言哦了一聲,注意力全被“兩個月之約”勾著。她忽然想起什麽,從袖中摸出個小小的錦袋,解開繩結倒出一粒圓潤的紅豆。那紅豆紅得像燃著的小火苗,表麵還帶著細密的紋路,頂端有個極細微的凹陷。
    “你看,”她把紅豆遞到墨泯眼前,眼底閃著疑惑,“這是花尊塞給我的,我總覺得眼熟,方才才想起,跟你送我的那半顆好像。”
    墨泯接過紅豆的手微微一頓,指尖觸到那熟悉的紋路時,瞳孔驟然收縮。她把紅豆放在掌心,形狀、紋路竟分毫不差,連頂端那點極細微的凹陷都一模一樣,仿佛是從同一顆豆莢裏剖出來的。
    “怎麽會……”墨泯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心頭掀起驚濤駭浪。這紅豆是未曾見過的母親留下的唯一念想,可如今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花尊為何會有這個?難道她與母親之間,藏著不為人知的關聯?
    白詩言沒察覺他的異樣,隻歪著頭打量兩粒紅豆:“是不是很像?花尊說這豆子能指引方向,我當時還笑她胡說呢。”
    墨泯迅速收斂心神,將紅豆放回她掌心,指尖卻仍殘留著那冰涼的觸感。她望著白詩言懵懂的側臉,忽然想起這些碎片像散落的星子,似乎正沿著某種隱秘的軌跡,緩緩連成一片星空,庵堂的襲擊、紅藥的出現、花尊的邀約、還有這對紅豆……
    白詩言又想起婦人臨走時塞給她的信箋,上麵的字跡力透紙背,寫著“碎玉引現,風波將起,蒼梧山見,方得始終”,末尾還畫著半顆紅豆,和自己腕間的玉墜正好湊成一對。當時隻覺得古怪,此刻倒覺得有幾分說不清的牽連。
    “她那時說,到了蒼梧山,才能告訴我碎玉引的淵源。”白詩言摩挲著腕間的玉墜,眼底滿是好奇,“你說,碎玉引到底是什麽呀?她還逼著我記‘紫宸咒’,說碰穀裏的草藥必須念這個,不然會出事呢。”
    她完全沒往深處想,隻當是一場奇特的約定。佛堂裏的血符、山賊的刺青,這些在她看來都是嚇人的插曲,遠不如“三日後要去蒼梧山見那位婦人”來得真切。就像小時候聽書先生講的傳奇故事,總覺得再驚險,也有驚無險。
    墨泯見她沒多想,便也不刻意點破,隻柔聲道:“既然約好了,便去看看。隻是那裏或許不太平,我陪你一起去。”他指尖輕輕敲著石桌,心裏卻在盤算,霜花穀的花尊重選大典定在三日後,花尊偏選這日約見詩言,絕非巧合。
    白詩言立刻笑彎了眼,往她懷裏湊了湊,鼻尖蹭過她的衣襟,聞到淡淡的皂角香:“好呀。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她想起婦人說的“聽到銀鈴聲要閉眼”,又補了句,“對了,她還說若違了誡命,蝕穿竹筏的黏液會成噩夢呢。你說那穀裏的藤蔓,真有那麽厲害?”
    她嘰嘰喳喳地說著,全是些孩子氣的疑問,渾然不知這場看似簡單的赴約,背後藏著多少波譎雲詭。墨泯聽著她的話,輕輕應著,指尖卻悄悄握緊了腰間的軟劍,三日後的蒼梧山,無論有什麽等著,她都絕不會讓她受半分傷害。
    夜風漸涼,桂花香也濃了些。白詩言打了個哈欠,往墨泯懷裏縮得更緊了。墨泯脫下外袍裹在她身上,帶著她體溫的衣料瞬間驅散了涼意。“困了?”她低頭問,聲音裏帶著笑意。
    “嗯。”白詩言迷迷糊糊應著,眼睛已經快閉上了,“秋姨說明天要做桂花糕,用新采的桂花……”
    墨泯失笑,抱著她起身往臥房走。月光灑在兩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對分不開的藤蔓。
    第二天一早,白詩言是被廚房傳來的動靜吵醒的。她披衣走到窗邊,就見秋姨正指揮著家丁摘桂花,竹籃裏已經堆了小半籃,黃澄澄的像撒了金粉。
    “動作輕點!別把花枝折了!”秋姨踮著腳往樹上瞅,圍裙上沾了不少花瓣,“這可是今年頭茬桂花,要用來做桂花糕、釀桂花酒,還得留些給小姐做香囊,你們可仔細著點!”
    “秋姨早。”白詩言推開房門,笑著打招呼。“小姐醒啦?”秋姨立刻轉過身,臉上堆著笑,“快來瞧瞧這桂花,新鮮著呢!我想著今兒個天氣好,趕緊摘了做糕,等涼了裝在錫盒裏,你們去蒼梧山也能帶著當零嘴。”她一邊說,一邊往白詩言手裏塞了朵剛摘的桂花,“聞聞,香不香?”
    桂花的甜香鑽進鼻腔,白詩言笑著點頭:“香!比去年的還香。”
    “那是自然!”秋姨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我特意讓人給桂花樹施了肥,今年的花骨朵都比往年大。對了,少爺呢?一早沒見著人,是不是又去練劍了?我說她也別太拚,身子骨要緊……”
    正說著,墨泯從外麵回來,身上還帶著晨露的濕氣,手裏拿著個油紙包。“醒了?”她走到白詩言身邊,把油紙包遞給她,“剛從張記買的熱豆漿,還溫著。”
    白詩言接過油紙包,暖意從指尖傳到心裏。她剛要開口,就被秋姨打斷了:“我說少爺,你也太寵小姐了,這大早的還跑去買豆漿。家裏有新磨的米漿,我這就去煮……”
    “秋姨,不用麻煩了。”墨泯笑著攔住她,“我們吃過早飯要去靜心寺,晚點回來。”
    “去靜心寺?”秋姨眼睛一亮,“是不是去求平安符?我早就說該去了!那方丈大師的符可靈了,前兒個李夫人去求了個,她家小子的疹子就好了。你們可得多求兩個,一個帶身上,一個放枕頭底下,保準平平安安……”
    白詩言被秋姨說得笑起來,拉著墨泯往屋裏走:“我們先去洗漱,早飯簡單些就好。”
    吃過早飯,兩人坐上馬車往城外的靜心寺去。馬車裏鋪著軟墊,白詩言靠在墨泯肩頭,看著窗外掠過的景致,心裏踏實得很。
    “秋姨說方丈的符很靈。”她把玩著墨泯的手指,她的指腹有薄繭,摸著很安心,“你說我們會不會真的平平安安?”
    “會。”墨泯握緊她的手,語氣篤定,“有我在,就會。”
    馬車在山腳下停下,兩人步行上山。靜心寺藏在青山裏,紅牆映著翠竹,香火的煙氣在晨霧裏漫開,帶著種說不出的安寧。石階兩旁的鬆柏鬱鬱蔥蔥,偶爾有小和尚挑著水走過,見了他們便合十行禮,眼神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
    “為什麽要來這裏?”白詩言看著古樸的寺廟大門,好奇地問。
    “來求個平安符。”墨泯牽著她的手往裏走,指尖帶著穩穩的暖意,“方丈大師的符很靈,求來給你壓驚。”
    白詩言的心瞬間軟了。她知道墨泯向來不信這些,卻為了她特意求符。這份心意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讓人心動,她反手攥緊他的手,指尖在的她掌心輕輕畫著圈:“其實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我知道。”墨泯低頭看她,眼底的笑意像浸了晨露的桂花,“但求個符,我心裏能更踏實些。”
    寺廟裏香火鼎盛,往來的香客絡繹不絕。兩人隨著人流走到大殿,見方丈正坐在蒲團上誦經。他穿著灰色的僧袍,須發皆白,臉上布滿皺紋,眼神卻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仿佛能看透人心。
    “阿彌陀佛。”方丈察覺到他們,緩緩睜開眼,對著兩人合十行禮。
    “方丈大師。”墨泯也拱手還禮,“叨擾您了。”
    “施主客氣了。”方丈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嘴角噙著溫和的笑,“兩位情投意合,實乃天作之合。隻是前路偶有迷霧,還需同心共濟方能撥開。”
    白詩言沒聽懂這話裏的深意,隻覺得方丈的聲音像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她心裏的不安漸漸散去。墨泯卻微微一怔,隨即點頭:“多謝大師指點,我們記下了。”
    方丈笑著遞過兩個黃布包好的平安符:“這符已誦經三日,願能護兩位平安順遂。”
    墨泯接過平安符,遞了一個給白詩言,自己則將另一個小心翼翼地放進袖袋,與她送的香囊放在一起。“多謝大師。”她又從袖袋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在功德箱裏,“略表心意。”
    走出大殿,白詩言把玩著手裏的平安符,黃布上繡著簡單的“平安”二字,摸起來軟軟的。“這符真的會靈驗嗎?”她好奇地問。
    “信則靈。”墨泯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至少能讓我安心些。”她拉著白詩言往寺廟後院走,“去看看許願樹,聽說很靈。”
    後院的許願樹依舊枝繁葉茂,樹幹要兩人合抱才能圍住,枝葉間掛滿了紅繩,在風中簌簌作響,像無數細碎的鈴音。白詩言很快就找到了他們昨日係的紅繩,兩根紅繩果然纏在了一起,被風吹得輕輕晃動,像在跳一支纏綿的舞。
    “你看,它們自己纏上了。”白詩言興奮地拉著墨泯的手,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是不是說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是。”墨泯從背後輕輕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聲音裏裹著笑意,“不光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要纏在一起。”
    白詩言的臉騰地紅了,卻忍不住往她懷裏縮了縮,鼻尖蹭過她的衣襟:“誰要跟你下輩子……”嘴上這麽說,心裏卻甜得像灌滿了蜜糖。
    兩人正依偎著看紅繩,忽然聽見身後傳來清脆的女聲:“好巧啊,又見麵了。”
    回頭一看,正是紅藥。她換了身水紅色的羅裙,裙擺繡著暗紋,走動時像有水波流動,鬢邊依舊簪著瑪瑙簪,紅得像血,手裏拿著串檀木佛珠,指尖輕輕撚著,眉眼間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白詩言下意識往墨泯身後躲了躲,墨泯則不動聲色地擋在她身前,語氣冷淡:“姑娘也來許願?”
    “算是吧。”紅藥走到許願樹前,仰頭看著滿樹的紅繩,忽然轉頭看向白詩言,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妹妹生得這般嬌俏,難怪公子護得緊。隻是這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妹妹可要仔細些才是。”
    這話裏的嘲諷像針一樣紮人,白詩言忍不住皺起眉:“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紅藥卻沒回答,反而從袖袋裏掏出個小巧的錦盒,遞到白詩言麵前:“這是家主新製的香粉,據說能駐顏美容,妹妹若是不嫌棄,便收下吧。”
    錦盒打開的瞬間,一股奇異的香氣飄了出來,甜膩中帶著點說不出的詭異,像花蜜裏摻了毒藥。墨泯臉色一變,伸手將錦盒打落在地,厲聲喝道:“你想幹什麽?”
    香粉撒了一地,落在青石板上,竟泛起淡淡的黑氣,石板上還冒出細小的泡沫,顯然毒性不淺。白詩言嚇得後退一步,才知道這香粉裏竟有毒!
    紅藥看著撒落的香粉,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變得冰冷:“公子何必這麽緊張?不過是盒香粉罷了,難道還能毒死妹妹不成?”她彎腰撿起錦盒,拍了拍上麵的灰,“既然妹妹不喜歡,那就算了。”
    “此人行事竟如此詭異。”墨泯將白詩言護在身後,手已悄悄按在腰間的匕首上,眼神冷得像冰,“這般陰魂不散地糾纏,當真是以為我們好拿捏?”
    紅藥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她站直身體,手裏的佛珠撚得咯咯作響:“公子何必動怒?我不過是想跟妹妹交個朋友。”她忽然湊近一步,聲音壓得很低,像毒蛇吐信,“聽說令堂曾在蒼梧山待過?家主倒是認識一位故人,也姓花。”
    白詩言的心猛地一跳,母親的閨姓正是花,可她從未提過蒼梧山的事,這紅衣女子怎麽會知道?
    墨泯察覺到她的顫抖,握緊了她的手,對紅藥冷聲道:“我夫人的家事,就不勞姑娘費心了。”她拉著白詩言轉身就走,“我們走。”
    “公子別急著走啊!”紅藥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在身後悠悠響起:“家主說了,若妹妹願意見麵,蒼梧山的舊事,她或許能說些新鮮的。”
    白詩言的腳步頓住,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墨泯的衣袖。母親去世得早,她對母親的過往知之甚少,紅藥的話像根鉤子,狠狠撓著她的心。墨泯察覺到她的動搖,反手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不必了。”
    兩人剛走出幾步,紅藥突然又道:“對了,忘了告訴妹妹,令堂當年在蒼梧山,最愛的可不是山茶,是那能解百毒的‘還魂草’呢。”
    這句話像道驚雷在白詩言耳邊炸開。母親的妝奩裏確實藏著本醫書,紙頁都泛黃了,其中一頁畫著還魂草,葉片細長,開著白色的小花,旁邊用朱砂寫著“蒼梧特產,解百毒”,隻是她從未在意。此刻紅藥的話,讓那些被忽略的細節突然串聯起來,形成一張細密的網,將她牢牢困住。
    “詩言,別聽她胡說。”墨泯的聲音帶著焦急,她能感覺到掌心的手在微微發顫。紅藥顯然是故意提起蒼梧山,想用舊事擾亂詩言的心,這手段實在陰毒。
    白詩言點點頭,卻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紅藥正站在許願樹下,紅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團跳動的火焰。她的目光落在兩人交纏的紅繩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笑容裏藏著的東西,讓白詩言背脊發涼。
    回到馬車上,白詩言靠在墨泯肩頭,半天沒有說話。車窗外的景物不斷後退,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母親的麵容在腦海中浮現,記憶裏的母親總是溫柔的,會在她睡前講故事,會把她摟在懷裏哼歌謠,可她從未提過自己的娘家,也從未說過蒼梧山。
    “墨泯,”她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你說,母親當年在蒼梧山,到底發生了什麽?”
    墨泯沉默了片刻,伸手替她理了理鬢發,指尖拂過她的臉頰,帶著安撫的意味:“等過幾日,我們去蒼梧山看看便知。”她不想讓白詩言被這些舊事困擾,可紅藥的出現,顯然已經撕開了一道口子,有些事,躲是躲不過去的。
    白詩言點點頭,往她懷裏靠了靠。馬車駛過一片荷塘,荷葉的清香順著窗縫鑽進來,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複。她忽然想起花尊,那個神秘的婦人似乎也知道些什麽。
    “對了,”白詩言抬頭看著墨泯,眼睛裏帶著點希冀,“花尊說,等我能畫出完整的星圖,就告訴我碎玉引的淵源。你說,碎玉引會不會和母親有關?”
    墨泯的眼神暗了暗:“那個婦人身份不明,她的話不能全信。”他始終覺得花尊身上有種說不清的詭異,尤其是她對詩言的態度,看似溫和,眼底卻藏著算計,像獵人盯著獵物。
    “可她知道紅豆玉墜的秘密。”白詩言輕輕撫摸著腕間的玉墜,冰涼的玉質貼著皮膚,卻讓她覺得安心,“她還知道紫宸咒,那咒語很拗口,我背了好久才記住。”
    墨泯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著玉墜上的紋路:“不管她是誰,隻要敢傷害你,我絕不會放過她。”她的聲音裏帶著殺意,讓白詩言心頭一顫。她知道,墨泯從不說空話。
    馬車很快就到了別院。秋姨見他們回來,連忙迎上來,手裏還拿著個篩子,裏麵是篩好的桂花,黃澄澄的堆了一小堆。“可算回來了!我做了你們愛吃的糖醋排骨,快進屋吃飯吧。”她湊近了些,聞到白詩言身上的香火味,眼睛一亮,“求到平安符了?快給我瞧瞧!我跟你們說,這符可得貼身帶著,不能沾水,也不能讓別人碰……”
    白詩言被墨泯扶著下車,腳步還有些虛浮。秋姨察覺到她臉色不好,關切地問:“小姐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不是馬車坐久了暈著了?我去給你煮碗薑湯?還是泡杯薄荷茶?薄荷是昨兒個剛采的,新鮮著呢……”
    “沒事,就是有點累了。”白詩言勉強笑了笑,跟著墨泯走進屋。飯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糖醋排骨的甜香撲鼻而來,可她卻沒什麽胃口,腦子裏全是紅藥的話。
    墨泯替她盛了碗湯,遞到她手裏:“多喝點湯,補補精神。”她給秋姨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多問。
    秋姨立刻明白了墨泯的意思,笑著打岔:“累了就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你們看這排骨,我特意燉得爛爛的,小姐不用費勁嚼。對了,我把桂花糕蒸上了,等會兒吃完飯就能吃,甜而不膩,正好解膩……”
    吃過晚飯,白詩言坐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墨泯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遞給她一杯溫熱的桂花釀:“喝點酒吧,能解乏。”
    白詩言接過酒杯,抿了一口,甜絲絲的酒液滑過喉嚨,帶著點桂花的清香。她看著墨泯,忽然說:“墨泯,你教我武功好不好?”
    墨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學武功做什麽?有我保護你就夠了。”
    “我不想總讓你保護,”白詩言的眼神很認真,像藏著星星,“我也想保護你。萬一有一天你遇到危險,我也能幫上忙。就像上次在庵堂,若我會武功,就能幫你打那些壞人了。”
    墨泯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裏一陣感動。她原以為白詩言隻是個嬌弱的小娘子,沒想到骨子裏竟藏著這般韌勁。她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指腹穿過發絲,帶著溫柔的力道:“好,我教你。不過武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會的,得從紮馬步開始,你可別哭鼻子。”
    “我才不會哭!”白詩言立刻來了精神,從石凳上跳起來,拍著胸脯保證,“再難我都能堅持!”
    墨泯笑著拿起一根樹枝,遞給她:“先從最基礎的招式學起,看好了。”她拿起另一根樹枝,慢慢地演示著基本的劈、砍、刺,動作簡潔有力,帶著常年練劍的沉穩。月光透過桂花樹葉落在她身上,像一幅流動的畫。
    白詩言學得很認真,一招一式都模仿著墨泯的樣子。隻是她的手臂沒什麽力氣,樹枝在她手裏搖搖晃晃,劈下去的時候差點打到自己的腿,逗得墨泯低笑出聲。
    “不是這樣,”墨泯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引導著她的動作,“手腕要穩,發力要從腰上走,不是光靠胳膊。”她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頸窩,帶著桂花酒的清香,讓白詩言的臉頰瞬間發燙。
    “你……你別靠這麽近。”她結結巴巴地說,手裏的樹枝都差點掉了。
    墨泯低笑,卻沒鬆開她:“專心點,不然學不會。”她耐心地指導著,時不時糾正她的姿勢,“膝蓋再彎一點,對,重心放低……”
    秋姨端著一盤桂花糕從屋裏出來,見兩人在月光下練劍,忍不住笑著喊道:“練了好一會兒了,歇會兒吃塊糕吧!剛蒸好的,還熱乎著呢!”
    白詩言正累得滿頭大汗,一聽有桂花糕,立刻就想跑過去,卻被墨泯拉住了:“再練最後一遍。”
    “可是……”
    “學會了這招,就給你吃兩塊。”墨泯誘惑道。
    白詩言眼睛一亮,立刻集中精神,跟著墨泯的引導,完整地使出了剛才的招式。雖然還是有些笨拙,但比之前好了太多。
    “不錯。”墨泯讚許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去吃糕吧。”
    白詩言歡呼一聲,跑到秋姨身邊拿起一塊桂花糕就往嘴裏塞。軟糯的糕點帶著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化開,好吃得讓她眯起了眼睛。“秋姨,你做的桂花糕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點。”秋姨笑著給她遞過一杯茶,“慢點吃,別噎著。少爺也來一塊?”
    墨泯走過來,拿起一塊桂花糕,卻沒吃,而是遞給了白詩言:“給你。”
    “你不吃嗎?”白詩言眨著眼睛問。
    “我看著你吃就好。”墨泯笑著說。
    白詩言心裏甜滋滋的,又拿起一塊桂花糕,遞到墨泯嘴邊:“你也吃。”
    墨泯張口咬住,溫熱的糕點混著她指尖的溫度,甜得她心裏都軟了。
    兩人坐在桂花樹下,你一塊我一塊地吃著桂花糕,秋姨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著話,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溫柔得像一層紗。
    練了一會兒,白詩言就累得靠在墨泯懷裏喘著氣:“好累啊,武功真難學。”
    “慢慢來,不急。”墨泯替她擦去額角的汗,指尖觸到她滾燙的臉頰,“以後每天都練一會兒,總會學會的。”
    白詩言點點頭,靠在她懷裏:“有你教我,我一定能學會。”
    兩人在桂花樹下坐了很久,直到夜深了才回房睡覺。躺在床上,白詩言很快就睡著了,或許是因為練了武功太累,或許是因為墨泯在身邊很安心,她睡得很沉,連夢都沒做一個。
    墨泯看著她熟睡的側臉,輕輕替她蓋好被子,然後起身走到窗邊。窗外的月光很亮,照亮了院子裏的桂花樹,也照亮了她眼底的深思。
    她從袖袋裏掏出那枚紅豆玉墜,在月光下仔細看著。玉墜上的紋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尤其是在靠近月光的地方,隱隱能看到一些細碎的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的文字。墨泯皺起眉,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符號,看來這玉墜裏藏著的秘密,比她想象的還要多。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極輕的響動,像是有人踩斷了樹枝。墨泯眼神一凜,迅速吹滅了燭火,藏身於窗後。
    隻見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院牆上翻了進來,動作輕盈得像隻貓。黑影徑直走向白詩言的臥房,手裏拿著一把匕首,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墨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緊了腰間的軟劍,正準備出手,卻見黑影突然停住了腳步,似乎察覺到了什麽。黑影猶豫了一下,轉身就想離開,墨泯怎麽可能放過他,立刻追了出去。
    兩人在院子裏展開了一場追逐。黑影的輕功很好,墨泯一時竟沒能追上。就在黑影快要翻出院牆時,墨泯終於出手,軟劍帶著淩厲的風聲刺向黑影的後背。
    黑影察覺到危險,連忙轉身格擋,匕首與軟劍相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借著月光,墨泯看清了黑影的臉,竟然是個女子,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眼睛,眼神裏帶著驚恐。
    “你是誰?居然能潛入這裏?”墨泯厲聲問道,軟劍依舊指著女子的咽喉。
    女子沒有回答,突然從袖袋裏掏出一把毒粉,撒向墨泯。墨泯早有防備,迅速後退避開,毒粉落在地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竟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趁著墨泯躲避的功夫,女子翻出院牆,消失在夜色中。墨泯沒有再追,他知道女子既然敢來,肯定有所準備,貿然追擊隻會中了圈套。
    回到臥房,墨泯見白詩言依舊睡得很沉,鬆了口氣。她坐在床邊,看著她熟睡的側臉,心裏一陣後怕。如果她剛才沒有察覺到動靜,後果不堪設想。
    她輕輕撫摸著白詩言的頭發,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詩言,對不起,讓你陷入了危險之中。”
    窗外的月光依舊明亮,卻照不進墨泯眼底的陰翳。她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