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鬆鶴居夜話傳藥訊,西跨院燈暖訴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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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一仙尊剛踏進鬆鶴居的院門,鞋尖便撞上了門檻邊半枯的“霧針草”。那草莖早已失了青綠,唯有根部還沾著點晨露,靛藍布靴一踢,濕痕便順著靴麵暈開,像極了他去年在靈脈山采到的“雲紋菌”紋路。他抬手摘下竹笠,簷角垂落的水珠正巧滴在指節,涼得他指尖微蜷,竹笠邊緣纏著顆“鬼針果”,刺尖還勾著片枯鬆針,他隨手往牆角草堆一丟,果實在幹草上滾了兩滾,撞出細微的聲響,倒與簷角水珠砸在青石板上的“嗒嗒”聲湊成了趣。
竹笠往門邊鬆枝一掛,鬆針晃了晃,又落下幾滴水珠。堂屋的竹椅還留著白日曬過的暖意,他剛坐下,指腹便觸到椅麵細密的竹紋,這是他十年前親手編的,如今倒越坐越趁手。端起桌案上溫好的茶盞,茶湯泛著淺綠,是用“雨前鬆針”泡的,入口帶著點清苦,後味卻回甘綿長。他剛抿了一口,院門外就傳來陣輕快的腳步聲,伴著個洪亮的嗓音撞進來:“老鬆翁!瞧瞧我給你帶啥好東西來了!”
隻見個穿灰布短打的老頭拎著兩個鼓鼓囊囊的布包闖進來,布包邊角磨得發白,顯然是用了有些年頭。前頭那個布包係得嚴實,繩結繞了三圈,後頭那個卻鬆著口,半株帶根須的“雪絡草”露在外麵,葉片上的晨露晃得人眼暈,那雪絡草的根須泛著銀白,是至少生長了五十年的老株,尋常藥圃裏根本見不著。這雪絡草正是昨日老頭在寒淵口采藥時尋到的,當時寒淵口刮著蝕骨風,他裹著三層暖絨布才勉強站穩,為了挖這株老草,指尖都被凍得發紫。
老頭把嚴實的布包往桌案上一放,“咚”的一聲悶響,震得茶盞都晃了晃,顯然裏頭裝的東西分量不輕。又把鬆垮的布包往旁邊竹凳上一擱,才一屁股坐在另一張竹椅上,搓著手笑:“前幾日去寒淵口采藥,特意給你接了瓶‘霜魄露’!你是不知道,那寒淵口的‘蝕骨風’多厲害,我淩晨就蹲在崖邊,裹著三層‘暖絨布’都凍得牙打顫,就接了這麽一小瓶,這玩意兒能解百種陰毒,比你那‘雲尖雪’金貴多了!”
說著,他從嚴實的布包裏摸出個淡青瓷瓶。那瓷瓶巴掌大小,瓶身刻著細碎的冰裂紋,瓶口還沾著點寒淵口特有的白沙,那沙子是常年受蝕骨風刮擦形成的,入手冰涼,尋常布帛一碰就會被割破。他把瓷瓶遞到鬆一仙尊麵前,指腹蹭過瓶身的冰裂紋:“你聞聞這清冽勁兒,可不是尋常草藥能比的!我還順帶采了些‘紫河絨’幹片,就裝在那鬆布包裏,磨成粉混藥膏能治跌打損傷,你打理藥圃難免磕著碰著,正好用得上。”
鬆一仙尊接過瓷瓶,指尖剛觸到瓶身,就覺一股涼意順著指縫鑽進來,這是霜魄露特有的寒氣,若不是用冰裂紋瓷瓶裝著,尋常瓷瓶早被凍裂了。他拔開塞子,清冽的藥香混著雪氣瞬間漫開來,連堂屋的溫度都似降了幾分。指尖摩挲著瓶沿的冰裂紋,他忽然想起昨日在聚靈殿,墨泯體內爆發的紫芒也帶著類似的陰陽寒氣,眼底閃過絲深意:“你倒是有心。不過你這性子,向來是‘無利不起早’,說吧,這次又要討什麽珍貴藥材?”
老頭被戳穿心思,也不尷尬,嘿嘿笑了兩聲,伸手抓過桌案上的鬆子糕,那是鬆一仙尊昨日用“蜜漬鬆子”做的,糕點泛著淺黃,還裹著層薄糖霜。他咬了一大口,含糊道:“也沒啥大事,就是我最近煉‘幽溟還魂露’,差一味‘活心蕊’。我跑遍了各地的藥穀,連‘迷霧林’都去了,愣是沒找著。你這鬆鶴居背靠‘靈脈山’,草藥最全,想著跟你勻一株。等我煉好藥,再給你送兩株‘千年鎖陽芝’,保準比你那‘還魂草’管用!”
鬆子糕的碎屑沾在他嘴角,他也不在意,又咬了一口:“對了,昨日我在‘斷雲崖’附近采藥,見他們辦‘花尊選拔’,鬧得沸沸揚揚的,連許久不出山的‘青楓院’長老都露了麵。這屆倒有意思,聽說有能扛過‘噬魂幻陣’的,你是知道的,前幾屆那些弟子,連‘識蕊關’都過不了,有的剛接觸那些藥材,就嚇得哭著喊著要出來,哪像這屆,居然有能撐到幻陣結束的!”他說這話時,眼睛亮得像見了稀世珍寶,顯然對那兩位闖過幻陣的弟子格外好奇。
鬆一仙尊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想起昨日玄衣尊長派人送來的消息,白詩言與紅藥不僅闖過噬魂幻陣,還引動了百年難遇的“花弑”印記,而墨泯體內的紫芒更是與初代花尊記載的“孽鏡紫琅玕”隱隱相合。他沒接話,隻淡淡道:“斷雲崖的事,素來複雜。青楓院長老向來避世,這次突然出麵,未必是為了選拔這麽簡單,熱鬧背後說不定藏著別的心思。”他刻意加重“別的心思”幾字,暗示老頭留意青長老的動作,畢竟昨日青長老在凶藤區埋蝕骨粉的事,玄衣尊長雖已勒令他清理,卻難保他不會再生事端。
老頭撇撇嘴,嚼著鬆子糕的動作沒停:“管他複雜不複雜,都是些凡夫俗子爭來鬥去,哪有尋藥煉藥有意思?我昨日在斷雲崖下采‘石生花’,還見著兩個弟子為了搶一株‘凝露草’吵起來,差點動手,那凝露草雖能凝氣,卻不是什麽稀罕物,至於嗎?”他說著,又抓起一塊鬆子糕,顯然對斷雲崖弟子的爭執不屑一顧。
鬆一仙尊還沒接話,老頭又拍著腿,語氣裏滿是得意:“對了,跟你說個事,我前陣子收了個徒弟!你猜怎麽樣?這徒弟可比那些爭名奪利的好玩多了!”他賣著關子,手指在桌案上敲得“噠噠”響,眼神亮得像見了“千年雪蓮”,連嘴角的鬆子糕碎屑都忘了擦。
鬆一仙尊剛喝進嘴裏的茶差點噴出來,猛地放下茶盞,眼底滿是驚訝:“你……收徒弟了?當年在兆山霧穀,是誰拍著胸脯說‘徒弟都是麻煩精,要管吃管住,還得教這教那的,不如草藥貼心’,還說‘這輩子絕不收徒,免得給自己添堵’的?你可別告訴我,是為了有人幫你曬藥、洗藥罐才鬆的口。”他記得老頭當年為了拒絕收徒,還故意在藥廬裏堆滿草藥,讓來拜師的弟子望而卻步。
老頭被揭了老底,也不惱,反而笑得更得意,伸手拍了拍旁邊的鬆布包,雪絡草的葉片被他拍得晃了晃,晨露滴在竹凳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此一時彼一時嘛!我這徒弟可不是普通貨色,上次我在藥廬煉‘蝕骨散’,不小心被藥粉濺到手上,那藥粉沾膚就蝕肉,我剛要去找‘清毒膏’,他二話不說就遞來了一罐,還是用‘冰蓮蕊’煉的!你知道的,冰蓮蕊十年才開一次花,煉出的清毒膏比尋常藥見效快三倍,我塗了不到半炷香,手上的灼痛感就消了。”
他往前湊了湊,聲音壓得更低,像說什麽天大的秘密,連身子都往前傾了傾:“不過……我這徒弟中了種‘詭異的寒毒’,發作時渾身經脈像被冰針紮,連血液都要凍住。上次我撞見他毒發,他臉色白得像張紙,指尖都結著薄霜,卻硬撐著不肯哼一聲,我遞給他‘暖身丹’,他還說讓我留著用,他忍忍就好,看得我都心疼。”他說這話時,語氣裏滿是心疼,顯然對這個徒弟格外上心。
鬆一仙尊握著茶盞的手又頓了頓,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這“詭異的寒毒”的症狀,他好似曾在《百草秘錄》中見過類似的記載,是種罕見的陰毒,發作時寒氣攻心,若沒有強效解藥,撐不過三年就會經脈盡斷。而能解這毒的,唯有“孽鏡紫琅玕”,可那紫琅玕早在百年前就離奇失蹤,如今竟與墨泯體內的紫芒關聯起來。他眼底閃過絲凝重:“‘詭異的寒毒’?你徒弟能撐到現在,已是不易。尋常草藥根本壓製不住這毒,你平日裏給他用的是什麽藥?”
“還能是什麽?”老頭歎了口氣,從懷裏摸出個小瓷瓶,倒出一粒泛著淺藍光澤的藥丸,“就是用‘寒水芝’和‘凝霜草’煉的‘定寒丸’,隻能暫時壓製,治標不治本。我試過用‘赤焰果’煉藥,結果剛喂下去,他就渾身抽搐,皮膚泛紅斑,差點燒穿心脈,後來才知道,這寒毒遇熱更凶,隻能用寒性藥材壓製。”他說著,將藥丸放回瓷瓶,眼神裏滿是無奈,顯然對徒弟的病情束手無策。
他話鋒一轉,又想起斷雲崖的事:“對了,你剛說青楓院長老出麵不簡單,難道那花尊選拔還有別的貓膩?我昨日還聽人說,這屆有個外來的年輕人,不僅扛過了噬魂幻陣,還引動了‘花弑’印記,那印記不是隻有花尊傳人才能引動嗎?”他好奇地看著鬆一仙尊,顯然想從他口中得到更多消息。
鬆一仙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才緩緩道:“那年輕人確實是個奇才。青長老想給她穿小鞋,在選拔後故意刁難,說她‘來路不明,不配參與花尊爭奪’,結果被她當場懟得說不出話,那年輕人說‘花尊選拔比的是能力,不是出身,長老若覺得我不配,不如親自下場與我比試’,青長老臉色當場就綠了。”他想起玄衣尊長描述的場景,忍不住笑了起來,墨泯那份不卑不亢的性子,倒真像極了當年的初代花尊。
老頭嚼著鬆子糕的動作一頓,眼睛更亮了:“哦?還有這等事?我那徒弟也倔得很!上次我勸他別動用真氣,對他的寒毒不好,他偏不聽,攔都攔不住。不過他心細,知道我胃不好,上次從山下回來,特意讓人送了‘暖香糕’,那糕點用‘薑糖’和‘糯米’做的,入口暖融融的,比你這鬆子糕軟和多了。”他說著,又想起徒弟的好,嘴角忍不住上揚。
鬆一仙尊看著他一臉得意的模樣,忍不住打趣:“你現在倒是處處想著徒弟,以前是誰說‘徒弟不如草藥貼心’的?我看你啊,早晚要被這徒弟‘拐’走,連你的藥圃都忘了打理。”他記得老頭以前最寶貝他的藥圃,連旁人靠近都不行,如今卻總把徒弟掛在嘴邊,顯然是動了真心。
老頭梗著脖子反駁:“我那徒弟可是百裏挑一的好!上次我丟了個‘煉藥鼎’,那鼎是我年輕時從‘隕星坑’挖來的,能耐高溫,結果我忘在了‘迷霧林’,他知道後,連夜就進了林子裏,找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才把鼎扛回來,身上還被樹枝劃了好幾道口子,卻隻說‘師父的東西不能丟’。”他說著,伸手摸了摸胳膊上的舊傷,那是當年為了保護煉藥鼎,被妖獸抓傷的,如今想起來,倒與徒弟的執著有些相似。
鬆一仙尊端著茶盞的手輕輕晃了晃,茶湯泛起漣漪。他忽然想起《百草秘錄》中的記載,那“詭異的寒毒”若要根治,需用“孽鏡紫琅玕”,而那紫琅玕恰好與“花弑”印記有關聯。他看著老頭,又想起斷雲崖的墨泯,心裏忽然有個猜測:老頭的徒弟,會不會就是墨泯?畢竟兩人都中了寒毒,性子又同樣執著,還都與罕見草藥有關聯。但他沒說出口,隻淡淡道:“你這徒弟,倒確實是個好孩子。隻是他的寒毒,你也得多上心,尋常寒性藥材隻能治標,若想根治,還得找更稀有的藥材。”
“誰說不是呢!”老頭歎了口氣,把手裏的藥丸放回瓷瓶,“我也想找根治的藥材,可‘孽鏡紫琅玕’隻在傳說中出現過,我跑遍了各大藥穀,連點線索都沒有。”他說著,眼底滿是心疼,顯然對徒弟的病情格外焦慮。
鬆一仙尊看著他發愁的模樣,忽然道:“你煉‘幽溟還魂露’缺活心蕊,怎麽不找你徒弟要?他連冰蓮蕊煉的清毒膏都能隨手送你,一株活心蕊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他故意這麽說,想試探老頭徒弟的身份,若真是墨泯,定會有辦法弄到活心蕊。
老頭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往椅背上一靠,語氣帶著點無奈:“別提那小子了!他跟他小娘子出去了,我總不能追去吧?萬一他跟我置氣,說我‘不懂情趣,打擾他們約會’,回頭連‘龍涎香’都不給我送了!”他說著,又想起徒弟小娘子的模樣,那姑娘溫柔善良,上次還幫他整理過藥圃,倒真是個好姑娘。
鬆一仙尊忍不住笑出聲,茶盞都晃了晃,茶湯差點灑出來:“你也有怕徒弟的時候?當年在兆山霧穀,你連‘玄鐵派’的掌門都敢懟,如今倒怕起一個小徒弟了。”他看著老頭無奈的模樣,心裏的猜測更甚,能讓老頭這般“忌憚”的徒弟,除了墨泯,還能有誰?
“此一時彼一時!”老頭梗著脖子反駁,又得意起來,“我這徒弟大方得很!上次我跟他提了句‘百年冰蓮’難尋,沒過三日,他就送了三株活株來,還用‘溫玉盒’裝著,那溫玉盒能保持恒溫,連花瓣都沒凍著。這麽好的徒弟,我不得讓著點?”他說著,又想起徒弟送冰蓮時的場景,心裏滿是驕傲。
鬆一仙尊擺了擺手,指了指後院:“活心蕊我這有幾株,不過剛采下來,得用‘靈泉露’浸兩日,不然藥性會散。你要是不急,就住幾日,我順便給你寫個‘清瘴散’的方子,比你自己瞎琢磨的方子管用。”他說著,起身往後院走去,活心蕊就種在後院的靈泉邊,需用靈泉露浸泡才能保持藥性。
“那可太好了!”老頭猛地站起身,差點碰倒桌案上的瓷瓶,他慌忙扶住,又嘿嘿笑了兩聲,“快寫快寫!我這就去取紙筆,免得回頭忘了,你也知道,我這記性,過了今日說不定就記不清方子了。”他說著,快步跑去取紙筆,竹櫃被他拉得“吱呀”響,顯然對這方子格外期待。
鬆一仙尊無奈地指了指牆角的竹櫃:“紙筆在最上麵一層,你自己拿。對了,‘清瘴散’要用文火慢熬,別跟上次似的,把‘雪絡草’熬糊了還賴灶火太旺,我可不想再幫你收拾藥廬的爛攤子。”他記得上次老頭煉藥時,把雪絡草熬糊了,整個藥廬都彌漫著焦味,還是他幫忙清理的。
老頭嘿嘿笑著跑去拿紙筆,回來時,手裏捏著幾張泛黃的紙和一支狼毫筆,還不忘抓了塊鬆子糕塞進嘴裏:“這次肯定不會!我盯著藥爐絕不讓它糊,上次是意外,那灶火突然竄起來,我沒反應過來嘛!”他一邊嚼著鬆子糕,一邊把紙筆遞到鬆一仙尊麵前,眼神裏滿是期待。
鬆一仙尊接過紙筆,鋪在桌案上,又取了塊鎮紙壓在紙角。狼毫筆蘸了墨,他一邊寫方子,一邊仔細叮囑:“冰蓮蕊要曬足五日去潮氣,不然煉藥時會出水,影響藥性;醒神草用靈泉露泡半個時辰,泡軟了再搗成泥,這樣藥效才能充分發揮;煉好後分瓶裝,別跟你的‘定寒丸’混在一起,免得藥性相衝,你上次就是把‘清毒膏’和‘蝕骨散’放一起,差點把藥廬炸了。”他一邊寫,一邊回想著老頭過往煉藥時的糗事,忍不住搖了搖頭。
“記著呢!記著呢!”老頭湊在一旁,眼睛死死盯著方子,生怕漏了一個字,連嘴裏的鬆子糕都忘了嚼,“對了,我還想給徒弟煉‘固元膏’,用‘鎖陽芝’和‘靈泉露’熬的,能補氣血,對他的寒毒也有好處。等幽溟還魂露煉好,咱們一起琢磨琢磨?”他說著,又想起徒弟蒼白的臉色,心裏滿是急切,固元膏能補氣血,說不定能緩解徒弟寒毒發作時的痛苦。
鬆一仙尊點頭應下,寫完方子,對著燭火吹幹墨跡,才遞給他:“你先煉清瘴散,固元膏的事等活心蕊浸好再說。那固元膏的煉藥手法有點特殊,需要‘三火三涼’,先用武火煮沸,再轉文火慢熬,熬半個時辰後停火晾一炷香,如此反複三次,才能讓鎖陽芝的藥性充分融入膏體。你要是感興趣,我把手法詳細寫下來,免得你又煉砸了。”他說著,又取過一張紙,開始書寫固元膏的煉藥手法,字跡工整,每一個步驟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老頭連忙把方子折好,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裏,又從鬆布包裏抓了兩包“紫河絨”幹片塞進袖中,那幹片是他特意挑選的,絨毛細膩,藥效最好,本想留著給徒弟治傷,此刻卻想送給鬆一仙尊:“好!等我徒弟回來,讓他多送你兩株鎖陽芝,保準不讓你吃虧!這紫河絨你也拿著,磨成粉混藥膏,治跌打損傷特別管用,你打理藥圃時難免磕著碰著。”
兩人又閑聊了許久。老頭絮絮叨叨地說著徒弟的趣事:上次徒弟去買東西,特意給藥廬的小藥童帶了糖葫蘆;為了幫他尋找罕見草藥,徒弟在迷霧林裏迷路了,卻憑著對草藥的敏感找到了出路;還有一次,徒弟寒毒發作,卻硬撐著幫他整理藥圃,直到暈過去才被發現。鬆一仙尊靜靜聽著,偶爾點頭回應,心裏的猜測越來越清晰,老頭的徒弟,定然就是墨泯。
鬆一仙尊也提起斷雲崖的事:墨泯為了護著白詩言,硬接了青長老座下弟子一掌,那弟子用的是“裂骨掌”,尋常修士挨一掌就得臥床半月,可墨泯隻休息了一炷香就繼續參與選拔;在聚靈殿,墨泯體內的紫芒爆發,不僅牽製了柱靈的黑氣,還救了白詩言和紅藥;還有那對合二為一的玉佩,與初代花尊記載的“雙佩合璧”一模一樣。老頭聽得入了迷,時不時追問細節,顯然對這個“外來年輕人”格外感興趣。
直到日頭西斜,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將鬆鶴居的竹枝都染成了暖黃色,老頭才拎著布包、揣著方子和剩下的鬆子糕,哼著小曲離開。他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叮囑:“活心蕊浸好記得叫我!我就在附近的‘望鬆亭’住,別讓我錯過了!還有,固元膏的手法你可別忘寫,我還等著給徒弟煉呢!”
鬆一仙尊揮揮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盡頭,才轉身走進內室。內室書架最上層藏著個暗格,他踮腳取下暗格中的泛黃古籍,正是那本記載著“孽鏡紫琅玕”的《百草秘錄》。封皮上“百草秘錄”四個字早已模糊,邊角還沾著些陳年藥漬,是他早年在藏經閣偶然得到的孤本。
他翻開畫著“孽鏡紫琅玕”的一頁,紙麵泛著陳舊的褐色,右上角用蠅頭小楷標注著“紫芒蘊陰陽,可解詭異寒毒,唯花弑印記能引其現世”。指尖拂過“花弑印記”四個字,他又想起老頭說徒弟中了“詭異寒毒”,還有墨泯引動的花弑印記,心裏的猜測終於有了定論:老頭的徒弟,就是墨泯。
他從抽屜裏取出個青瓷瓶,裏麵裝著“清瘴散”的半成品,輕輕晃了晃,藥液泛著淡淡的綠光,醒神草的清香透過瓶塞漫出來。“若真是同一個人,倒也算緣分。”他低聲自語,將瓷瓶放回抽屜,“希望你們都能平安闖過守靈窟的難關,別辜負了這一番心意。”他又想起玄衣尊長的囑托,要護著墨泯和白詩言,如今看來,連老天都在幫他們,老頭的藥,定能在守靈窟派上大用場。
與此同時,西跨院的偏殿裏,燭火跳動著,將屋內照得暖融融的。白詩言正坐在桌案前,小心翼翼地將紅藥送來的“避瘴丹”裝進瓷瓶,丹藥呈淡綠色,表麵泛著瑩潤的光澤,邊緣還留著煉丹爐的細微火痕,顯然是剛煉好沒多久。她湊近聞了聞,清霖草的清香混著點薄荷的涼意鑽進鼻腔,比上次紅藥煉的避瘴丹多了幾分清冽,顯然是加了新的藥材。
“紅藥的手藝又精進了。”白詩言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將瓷瓶蓋好,放在桌案的左側,那裏還放著墨泯畫的守靈窟路線圖,用墨筆圈出的安全點清晰可見。她伸手摸了摸路線圖上的石縫標記,想起昨日墨泯熬夜補畫路線的模樣,心裏暖融融的。
墨泯坐在一旁的軟榻上,手裏拿著把檀木梳,正給聽風獸梳理毛發。聽風獸趴在她腳邊,龐大的身軀縮成一團,像個毛茸茸的雪球,琥珀色的眼珠半眯著,一副享受的模樣。墨泯的指尖輕輕劃過它耳後的舊傷,那道被弑靈魂劃傷的痕跡,在金瘡藥的作用下已淡了許多,隻剩一道淺淺的白印,摸上去還有點粗糙。
“它這傷恢複得比我預想的快。”墨泯抬頭看向白詩言,眼底滿是溫柔,“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們也養一隻聽風獸,陪你在相國府的院子裏曬太陽。到時候,我們在荼蘼架下搭個秋千,聽風獸就趴在旁邊,看著你蕩秋千,好不好?”她一邊說,一邊用檀木梳輕輕撓了撓聽風獸的下巴,聽風獸舒服地哼唧了一聲,尾巴輕輕掃過她的裙擺。
白詩言將瓷瓶收好,走到軟榻邊坐下,伸手摸了摸聽風獸的腦袋。聽風獸蹭了蹭她的手心,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像個撒嬌的孩子。“好啊。”她笑著點頭,可笑容很快又淡了下去,想起那張匿名紙條,語氣沉了下來,“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青長老的蝕骨粉雖要清理,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方才我看了守靈窟的剖麵圖,東側通道雖然繞遠,卻要經過‘蝕骨蟲巢穴’的邊緣,那些蟲子嗅覺靈敏,隻要聞到活人的氣息就會撲上來,萬一被它們盯上,麻煩就大了。”
她說著,伸手拿起桌案上的星紋石,那是紅藥早上送來的,石麵泛著瑩潤的銀光,比上次在聚靈殿用的純度高了不少。她將星紋石遞到墨泯麵前:“你看,這星紋石的光雖能驅散蟲群,可蝕骨蟲巢穴邊緣的蟲子太多,萬一光不夠強,我們還是會有危險。”
墨泯放下檀木梳,伸手將她拉到身邊,指尖輕輕蹭過她的手背,白詩言的手很軟,指尖還帶著點練劍留下的薄繭。“我已經標了安全點。”她從袖中取出一張新畫的路線圖,攤在軟榻上,“這是我方才去廚房時,根據記憶補畫的,上麵用墨筆圈出的地方就是石縫,進窟後我們走得慢些,用星紋石的光驅散蟲群,再讓聽風獸在前邊探路,它的氣息能嚇退大部分蝕骨蟲,上次在迷霧林就是這樣。”
她指著路線圖上的一個紅點:“這裏有個較寬的石縫,能容我們三人一獸暫時躲避,若遇到大量蝕骨蟲,我們就躲進這裏。我還在石縫旁邊標了‘醒神草’的生長位置,醒神草的氣味能掩蓋我們的氣息,讓蝕骨蟲找不到我們。”她一邊說,一邊用指尖輕輕劃過路線圖,每個細節都考慮得妥妥當當。
白詩言低頭看著路線圖,墨泯的字跡工整有力,每個安全點旁邊都標注了距離和注意事項,連“此處石縫窄,需側身通過”“此處有滴水,路麵滑”這樣的細節都沒落下。她的指尖順著標注的石縫劃過,心裏踏實了不少,抬頭看向墨泯:“有你在,真好。每次我慌的時候,你都能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墨泯看著她眼底的依賴,心裏一暖,伸手將她攬進懷裏。白詩言的頭靠在她的肩上,發絲蹭過她的脖頸,帶著點淡淡的藥香,那是她平日裏用的護發油,加了些薄荷和薰衣草,聞著很安心。“小傻瓜,我們本來就該一起麵對。”墨泯的聲音放得很輕,“明日進窟前,我們再去藥廬找紅藥,把東側通道的事跟她說一聲,讓她也有個準備。她性子急,萬一沒注意,很容易出事。”
她頓了頓,又想起紅藥早上送來的驅蟲散,補充道:“紅藥的驅蟲散也得帶上,雖然星紋石的光管用,但驅蟲散能保險些。還有你手背上的‘花弑’印記,記得用細絹裹緊,別讓靈力散了,玄衣尊長說過,這印記是打開秘閣的關鍵,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兩人正說著,殿外忽然傳來聽風獸的低吠,不是警惕的吼聲,而是帶著點親昵的嗚咽。白詩言抬頭一看,隻見紅藥拎著個紫砂藥罐站在門口,布包上的破邪草葉子又少了一片,顯然是剛從藥廬趕來,路上還遇到了需要用破邪草的地方。她的額角沾著些汗,顯然煉藥耗費了不少體力。
“你們倒是悠閑。”紅藥走進來,將藥罐放在桌上,罐口飄出淡淡的藥香,是“解毒劑”特有的味道,“我在藥廬煉了一上午的解毒劑,胳膊都酸了,你們卻在這兒抱著聽風獸聊天,日子過得真舒坦。”她說著,眼神卻往桌上的避瘴丹掃了一眼,見瓷瓶蓋得嚴實,才悄悄鬆了口氣,那避瘴丹加了她新找到的“冰蓮蕊”,藥效比之前強三倍,就怕白詩言沒好好收著。
墨泯笑著從桌上端過一杯熱茶,遞到紅藥麵前:“辛苦你了,這杯茶解解乏。我們正想去找你,有件事要跟你說,不是故意躲懶。”她知道紅藥嘴上厲害,心裏卻很關心她們,特意給她端了杯剛泡好的雨前茶,紅藥喜歡喝濃茶,這茶正好合她的口味。
紅藥接過熱茶,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心裏的氣消了大半。她喝了一口,茶味醇厚,帶著點回甘,確實是她喜歡的味道。她挑眉道:“什麽事?該不會是怕了蝕骨蟲,想讓我走前麵擋著吧?我可告訴你,我煉的驅蟲散隻夠自己用,沒多餘的給你們。”她嘴上這麽說,手卻不自覺地摸向袖中的驅蟲散,那是她特意多煉的,本就打算給白詩言和墨泯。
白詩言從袖中取出那張匿名紙條,遞到紅藥麵前:“不是。有人給我們遞了紙條,說青長老在凶藤區埋了蝕骨粉,讓我們別走西側通道。我們商量著,改走東側通道,隻是東側要經過蝕骨蟲巢穴的邊緣,想跟你說一聲,讓你也有個準備。你要是有別的辦法,我們也可以再商量。”她說著,眼神裏滿是認真,紅藥對守靈窟的陷阱更熟悉,說不定能想到更好的辦法。
紅藥接過紙條,指尖捏著紙角,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怕被人認出來。她看完後臉色一沉,將紙條捏成一團,扔在地上:“青長老真是陰魂不散!上次在識蕊關就想害你們,用‘幻霧草’迷你們的眼,這次居然敢在守靈窟埋蝕骨粉,她就不怕被掌門發現,廢了她的長老位嗎?”她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麽,從布包裏摸出個小巧的瓷瓶,塞到白詩言手裏,“這是‘驅蟲散’,撒在身上能讓蝕骨蟲不敢靠近,我本來想留著應急的,你們拿著。東側通道的蟲群多,你們兩個人,聽風獸雖然能嚇退一部分,但萬一有漏網的,這驅蟲散能派上用場。”
瓷瓶入手冰涼,白詩言握著瓷瓶,心裏暖融融的。她知道紅藥向來珍惜自己煉的藥,尤其是這種能應急的驅蟲散,卻毫不猶豫地給了她們。“謝謝你,紅藥。”她認真地看著紅藥,“等守靈窟的事結束,我請你去山下的‘醉仙樓’吃糖醋魚,那家的魚做得可好吃了,外酥裏嫩,還澆了酸甜的醬汁,你肯定喜歡。”
紅藥別過臉,耳尖微微泛紅,伸手撓了撓臉頰:“別誤會,我隻是不想你們被蝕骨蟲纏上,耽誤進秘閣的時間。秘閣裏的‘靈草圖譜’我還沒看呢,可不能因為你們出意外就錯過了。”說罷,她彎腰撿起地上的路線圖,指尖順著東側通道的路線劃過,“東側通道我去年去過一次,裏麵有幾處石縫特別窄,隻能容一個人通過,我們到時候得一個跟著一個走,別走散了。還有,石縫裏可能有‘蝕骨蟲的卵’,千萬別碰,那些卵沾到皮膚就會孵化,鑽進肉裏啃噬經脈,上次丹院有個弟子就是不小心碰了蟲卵,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床。”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進窟後,我們用星紋石的光相互照路,保持三尺距離,這樣既能及時支援,又不會被蟲群同時盯上。我會走在中間,你們走兩邊,聽風獸在前邊探路,它的鼻子靈,能提前察覺蟲群的氣息。”她一邊說,一邊在路線圖上標注出需要注意的石縫位置,顯然對東側通道的情況很熟悉。
墨泯點頭,將路線圖收好:“就按你說的辦。明日巳時在守靈窟入口見,我們各自準備,別出岔子。你要是需要星紋石,我這裏還有兩塊,可以給你一塊,星紋石的光能暫時驅散蟲群,比你的驅蟲散更管用。”她說著,從袖中取出兩塊星紋石,遞了一塊給紅藥,那是她早上從藥廬礦脈裏新篩的,純度比紅藥送的還高。
紅藥剛想拒絕,又想起自己的星紋石在上次煉藥時碎了,便點了點頭:“那多謝了,等出來後我還你一塊新的。”她接過星紋石,指尖觸到石麵的銀光,心裏踏實了不少,有了星紋石和驅蟲散,應對蝕骨蟲應該沒問題了。她拎起桌上的紫砂藥罐,就要走,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看著白詩言手背上的細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守靈窟裏的寒氣會傷靈力,你手背上的‘花弑印記’別總露在外麵,細絹裹緊點。要是印記的靈力散了,秘閣的門可能打不開,上次我聽師父說,秘閣的門需要花弑印記的靈力才能激活,而且必須是兩個人的印記同時發光才行。”
白詩言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手背上的細絹,那是墨泯特意給她繡的,淡粉色的絹麵上繡著朵小小的荼蘼花,用來遮住印記。她之前總覺得裹得太緊不舒服,偶爾會鬆一點,沒想到還有這麽重要的講究。“我知道了,謝謝你提醒。”她認真地點頭,“我今晚就重新裹一遍,保證不會讓印記的靈力散掉。”她說著,伸手摸了摸細絹,心裏暗暗記下紅藥的叮囑,秘閣的門需要兩人印記同時發光,這事可馬虎不得。
紅藥“嗯”了一聲,轉身快步離開,布包上的破邪草葉子晃了晃,掃過門框,留下點淡淡的草藥香。這次聽風獸沒有低吼,隻是抬起頭,看著她的背影,尾巴輕輕晃了晃,它似乎也慢慢接受了這個“新朋友”,不再像之前那樣充滿敵意。畢竟紅藥送來的驅蟲散和星紋石,都能在守靈窟幫到大家,聽風獸雖通人性,卻也懂得“共同禦敵”的道理。
看著紅藥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墨泯握住白詩言的手,指尖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明日進窟,我們一定能找到守靈玉,拿到秘閣傳承。到時候,我們就能一起回家了。”她的掌心溫熱,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白詩言能清晰地感覺到她指腹的薄繭,那是常年練劍、握暗器留下的痕跡,每一道都藏著她對自己的守護。
白詩言點頭,靠在墨泯的肩上,聽著聽風獸溫柔的呼嚕聲,感受著燭火的暖意,心裏再無忐忑。她知道,前路雖險,但隻要三人一獸並肩同行,再難的路,也能走下去。她忽然想起昨日玄衣尊長說的話,守靈玉遇陰陽靈力會發光,還會散出荼蘼香,便抬頭問道:“墨泯,你說守靈玉的荼蘼香,會不會和我們西跨院的荼蘼花一樣香?”
墨泯低頭,鼻尖蹭過她的發頂,笑著說:“說不定比這更香。等找到守靈玉,我們就摘幾朵荼蘼花,放在玉旁邊,讓香味混在一起,以後想起守靈窟,就隻會記得荼蘼香,不會記得那些凶險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定心丸,讓白詩言心裏滿是期待。
此時的西跨院,暮色已濃,簷角的燈籠被點亮,暖黃的光透過紙罩灑出來,落在院中的石子路上,像鋪了層碎金。白詩言挽著墨泯的胳膊,慢慢走在石子路上,腳下的青石板被白日的雪曬得半融,踩上去帶著點濕潤的涼意,卻不刺骨。院角的荼蘼架上,昨夜落的雪還沒化盡,沾在粉白的花瓣上,像撒了把碎糖,風一吹,雪粒簌簌落下,剛好落在白詩言的發間,涼絲絲的。
“你看,這荼蘼花沾了雪,倒比平日裏更好看了。”白詩言停下腳步,伸手拂去發間的雪粒,指尖觸到花瓣,軟得像棉絮。她抬頭看向墨泯,眼底滿是笑意,映著燈籠的光,像盛著兩團小小的火焰。
墨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荼蘼花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雪粒沾在花瓣邊緣,像鑲了層白邊。她伸手替白詩言拂去發間剩下的雪粒,指尖觸到她溫熱的耳尖,忍不住輕輕捏了捏:“是很好看,不過還是沒你好看。”她的聲音帶著點笑意,眼神裏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在她眼裏,再美的風景,都不及白詩言一笑。
白詩言被她說得臉頰發紅,往她懷裏縮了縮,鼻尖蹭過她的衣襟,聞到了淡淡的冷鬆香,那是墨泯常年帶在身上的味道,是她從寒淵口采的鬆果提煉的,聞著能讓人安神。“就會說好聽的。”她小聲嘀咕,卻忍不住往墨泯懷裏靠得更緊了些,指尖悄悄勾住她的衣袖,像怕被風吹走似的。
兩人繼續往前走,走到臘梅叢邊時,白詩言忽然停下腳步,眉頭微微皺起。墨泯察覺到她的異樣,低頭看向她:“怎麽了?是不是冷了?”說著,便要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她披上。
白詩言搖搖頭,拉住她的手:“不是冷,是我突然想起,明日進窟要帶的東西還沒收拾好。避瘴丹、驅蟲散、星紋石,還有你畫的路線圖,得歸置在一起,免得進窟時手忙腳亂。”她一邊說,一邊拉著墨泯往廂房走,腳步輕快了些,一想到要為進窟做準備,她心裏就多了幾分期待,少了幾分緊張。
回到房間,白詩言從衣櫃裏取出個繡著荼蘼花的布包,將避瘴丹、驅蟲散依次放進包裏,又小心翼翼地把星紋石用軟布裹好,放在布包最上層。墨泯則將路線圖折成小塊,塞進布包內側的暗袋裏,那裏還放著半塊玉佩,是兩人合璧玉佩中的一塊,貼身放著能相互感應。
“對了,還有這個。”墨泯忽然從袖中摸出個小巧的銀哨,遞給白詩言,“這是我昨日讓鐵匠鋪打的,吹三聲是安全信號,吹兩聲是需要支援,吹一聲是緊急避險。要是我們走散了,你就吹哨,我能聽見。”銀哨小巧精致,表麵刻著細密的雲紋,吹口處打磨得光滑,不會硌到嘴唇。
白詩言接過銀哨,握在手心,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心裏很踏實。她放在唇邊試了試,輕輕吹了一聲,清脆的哨聲在屋內回蕩,聽風獸立刻抬起頭,看向她的方向,顯然已經記住了這個聲音。“真好,這樣就算走散了,我們也能找到彼此。”她笑著說,將銀哨放進布包的側袋裏,和路線圖放在一起。
墨泯看著她認真收拾的模樣,眼底滿是溫柔。她走到桌邊,倒了杯熱茶遞給白詩言:“歇會兒吧,收拾得差不多了。明日進窟要走很久,現在得養足精神。”白詩言接過茶,坐在床邊,小口啜著,目光落在窗外,月光已經升得很高,灑在院中的積雪上,泛著淡淡的銀光,像鋪了層白霜。
“墨泯,”白詩言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點哽咽,“我想家了。想娘燉的銀耳蓮子粥,裏麵會加桂花蜜,甜得能暖到心裏;想爹給我講的《山海奇聞錄》,他總說裏麵的異獸都是真的,還說要帶我去尋;想家裏的荼蘼架,比這裏的大兩倍,春天開花時,我能在架下蕩秋千,秋姨會在旁邊給我剝瓜子。”她說著,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滴在茶杯裏,漾開小小的漣漪。
墨泯放下手裏的布包,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伸手將她攬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我知道,詩言。”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堅定,“等過了守靈窟,拿到秘閣的傳承,我們就回家。到時候,我讓秋姨給你做菱角糕,讓廚房給你燉銀耳蓮子粥,我們還在相國府的院子裏種滿荼蘼花,比你家的還大,再搭個秋千,你想蕩多久就蕩多久。”
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拂過白詩言的發絲:“我還會陪你爹下棋,聽他講《山海奇聞錄》,就算找不到異獸,我們也能在院子裏畫下來,貼滿你的房間。你說好不好?”她的話像一幅溫暖的畫,在白詩言眼前展開,讓她忍不住點頭,眼淚卻掉得更凶了,這是她最想要的生活,有墨泯在身邊,有家人陪伴,再無凶險,隻剩安穩。
“好。”白詩言哽咽著說,伸手環住墨泯的腰,將臉埋在她的頸窩,“我們一定要平安回家。”
“一定會的。”墨泯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吻去她的眼淚,“我會護著你,不讓你受半點傷。聽風獸也會幫我們,它那麽厲害,能嚇退蝕骨蟲,還能察覺瘴氣,有它在,我們更安全。”
聽風獸像是聽懂了,走到床邊,用頭輕輕蹭了蹭白詩言的手背,喉嚨裏發出溫柔的呼嚕聲,像是在附和墨泯的話。白詩言摸了摸它的頭,心裏的委屈和思念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勇氣,為了回家,為了和墨泯過安穩的日子,再難的守靈窟,她也能闖過去。
兩人相擁著坐了許久,直到燭火漸漸暗了下來,墨泯才扶著白詩言躺下,替她蓋好錦被。“快睡吧,明日要早起。”她說著,坐在床邊,借著微弱的燭火,輕輕撫摸著白詩言的臉頰,指尖觸到她溫熱的皮膚,心裏滿是滿足。
白詩言閉上眼睛,卻抓住墨泯的手不放:“你也睡,別總守著我。”墨泯笑了笑,脫了鞋躺在她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呼吸間滿是她身上的藥香。
這一夜,白詩言睡得很安穩。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相國府,院子裏的荼蘼花開得正盛,墨泯坐在秋千上,朝她伸出手:“詩言,過來,我推你。”她跑過去,坐在秋千上,墨泯輕輕推著,風裏滿是荼蘼花的香味。娘在廚房門口笑著喊:“詩言,墨泯,快來吃銀耳蓮子粥!”爹坐在廊下,手裏拿著本《山海奇聞錄》,正等著給她講故事,秋姨則在旁邊剝瓜子,偶爾喂她一顆,一切都那麽美好,沒有凶險,沒有算計,隻有滿滿的幸福。
墨泯看著白詩言熟睡的模樣,嘴角噙著淺淺的笑。她知道,明日的守靈窟定然凶險,青長老說不定還會設下陷阱,凶藤、蝕骨蟲、噬靈瘴,每一樣都能致命。可隻要能護著懷裏的人,能和她一起回家,再難的路,她也願意走。她輕輕吻了吻白詩言的額頭,在心裏默念:“詩言,別怕,有我在。”
窗外的月光漸漸西斜,灑在廂房的窗欞上,將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緊緊依偎著,像再也拆不開的結。聽風獸趴在門口,耳朵時不時動一下,警惕地聽著院外的動靜,它知道,明日要保護好兩個主人,要幫她們闖過守靈窟,找到回家的路。
而鬆鶴居的書房裏,鬆一仙尊還在翻看《百草秘錄》。他將記載“孽鏡紫琅玕”的那一頁折起來,又從抽屜裏取出個瓷瓶,裏麵裝著幾粒“護心丹”,這是他用靈泉露和百年鎖陽芝煉的,能在寒毒發作時護住心脈。“明日墨泯進守靈窟,說不定用得上。”他低聲自語,將瓷瓶放進袖中,“等天亮了,讓弟子送到西跨院去,也算幫他們一把。”
他抬頭看向窗外,月光正灑在鬆鶴居的竹枝上,泛著淡淡的銀光。他想起老頭說的徒弟,想起墨泯體內的紫芒,心裏忽然覺得,這次守靈窟之行,或許不僅能找到秘閣傳承,還能解開墨泯寒毒的秘密,找到那失蹤百年的“孽鏡紫琅玕”。
夜色漸深,斷雲崖的風漸漸停了,隻剩下月光和燭火,映著每個人的期待與決心。明日,守靈窟的大門將開啟,一場關於傳承、守護與成長的冒險,即將開始。而白詩言、墨泯和紅藥,也將帶著彼此的信任,帶著回家的渴望,踏入那片充滿未知的黑暗,去尋找屬於她們的答案。
