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窟前疑雲重,合璧顯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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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的窗欞糊著新換的素色紗紙,晨光像揉碎的金箔,透過紗紙漫進來,在青磚地上織出細碎的光斑,連磚縫裏積著的陳年灰塵都被照得清晰可見。聽風獸蜷在西北角的陰影裏,毛發蓬鬆得像團雲,占去小半間屋子,尾巴偶爾輕輕掃過地麵,帶起幾縷微塵在空中打轉。它琥珀色的眼珠半眯著,卻始終沒離開窗邊竹椅上的身影,鼻尖時不時動一下,仿佛還記著昨夜聚靈殿外潛伏的黑影,連呼吸都帶著幾分警惕,喉嚨裏偶爾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白詩言坐在竹椅上,指尖反複摩挲著手背的“花弑”印記。淡紅色的紋路在晨光裏泛著溫潤的光澤,像朵剛綻出的荼蘼花苞,觸上去仍有細微的暖意。她望著地上的光斑出了神,腦子裏反複回放著幻境裏的場景,紅藥被“姐姐的聲音”引誘時的茫然、墨泯為護她被柱靈黑氣反噬時嘴角的血跡,還有那團裹著弑靈魂的黑霧,每一個畫麵都讓她指尖發緊。
“還在琢磨幻境裏的事?”墨泯端著藥碗走進來,青瓷碗沿飄著淡淡的藥香,熱氣在碗口凝成細小的水珠,順著碗壁緩緩滑落。她剛跨過門檻,聽風獸便猛地晃了晃耳朵,巨大的腦袋從爪子裏抬起來,輕輕蹭了蹭她的衣角,鼻息間還帶著未散盡的藥草味,那是昨夜玄衣尊長特意為它敷的金瘡藥,用來修複被弑靈魂劃傷的舊傷。
墨泯順手摸了摸聽風獸毛茸茸的下頜,指腹劃過它耳後柔軟的絨毛,將藥碗遞到白詩言麵前,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印記上,眼底帶著幾分探究:“白長老昨日說這印記是‘羈絆的憑證’,我瞧著倒真像朵迷你的荼蘼。”
白詩言接過藥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心裏也跟著暖了幾分。她低頭吹了吹藥湯,熱氣拂過手背的印記,竟讓那淡紅紋路亮了亮,像被喚醒的微光,連空氣中的藥香都似乎柔和了些。“明日就要進守靈窟了,”她小口啜著藥湯,清苦的味道在舌尖散開,隨後又透出淡淡的回甘,幾縷被熱氣打濕的發絲貼在唇角,“聽說窟裏有‘凶藤’,會纏人的靈力,還會模仿人的聲音引誘人靠近,不知道會不會比幻境裏的黑霧更凶。”
話音剛落,她忽然想起幻境裏紅藥被“姐姐的聲音”引誘時的模樣,紅藥睜著空洞的眼睛,一步步朝著黑霧走,若不是自己及時拽住她,恐怕早已被黑霧吞噬魂魄。想到這裏,白詩言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藥碗,連指節都泛了白,碗裏的藥湯晃出細小的漣漪。
墨泯瞧出她的緊張,伸手輕輕攏開她唇角的碎發,指腹帶著體溫,輕輕擦去她唇角沾著的藥汁,動作溫柔得讓白詩言耳尖發燙:“怕了?前幾日你可不是這副膽怯的小模樣哦!”
“誰怕了?”白詩言嘴硬,眼神卻下意識往墨泯身後躲了躲,剛巧撞上聽風獸看過來的眼神,那眼神裏滿是溫順,還帶著點看熱鬧的好奇,她又趕緊轉回去,耳根更紅了,“我就是……擔心你的傷。昨日你為了護我,被柱靈的黑氣反噬,嘴角的血漬我到現在都記得。玄衣尊長送來的凝神湯,你自己也得多喝兩碗,別總想著給我留。”
墨泯忍不住笑了,順勢握住她微涼的指尖,掌心的溫度一點點焐熱她的指腹,連帶著她緊繃的情緒都放鬆了些:“放心,我記著呢。方才去取藥時,還特意讓藥廬的弟子多備了一瓦罐,等會兒溫著,你陪我一起喝?”她頓了頓,從袖中摸出塊疊得整齊的月白色細絹,伸手展開,“你手背上的印記別總摩挲,萬一蹭掉了靈力,進窟時被凶藤纏上就麻煩了。我給你找了塊細絹,裹上能護著點,還能擋擋寒氣。”
白詩言看著細絹上的花紋,眼眶微微發熱。她任由墨泯替自己纏手背,指尖輕輕劃過絹麵,能摸到針腳裏藏著的暖意,那是熬夜趕工留下的溫度,是墨泯的心意。“你昨夜又沒睡好?”她忽然問,目光落在墨泯眼底淡淡的青影上,那青影比昨日更深了些,“我夜裏醒了一次,見你案頭還亮著燈,紙上好像畫著守靈窟的路線圖,當時燭火都快燒到燈台了。”
“就畫了會,不礙事。”墨泯替她係好絹結,指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背,像是在安撫,又抬頭揉了揉聽風獸的耳朵,聽風獸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這次我會想辦法跟著你一起進去,你體弱,那裏麵寒氣重,靠近我些,我體內的‘九轉焚心丹’藥力能護著你不受寒氣侵體。上次在淬靈階,你不就說靠我近點,連膝蓋的涼意都散了嗎?”
聽風獸像是聽懂了,巨大的腦袋往兩人中間湊了湊,毛茸茸的身子蹭了蹭白詩言的胳膊,又用尾巴輕輕卷住墨泯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珠裏滿是溫順,把兩人圈在一片柔軟的暖意裏。晨光落在她們身上,連影子都纏在一起,溫馨得讓人忘了即將到來的凶險。
可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輕響,是腳步聲,比昨日紅藥來時少了幾分焦躁,多了些沉穩,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急促。緊接著,是紅藥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帶著點猶豫:“白姑娘?墨公子?你們在裏麵嗎?”
她剛抬手要推門,殿內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獸吼!蜷在角落的聽風獸猛地直起身,雪白的毛發根根豎起,像被針紮了似的,琥珀色的眼珠瞬間沉了下來,變成了深褐色,巨大的爪子在青磚上抓出淺痕,鼻息間還帶著警惕的噴氣聲,連尾巴都繃得筆直,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紅藥推門的動作一頓,探頭進來時正好對上聽風獸的目光,嚇得手一抖,拎著的布包差點脫手。那布包是粗布縫的,上麵還沾著新鮮的泥土,邊角露出半片“破邪草”的葉子,葉片上還帶著露水,顯然是剛從藥廬趕來。“這……這就是聽風獸?”她下意識後退半步,聲音都比平時尖了些,“早聽說它凶狠殘暴,能一口咬碎弑靈魂,今日一見,倒比傳聞裏更凶些!”
“乖,是自己人,別鬧。”白詩言連忙起身,伸手安撫聽風獸的脖頸,指尖順著它的毛往下捋,動作輕柔得像在哄孩子,“它現在是西跨院的護衛,其實性子挺溫順的,就是對生人防備心重,你別害怕。”聽風獸蹭了蹭她的手心,敵意稍減,卻仍死死盯著紅藥,尾巴在身後繃得更緊了,像是在隨時準備阻攔。
墨泯也起身解圍,從懷中摸出顆通體瑩白的“醒神丹”遞過去,那是玄衣尊長給的輔藥,能安神定氣,還能舒緩獸類的警惕心,她順手又給聽風獸也留了幾顆,放在掌心遞到它嘴邊,“安分點,紅藥姑娘是來送東西的,不是壞人。”聽風獸叼過丹藥嚼了嚼,丹藥的清香在空氣中散開,它才不情不願地蜷回角落,但眼睛依舊沒離開紅藥,喉嚨裏還時不時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像在警告她“別耍花樣”。
紅藥這才鬆了口氣,拎著布包走進來,腳步放得極輕,刻意離聽風獸遠了些,將布包往桌上一放,布包落地時發出“嘩啦”一聲,裏麵的藥瓶撞在一起,“這裏麵是‘避瘴丹’和‘破邪符’,比上次給你們的藥效強三倍。”她指尖劃過布包邊角繡著的藥草紋,語氣帶著幾分自得,那紋路是她親手繡的,為了區分普通丹藥,“我按藥廬密室的古方煉的,用了十年份的‘清霖草’和‘冰蓮蕊’,上次在幻陣外,我瞧見你倆被弑靈魂的毒素纏上,臉色都白了,這些藥能扛住噬靈瘴半個時辰的侵蝕,比你們自己找的那些雜藥靠譜多了。”
白詩言剛要抬手道謝,紅藥卻先一步按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手背上裹著的細絹上,眼神認真卻沒了往日的敵意,往日她看白詩言,總帶著點“競爭對手”的警惕,今日卻多了些真誠,“別忙著謝。昨日幻境裏,若不是你拽著我喊‘別信影子的聲音’,我早被黑霧纏上魂魄了。當時我滿腦子都是姐姐臨終前的模樣,她還跟我說‘要護好斷雲崖’,我差點就跟著那聲音走了,是你把我拉回來的。”
她頓了頓,又瞥了眼角落裏盯著她的聽風獸,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點不服輸:“這算是還你人情,但花尊之位我不會讓。進了守靈窟,各憑本事,我不手下留情,你們也不用讓著我,誰能拿到秘閣傳承,還不一定呢。”
墨泯鬆開白詩言的手,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麵,嘴角勾著淺笑,語氣卻帶著點提醒:“各憑本事是自然,但守靈窟凶險,說不定在窟裏有‘蝕骨蟲’的陷阱,上次在丹院藥圃,你也瞧見了,那些蟲子專咬靈力低微的人,一旦被纏上,靈力會被啃噬幹淨。若遇到噬靈瘴紮堆,總不能見死不救。畢竟現在,我們對窟裏的‘守靈獸’和‘秘閣入口’,都一知半解,互相幫襯著,才能走得更遠。”
紅藥沒反駁,隻是點了點頭,從布包裏摸出兩塊星紋石碎塊,石麵泛著瑩潤的銀光,邊緣被磨得圓潤,顯然是反複打磨過的,比上次在聚靈殿用的純度高了不少,連石縫裏的雜質都被清理得幹幹淨淨。“這是今早從藥廬礦脈裏篩的,純度比上次高五成,注入靈力就能護身,還能驅散小範圍的瘴氣。”她剛要遞過去,聽風獸突然又低吼一聲,聲音比剛才輕了些,卻還是嚇得她手一縮,碎塊差點掉在地上。
“這獸能不能管管?”紅藥皺著眉,往墨泯身後躲了躲,聲音裏帶著點委屈,“我又不會搶你們東西,至於這麽盯著我嗎?上次在識蕊關,我也就是……”話沒說完,她自己先住了口,耳尖悄悄泛紅,顯然是想起了自己故意挪動草藥、還往墨泯的藥罐裏潑“腐骨水”的小動作,那時候她總覺得白詩言和墨泯是“外人”,想給她們添點麻煩,讓他們識趣些不要亂參活斷雲崖的大事。
白詩言無奈地拍了拍聽風獸的頭,語氣帶著點嗔怪:“別鬧了,紅藥姑娘是來幫我們的。昨日若不是她提醒我‘花瓣不動是幻境破綻’,我還困在裏麵呢,說不定早就被影子傀儡偷襲了。”聽風獸委屈地蹭了蹭她的胳膊,才把頭埋進爪子裏,隻留雙眼睛偷偷盯著紅藥,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紅藥這才放心,把星紋石分別遞給兩人:“你們試試,別到時候用不慣。這石頭還有個用處,能感應到‘守靈玉’的氣息,進窟後若聞到腥甜氣,就趕緊注入靈力,那是凶藤要醒的征兆,它最怕星紋石的光,一碰到光就會縮回去。”
墨泯依言凝氣,指尖按在星紋石上,可剛運功就覺得手腕發軟,臉色微微發白,昨日為了逼出體內的弑靈魂毒素,她耗損了近四成功力,此刻還沒完全補回來,真氣運轉時,胸口還隱隱作痛。白詩言眼疾手快,伸手托住她的手腕,將自己的靈力順著星紋石渡過去,語氣帶著點心疼:“慢些來,你昨日耗損還沒補回來,別勉強。玄衣尊長說過,我們能相互呼應,一起注力更穩,還能省點力氣。”
兩團微光纏在一起,瞬間亮了幾分,連白詩言衣襟下掛著的玉佩都跟著閃了閃,那玉佩是墨泯送她的,裏麵藏著墨泯的一縷靈力,此刻像是被喚醒了似的。“這樣確實更穩,”墨泯指尖輕輕蹭過白詩言的掌心,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進窟後遇到瘴氣,我們就這樣相互引著,省得被凶藤的聲音騙走。凶藤模仿人的聲音最像,尤其是心底最在意的人的聲音,你到時候別信,隻跟著我走。”
說著,她又從懷中摸出個繡著荼蘼花的香囊,塞進白詩言手裏,香囊是淡粉色的,上麵的荼蘼花剛繡好不久,線腳還帶著點新氣,“這裏麵除了‘暖香’,還藏著半片‘引魂草’的葉子,曬幹的,能驅寒,還能讓我順著香味找你。萬一真走散了,別慌,拿著它等我,引魂草的味道能蓋過瘴氣,連守靈獸都聞不到,不會被發現的。”
白詩言攥著香囊,指尖觸到裏麵細碎的花葉,心裏暖得發燙。她抬頭看著墨泯,眼底滿是依賴,剛想說點什麽,就聽見紅藥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語氣帶著點調侃:“咳,我還在這兒呢,你們能不能注意點?守靈窟的剖麵圖我畫好了,標紅的是安全路線,避開了所有‘翻板陷阱’和‘凶藤巢’,你們收好了,別到時候光顧著膩歪,連路都忘了走,被凶藤纏上可沒人救你們。”
她把一張折疊整齊的圖紙拍在桌上,圖紙是用羊皮紙畫的,上麵用朱砂標著密密麻麻的記號,顯然是花了不少心思。紅藥轉身就往外走,還不忘回頭叮囑:“我回藥廬備解毒劑,萬一遇到蝕骨蟲,還得靠解毒劑救急,明日巳時入口見。還有,墨公子,你別總把白姑娘護得跟瓷娃娃似的,她上次在幻陣裏拽著我破影子、擋黑手的模樣,可比你利落多了,守靈窟裏,說不定她還能護著你呢!”
話剛說完,聽風獸又低吼了一聲,這次聲音更輕了,卻還是嚇得紅藥加快腳步,幾乎是逃也似的出了殿門,布包上的“破邪草”葉子還掉了一片在門檻邊,被風吹得打了個轉。
看著紅藥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白詩言才嗔怪地瞪了墨泯一眼,耳根還泛著紅:“都怪你,讓紅藥看笑話了。下次在別人麵前,別這樣……”
墨泯卻不在意,伸手將她攬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放得極柔,帶著點笑意:“我護著自己的人,有什麽好笑話的?明日進守靈窟凶險,青長老一直對我們有意見,說不定還在裏麵安排了弟子埋伏,我多護著你點,心裏才踏實。”她頓了頓,指尖輕輕劃過白詩言後背的衣料,帶著點狡黠補充,“再說了,你昨夜說夢話,喊了我好幾次名字,還攥著我的衣袖不放,是不是也怕跟我走散?我都聽見了,你可賴不掉。”
白詩言埋在她懷裏,耳尖燙得能滴出血來,卻還是輕輕“嗯”了一聲,她確實怕,怕在黑漆漆的守靈窟裏跟墨泯走散,怕再也找不到她。墨泯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收緊手臂將她抱得更緊,聲音裏滿是鄭重:“乖,不會走散的。我會一直牽著你,等找到守靈玉、拿到秘閣傳承,就帶你回相國府,到時候,我們再在別院種滿荼蘼,春天開花的時候,滿院子都是香味,再也不碰這些凶險的事。”
一旁的聽風獸見兩人抱在一起,也慢悠悠地湊過來,巨大的腦袋輕輕蹭了蹭白詩言的後背,像在附和墨泯的話,又像是在求抱抱。晨光透過窗紗,將三人一獸的影子映在青磚地上,暖融融的一片。白詩言攥著懷中的荼蘼香囊,指尖隔著細絹蹭過手背上的“花弑”印記,那細微的暖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原本對守靈窟的忐忑,竟在這片刻的溫柔裏漸漸消散,隻要有墨泯和聽風獸在身邊,再黑漆漆的窟道、再凶狠的凶藤,好像也沒那麽難麵對了。
“對了,”白詩言忽然從墨泯懷裏抬頭,眼底帶著點疑惑,“昨日玄衣尊長說,守靈窟深處有‘守靈玉’,可他沒說守靈玉具體長什麽樣,萬一我們找錯了怎麽辦?”
墨泯抬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指尖帶著暖意:“我昨夜畫路線圖時,翻了藥廬裏藏的《斷雲崖古記》,上麵說守靈玉是淡紫色的,遇陰陽靈力會發光,還會散出類似荼蘼的香味,就像你手背上的印記,隻要我們靠近,印記說不定會有反應。”她頓了頓,又摸了摸聽風獸的耳朵,“而且聽風獸能辨邪氣,守靈玉是鎮窟之寶,邪氣不敢靠近,它肯定能幫我們找到。”
聽風獸像是聽懂了,晃了晃毛茸茸的腦袋,尾巴輕輕掃過墨泯的手腕,像是在說“包在我身上”。白詩言看著一人一獸的互動,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聽風獸的頭頂:“那以後就靠你啦,要是找到守靈玉,我給你帶藥廬新烤的鬆子糕。”
聽風獸眼睛一亮,連忙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喉嚨裏發出“呼嚕”聲,它上次偷吃過一次鬆子糕,至今還記著那甜香。墨泯看著這一幕,眼底滿是笑意,伸手將白詩言鬢邊的發絲別到耳後:“別光顧著跟它許諾,你自己昨日也沒好好吃飯,我去廚房給你端點熱粥,順便把溫著的凝神湯拿來,你乖乖在這兒等著,別亂跑。”
白詩言點頭應下,看著墨泯的身影出了偏殿,才重新坐回竹椅上。聽風獸蜷回她腳邊,腦袋擱在她的膝蓋上,琥珀色的眼珠漸漸眯起,像是要睡了。她輕輕摸著聽風獸的毛發,目光落在桌上的守靈窟剖麵圖上,指尖順著朱砂標紅的路線慢慢劃過,從入口到凶藤區,再到蝕骨蟲巢穴,最後到秘閣入口,每一段都標著“凶險”,可想到墨泯方才的話,她又深吸一口氣,將圖紙疊好收進袖中。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不似墨泯的沉穩,倒像是有人踮著腳走路。白詩言心裏一緊,剛要叫醒聽風獸,就見一道黑影從窗欞外閃過,速度極快,隻留下一縷淡淡的藥味,那味道很熟悉,是青楓院弟子常用的“靜心散”。
“誰?”白詩言起身追到窗邊,推開窗一看,走廊上空無一人,隻有風吹動廊下的燈籠,晃出細碎的光影。她低頭看向門檻邊,發現地上落了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麵還沾著點泥土,顯然是剛才那黑影留下的。
白詩言撿起紙條,展開一看,上麵用炭筆寫著幾行潦草的字:“守靈窟凶藤區埋了蝕骨粉,青長老要對你們動手,進窟後別走西側通道,切記!”字跡歪歪扭扭,像是怕被人認出來,連筆畫都寫得格外用力。
她心裏一沉,青長老果然沒放棄阻攔她們,竟在凶藤區埋了蝕骨粉!蝕骨粉遇靈力會融化,一旦沾到皮膚,會順著毛孔鑽進體內,啃噬筋骨,上次丹院有弟子誤觸,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床。可寫紙條的人是誰?會是青楓院的弟子嗎?
“怎麽了?”墨泯端著粥碗和藥罐回來,見白詩言站在窗邊臉色發白,連忙放下東西走過去,“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白詩言把紙條遞給她,聲音帶著點緊張:“剛才有人在窗外留了這個,說青長老在凶藤區埋了蝕骨粉,還讓我們別走西側通道。”
墨泯接過紙條,仔細看了一遍,眉頭皺了起來:“青長老果然沒安分。不過寫紙條的人……會是誰?”她忽然想起昨日在聚靈殿,青楓院有個小弟子偷偷給她遞過眼色,當時她沒在意,現在想來,說不定就是那個弟子。
“不管是誰,我們都得小心。”白詩言攥緊了紙條,“西側通道不能走,那我們得改路線。”她走到桌前,重新展開守靈窟剖麵圖,指尖在圖紙上劃來劃去,“你看,從東側通道繞過去,雖然遠了點,但能避開凶藤區的核心地帶,說不定能躲過蝕骨粉。”
墨泯湊過去,看著圖紙上的路線,點了點頭:“就走東側。不過我們得把這事告訴紅藥,她對窟內的陷阱熟悉,說不定能幫我們想辦法防蝕骨粉。”她頓了頓,又摸出顆醒神丹遞給白詩言,“先把粥喝了,再把這顆丹吃了,等會兒我們去藥廬找紅藥,順便再備點解毒劑,以防萬一。”
白詩言接過丹藥,看著墨泯眼底的擔憂,心裏暖了暖,乖乖坐下喝起粥來。聽風獸也醒了,湊到桌前,眼巴巴地看著她碗裏的粥,墨泯無奈地笑了,從廚房帶來的食盒裏拿出塊鬆子糕,遞到它嘴邊:“給,別盯著她的粥了,這是給你的。”
聽風獸立刻叼過鬆子糕,大口吃了起來,尾巴搖得飛快。晨光透過窗紗漫進來,落在兩人一獸身上,明明是帶著凶險的清晨,卻因這片刻的安穩,多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溫柔。
與此同時,聚靈殿內的氣氛已凝重到極致。方才偏殿外紅藥倉促離去的腳步聲尚未完全消散,殿內的燭火便似被無形的壓力壓得微微低垂,連跳動都失了往日的鮮活。盤龍柱泛著冷潤的墨玉光澤,柱身雕刻的龍紋在燭火下栩栩如生,龍首銜著的鴿血紅寶石,映得殿內光影斑駁,連空氣中的檀香都像是凝固了。
十二脈長老按位次分列兩側,丹院李長老捋著花白的胡須,指腹反複摩挲著胡須末梢,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既擔心守靈窟的凶險,又怕破了百年規矩;武院石長老手按腰間長劍,劍柄上的銅紋被攥得發燙,指節泛白,顯然在糾結要不要支持墨泯入窟;藥廬穀主則捧著個藥籃,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籃裏的“清霖草”,葉片邊緣已被掐出細小的裂痕,他心裏清楚,墨泯的陰陽體質是解開秘閣的關鍵,可“外姓”二字像塊石頭壓在他心頭。
玄衣尊長端坐於主位,半塊銀紋麵具遮住大半麵容,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淡紅的唇。他指尖輕叩桌麵,青銅香爐裏的檀香嫋嫋升起,煙絲卻在半空擰成一團,像被無形的壓力裹著,遲遲散不開,連殿外的風聲都似被隔絕在外,隻剩指尖敲桌的“篤篤”聲,在殿內反複回蕩,敲得每個人心裏都發緊。
“諸位,”玄衣尊長率先開口,聲音透過麵具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打破了殿內的沉默,“今日召你們前來,是為敲定後日守靈窟的外圍陣局。白詩言、紅藥與墨公子入窟後,需確保外部無擾,絕不能讓任何人趁機作亂,尤其是青楓院的人,需多派人盯著。”
“尊長!”話音剛落,青長老便猛地起身,拂塵上的銀絲掃過案幾,發出“簌簌”的細碎聲響,案上的茶盞都被震得晃了晃,茶水濺出幾滴,“您怎能還提讓墨公子入守靈窟?斷雲崖的規矩,您忘了嗎?”他指著殿門旁懸掛的《斷雲崖門規》卷軸,語氣激動得發顫,連聲音都變了調,“門規第七條明寫著‘外姓者不得入禁地’,守靈窟乃斷雲崖第一禁地,藏著百年秘辛,豈能讓一個外來者隨意踏入?先前已破例讓她上淬靈階,本就是壞了規矩,後來又讓她進聚靈殿,眾長老雖有不滿,也念著她曾牽製黑氣忍了,如今還要讓她闖守靈窟,斷雲崖的規矩,難道是為一個外人一破再破的嗎?”
“青長老說得對!”西長老跟著起身,手裏的算盤珠子“劈啪”作響,像是在細數墨泯“破例”的次數,聲音裏滿是不滿,“墨公子來曆不明,體內紫芒更是邪異難測,昨日在幻陣外險些震塌盤龍柱,若進了守靈窟失控,不僅會毀了秘閣,怕是連整個斷雲崖的靈力根基都要被她攪亂!前幾任尊長都嚴守規矩,從未讓外姓人碰禁地,您今日這般縱容,日後如何向斷雲崖的列祖列宗交代?”
“西長老此言差矣!”郝長老撚著佛珠的手頓住,檀木珠子卡在指縫裏,發出“哢嗒”一聲輕響,眼神裏滿是反駁,“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昨日若非墨公子的紫芒牽製柱靈黑氣,白姑娘與紅藥早已被黑氣吞噬魂魄,連聚靈殿今日都未必能安穩議事!‘花弑’印記顯形本就是百年難遇的異象,墨公子能引動雙玉合璧,說不定正是初代花尊留下的‘鑰匙’,豈能因‘外姓’二字將其拒之門外?您這般死守規矩,莫不是忘了斷雲崖‘以蒼生為重’的祖訓,隻盯著‘外姓’兩個字鑽牛角尖?”
“我偏心?”郝長老也動了氣,佛珠在掌心轉得飛快,“青長老,您摸著良心說,您反對墨公子入窟,到底是為規矩,還是為二十年前青楓院沒能拿到秘閣傳承的舊事?您怕墨公子幫白姑娘拿到傳承,斷了青楓院的念想,才故意拿‘規矩’當借口!”
“你!”青長老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郝長老卻說不出話,拂塵上的銀絲都在微微顫動,臉色漲得通紅,郝長老戳中了他的心事,二十年前,他的師兄本是花尊候選人,卻因沒能通過守靈窟試煉,鬱鬱而終,他一直記著這筆“賬”。
“都住口!”柳長老跟著起身,從案上拿起本線裝古籍,“啪”地拍在桌上,泛黃的紙頁被震得翻飛,露出裏麵用朱砂寫的批注,“吵來吵去有什麽用?看看《斷雲崖秘錄》!上麵明明白白寫著,守靈窟的星紋石需‘陰陽之力’激活,墨公子體內既有寒毒冰龍,又有焚心火焰,恰好是陰陽合脈之體,這等體質,百年難遇!前幾任花尊哪一個不是天賦異稟?三百年前的靈溪花尊能壓凶藤,一百年前的素月花尊能練滿‘花弑’印記,可她們都是孤身入窟,缺了陰陽之力,最終都隻能在秘閣外止步!如今墨公子來了,恰好補了這空缺,若因‘規矩’錯失百年機緣,日後我們才真的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柳長老,您怎能也幫著外人說話?”東長老皺著眉,手裏的折扇“唰”地展開,扇麵上的“守正”二字格外顯眼,像是在強調自己的立場,“就算墨公子是陰陽合脈,也不能破了‘外姓不得入禁地’的規矩!斷雲崖百年基業,靠的就是規矩支撐,今日破一條,明日破一條,日後誰還會遵規矩?難道要讓斷雲崖變成任由外人來去的地方嗎?”
“東長老,您這是本末倒置!”柳長老指著古籍上的文字,聲音擲地有聲,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斷雲崖秘錄》是初代花尊所著,比現在的門規早了百年!初代花尊留下‘緣者得之’的話,就是為了讓斷雲崖能在危急時刻找到轉機,而非死守規矩!如今噬靈瘴日益濃烈,秘閣若再不開啟,斷雲崖的靈力遲早會被瘴氣耗盡,到時候別說規矩,連斷雲崖都沒了,您守著空規矩有什麽用?”
殿內頓時吵作一團,青長老、西長老、東長老圍著“規矩”與“外姓”據理力爭,聲音越來越大,連案上的茶盞都被震得嗡嗡響;郝長老、柳長老則拿著“機緣”與“秘錄”反駁,李長老偶爾插句話,卻也說不出個定論;石長老皺著眉,手按劍柄,顯然也在糾結,一邊是百年規矩,一邊是百年機緣,兩邊都有道理,讓人難以抉擇。
就在這時,聚靈殿那扇沉重的楠木殿門,竟毫無征兆地自行推開!一陣裹挾著鬆針氣息的清風卷了進來,吹得殿內燭火猛地晃了晃,火星濺起幾點,連爭吵聲都被壓下去幾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晨光裏,一位身著月白道袍的老者緩步走來,銀白長發用根普通的木簪鬆鬆束著,發梢還沾著片新鮮的鬆針,手裏拎著個竹編小籃,籃裏裝著幾顆剛摘的鬆子,殼上還帶著露水,正是久居後山鬆鶴居、極少過問俗事的鬆一仙尊。
他走到殿門內,隨手將沾著露水的竹籃放在門邊石台上,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動作慢悠悠的,卻自帶一股威嚴,才笑著開口:“方才在後山拾鬆子,遠遠聽見殿裏吵得厲害,還以為是哪家弟子又闖了禍,走近了才知是在為墨公子入窟的事爭執,玄衣,你也不派人知會我一聲,這等百年難遇的事,我怎好錯過?”
玄衣尊長見狀,竟難得起身頷首,語氣比平日溫和幾分,鬆一仙尊是斷雲崖輩分最高的長輩,連他都要敬三分:“仙尊常年清修,本不想叨擾,沒想到還是被您聽了去。”
鬆一仙尊擺了擺手,走到殿中蒲團上坐下,動作隨意,卻讓殿內的氣氛緩和了不少。他目光掃過爭吵的長老們,最後落在青長老身上,眼神裏帶著點笑意,卻又不容置疑:“青長老,你說斷雲崖的規矩不能破,可你忘了,初代花尊立規矩時,曾在末尾加了一句‘遇百年機緣,可酌情變通’?當年靈溪花尊為救山下百姓,也曾破例動用禁地草藥,前幾任尊長都沒說她壞規矩,為何今日墨公子為解秘閣之局,就成了‘一破再破’?”
他頓了頓,從袖中摸出一卷泛黃的卷軸,緩緩展開,卷軸邊緣都快磨破了,顯然是常年翻閱,上麵畫著初代花尊的畫像,畫像旁還題著幾行小字,墨跡雖淡,卻依舊清晰:“再說說‘外姓’,初代花尊本就是外姓入崖,當年她帶著秘閣傳承來斷雲崖,列祖列宗不僅沒拒她,還尊她為花尊。如今墨公子能引動雙玉合璧,說不定正是初代花尊的傳人,你們憑什麽用‘外姓’二字將她拒之門外?”
青長老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攥著拂塵的手青筋暴起,指節泛白,連嘴唇都在發抖,鬆一仙尊輩分極高,說的又是初代花尊的舊事,他根本無從反駁,隻能垂著頭,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不敢再說話。西長老和東長老也沒了聲音,手裏的算盤和折扇都僵在半空,眼神躲閃,顯然也被鬆一仙尊的話堵得啞口無言。
玄衣尊長見狀,沉聲道:“諸位,仙尊說得對,規矩是為護斷雲崖,而非束縛斷雲崖。墨公子入窟之事,我意已決,後日她與白姑娘、紅藥一同入窟,任何人不得再以‘規矩’或‘外姓’為由阻攔,否則,按門規嚴懲。”
眾長老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齊聲應下:“遵尊長令。”聲音雖齊,卻帶著幾分不情願,尤其是青長老,垂著頭,眼底閃過一絲陰鷙,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著,指腹都掐進了掌心。
隨後,玄衣尊長開始部署陣局,語氣嚴肅:“白長老,你負責布‘鎮邪陣’,陣眼設在守靈窟入口三十步外,用十二塊星紋石碎塊嵌陣腳,每塊注入三成靈力,明日辰時前必須完工,鎮邪陣能擋住外部瘴氣,還能防止有人在入口動手腳;郝長老,你帶二十名武院弟子守東側,青楓院的人靠近不必攔,隻需傳訊即可,別激化矛盾;石長老,你帶弟子守西側,若見窟內傳出紫芒,立刻率人加固陣局,那是她們遇險的信號,需隨時準備支援。”
眾人一一應下,白長老捧著星紋石碎塊起身,指尖劃過冰涼的石麵,沉聲應道:“定不辱命,明日辰時前必讓鎮邪陣成型。”郝長老也收起佛珠,頷首道:“東側守衛交給我,青楓院弟子若有異動,我會第一時間傳訊。”石長老則按了按劍柄,聲音鏗鏘:“西側戒備,隻要紫芒亮起,弟子們即刻支援。”
殿內的緊張氣氛終於散去幾分,唯有青長老仍站在角落,目光死死盯著案上的守靈窟地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藏在凶藤區的蝕骨粉,本想借“西側通道必經之路”讓墨泯三人中招,可玄衣尊長偏讓石長老守西側,還特意提了“紫芒信號”,這分明是斷了他借手外人的心思。但他並未放棄,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就算外部有守衛,窟內的凶險,也未必能讓她們活著走到秘閣。
鬆一仙尊瞧出他的異樣,卻沒點破,隻是拎起門邊的竹籃,笑著對玄衣尊長道:“既然事已敲定,我也該回後山了,這些鬆子剛摘的,你留著嚐嚐。等她們從守靈窟出來,記得派人去鬆鶴居說一聲,我還等著聽秘閣的故事呢。”說罷,便提著竹籃緩步出了殿門,鬆針的氣息隨著清風漸漸消散,隻留下滿殿的鬆香。
玄衣尊長望著他的背影,指尖摩挲著案上的殘玉,忽然開口:“青長老,你留下。”
青長老身子一僵,緩緩轉過身,強裝鎮定:“尊長還有何吩咐?”
殿內其他長老見狀,識趣地陸續退去,很快便隻剩玄衣尊長與青長老兩人。燭火跳動,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盤龍柱上的龍紋在光影裏若隱若現,添了幾分壓迫感。
玄衣尊長指尖輕叩桌麵,聲音透過麵具傳來,帶著幾分冷意:“你在凶藤區埋了蝕骨粉,對吧?”
青長老臉色驟變,膝蓋一軟,竟直直跪了下去,聲音發顫:“尊長……我、我隻是怕她們誤觸凶藤,想借蝕骨粉逼退凶藤,沒有要害她們的意思!”
“沒有要害她們?”玄衣尊長拿起案上的《斷雲崖門規》,輕輕擲在他麵前,書頁散開,正好停在“禁地內不得私設陷阱”那一頁,“蝕骨粉遇靈力即融,沾膚蝕骨,你卻說‘逼退凶藤’?青長老,你跟隨我多年,該知道斷雲崖的規矩,容得下爭議,卻容不下暗害。”
青長老額頭抵著地麵,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衣料:“尊長饒命!我隻是……隻是記掛著青楓院的傳承,一時糊塗才犯了錯,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玄衣尊長沉默片刻,聲音緩和了幾分:“念在你為斷雲崖效力多年,這次我不追究。但你需立刻去凶藤區,把蝕骨粉全部清理幹淨,若留半點痕跡,按門規處置。”
青長老如蒙大赦,連忙磕頭:“謝尊長!我這就去清理,絕不讓半分蝕骨粉留在窟內!”說罷,便連滾帶爬地出了聚靈殿,連拂塵掉在地上都忘了撿。
玄衣尊長看著他的背影,指尖捏緊了半塊殘玉,眼底閃過一絲疲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青銅香爐裏的檀香終於散開,繞著盤龍柱緩緩上升,與殿外的晨光交織在一起,守靈窟的凶險遠不止凶藤與蝕骨蟲,人心的算計,才是最難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